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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剑仙,一剑开天!许长卿秦蒹葭

小道上山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如今世道,百姓处境水深火热,官吏欺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妇人名为刘梅,曾有个恩爱的丈夫,两人在镇上经营一家面馆,处于旺市,生意还算不错,人来人往,便结识了不少江湖子弟,其中有个捕快看上了她的美貌,却不敢硬抢,于是便装出一副好人模样,博取了她丈夫信任,再一步步将其引入陷阱,栽赃诬陷,致使她丈夫入狱,秋后问斩。若不是她性子刚烈,宁死不屈,再加上怀胎十月,那捕快多少有些顾忌大唐律法,也难逃魔爪。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替丈夫翻案,只能生生看着心爱之人人头落地,还得遭受邻居白眼唾弃,面馆生意也一落千丈,最终不得已带着女儿离开小镇,来到这清水湖边,重新安居。自那以后,刘梅便最为痛恨巡城司,断定他们尽是些仗着腰间刀,头上帽,只知道欺软怕硬的...

主角:许长卿秦蒹葭   更新:2025-05-20 21: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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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长卿秦蒹葭的女频言情小说《有请剑仙,一剑开天!许长卿秦蒹葭》,由网络作家“小道上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如今世道,百姓处境水深火热,官吏欺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妇人名为刘梅,曾有个恩爱的丈夫,两人在镇上经营一家面馆,处于旺市,生意还算不错,人来人往,便结识了不少江湖子弟,其中有个捕快看上了她的美貌,却不敢硬抢,于是便装出一副好人模样,博取了她丈夫信任,再一步步将其引入陷阱,栽赃诬陷,致使她丈夫入狱,秋后问斩。若不是她性子刚烈,宁死不屈,再加上怀胎十月,那捕快多少有些顾忌大唐律法,也难逃魔爪。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替丈夫翻案,只能生生看着心爱之人人头落地,还得遭受邻居白眼唾弃,面馆生意也一落千丈,最终不得已带着女儿离开小镇,来到这清水湖边,重新安居。自那以后,刘梅便最为痛恨巡城司,断定他们尽是些仗着腰间刀,头上帽,只知道欺软怕硬的...

《有请剑仙,一剑开天!许长卿秦蒹葭》精彩片段


如今世道,百姓处境水深火热,官吏欺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妇人名为刘梅,曾有个恩爱的丈夫,两人在镇上经营一家面馆,处于旺市,生意还算不错,人来人往,便结识了不少江湖子弟,其中有个捕快看上了她的美貌,却不敢硬抢,于是便装出一副好人模样,博取了她丈夫信任,再一步步将其引入陷阱,栽赃诬陷,致使她丈夫入狱,秋后问斩。

若不是她性子刚烈,宁死不屈,再加上怀胎十月,那捕快多少有些顾忌大唐律法,也难逃魔爪。

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替丈夫翻案,只能生生看着心爱之人人头落地,还得遭受邻居白眼唾弃,面馆生意也一落千丈,最终不得已带着女儿离开小镇,来到这清水湖边,重新安居。

自那以后,刘梅便最为痛恨巡城司,断定他们尽是些仗着腰间刀,头上帽,只知道欺软怕硬的走狗,但凡官吏,没有一个好人。

所以今日,许长卿走后,她才会那般说话。

直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个少年,真的太不一样。

想到这,她缓缓站起,朝许长卿一揖到地,鞠躬许久后,才直起身子。

许长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刘梅微笑着解释:“我丈夫以前爱读书,老觉着自己是个读书人,他说那些文人作揖,不仅是行礼,还体现真诚与尊敬,作揖越低,便越是尊敬。”

“我也不怕大人见怪,方才我磕头,是因为害怕,可知晓您是今日茶馆那位大人之后,我心里便只剩下尊敬与愧疚了。”

“白天茶馆,我就躲在屏风之后,本以为大人与那些狗吏是一路货色,等大人走后,还在您背后说了些闲话,请大人责罚!”

许长卿一怔,问道:“白日时我帮你,你却怒我,如今我不过是奉命收妖,你为何又敬我?”

刘梅却浅浅一笑,答道:“我此生见过太多假仁假义、心肠恶毒的官吏,所以才误会了大人。”

“可如今救命之恩先不谈,光是大人有这般身手,却仅是一个捕快,便足以见得大人绝无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对我老丈人的善举,自然也是真心实意了。”

听到这话,许长卿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小姑娘,问:“她是今日那老翁的孙女?”

“正是。”刘梅点头道:“她叫小花,来小花,快跟大人打个招呼。”

女孩儿连忙过来,学着大人们的模样深深一揖,娇憨地道:“哥哥好!”

这小花瞧着约莫六七岁,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长得玲珑可爱,眉眼间与妇人有几分相似。

饶是许长卿这般性子冷淡的人,心里也不由得暖了一下,没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赶紧回家吧。”

他淡淡地说道:“巡城司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会赶过来。”

“要是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少不了你们的麻烦。”

妇女脸色微微一白,目光不由得看向李川的尸体。

的确,一个捕快死了对于巡城司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们可是群石头都能榨出油水的货色。

若是跟捕快的死沾上关系,少不了被官老爷们敲诈勒索一番。

想到这,刘梅感激地看了许长卿一眼,站起身子道:“多谢大人提醒。”

“事了之后,记得千万来我家茶馆做客。”

等她们走远之后。

许长卿才回过头来,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那具血妖的尸体,正被一团漆黑的火焰包裹着。

那些,便是煞气了。

根据通常的理解,煞气便是世间之邪气,在妖物、鬼物以及邪修身上常有,但一般是看不见的。

仅在极少数情况下,当妖邪生灵的煞气异常强大并化形时,才会被修士目睹。

例如,许长卿前世曾遭遇一只蛮荒大妖,其煞气强大到肉眼可见,形成猩红色的烈焰般红云,遮天蔽日。

只是由于煞气壶的原因,这一世的许长卿,竟能用肉眼看见煞气的存在。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煞气壶,打开壶嘴的刹那,地上那团漆黑的火焰竟是自动缓缓升起,乖乖被吸入了壶中。

但如何使用这股煞气,许长卿一时不知所措。上次他只是触碰了煞气壶,煞气就自行融入他体内。而现在,他拿着煞气壶却无任何反应。

犹豫片刻,许长卿决定尝试举起葫芦,对准嘴巴。

下一瞬,想象中煞气腥臭难闻的味道并没有传来,反倒是有一股冰凉流过唇间,甘甜的味道随之迎来。

许长卿双眼骤然瞪大,将剩下的甘露一饮而尽。

那种神光迸发,内外通达的感觉,再次涌现。

直到那股灵气完全渗入五脏六腑,才停了下来。

许长卿立马便感觉自己结实了不少。

虽然这次的提升,远远不如上次的大,但至少能说明这个煞气壶是真管用的。

若不出意外,再杀十几只这样的血妖,他便能突破武道八品。

这样下去,他或许真有机会踏足那几乎无人企及过的武圣境界。

要知道,剑修已是世间战力之最,无其他流派能出其右,但传说中的武圣境,是能与剑仙匹敌,甚至更胜一筹的存在。

历史上,有不少剑修悟道成仙,武圣也有传说记载,但从未有人既是武圣,又是剑仙。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但若有这煞气壶,便另当别论了。

如此一来,他反倒比较头疼自身剑道的问题,未看过道石,终究无法修炼,不说识海为何遍布迷雾仍未可知,哪怕是除去了迷雾,他的道石能有多大,也是未知数。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弃剑道便是了。

就在这时,他耳朵微微一动。

远处清水湖的方向上,传来许多人的动静。

……

……

与此同时。

清水湖畔。

一行人正急匆匆地朝林中赶去。

为首之人,正是邓炜,倒不是因为他是领头的,而是因为他跑得最为着急。

他与李恩二人负责统筹布控清水镇各处水塘,皆以羊血诱引妖怪,可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却连妖毛都没见着一根。

正当李恩开始怀疑许长卿所言是否属实时,他们便听到了这处密林之中,传来那凄厉刺耳的尖叫声。

毫无疑问。

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响。

它是妖。

“他娘的李恩!要是那小子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跟你没完!”

邓炜恶狠狠瞪着李恩,咬牙切齿:“左房在清水湖围了这么多天,一根妖毛都找不到,偏偏你把许长卿安排到这里,妖物就刚好出现在这!”

“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你至于费尽心机对付他吗?”

“你开什么玩笑!”李恩冷声道:“昨日之前,我都未曾听说过那小子的名字,怎么可能利用那只什么蟒妖对付他?”

“王八蛋……不是你还能有谁!”

邓炜怒气冲天,朝身后的张大人道:“大人,李恩这厮阴险狡诈,定是昨日便记恨上了我那个小兄弟,您千万要替我们做主啊!”

李恩冷哼道:“我的亲生弟弟李川也在里面,我为何要将我的弟弟也置于危险之中?”

“邓典史。”张大人皱眉道:“如今还是先找到那只妖物要紧,切莫让伤亡扩大,到时就不好办了。”

邓炜脸色难看,但张大人都已经发话,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加快脚步,飞快往叫声的方向赶去。

而李恩也紧紧跟在他后面,神情同样带有几分凝重。

若只是一只水鬼,李川不会有什么事,大不了落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但那叫声,显然不只是水鬼这么简单。

方才他问过守在清水湖的捕快们,清水湖中并无异样,而附近水源也都在布控之中,情况未知的,只有许长卿和李川所在的那一片。

莫非妖怪真在那小湖之中?

若真如此,即便有许长卿做肉盾,李川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了。

不过不管怎样。

那个许长卿,都已必死无疑。

都是为了替秦正办事才会到此地步,若李川真有什么闪失,我定要让那秦正多付几倍的价钱才能了事……

李恩在心中暗暗想道。


许长卿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情况特殊,以后坚决不会!”

“哼。”秦蒹葭鼓着腮帮子,撇嘴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言。

“你说他们说我死了?”许长卿忽然问道:“他们是谁?”

“二叔他们呗!”

秦蒹葭冷哼道:“也不知是哪来的消息,传言你在捉妖时牺牲了,我想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但你偏偏这么晚都不回来,所以我才有些慌乱。”

许长卿冷冷一笑。

二叔未免对李恩也太信任了些,都还未有准确消息,便先在家中散步传言了。

“婶婶特地来了咱们院子。”

秦蒹葭俏眉微蹙,道:“说是有个讨厌的家伙回来了,而且成了剑修,说既然你死了,我们又未曾拜堂,便不用避嫌,明日就要来见我。”

许长卿随口问道:“那你见吗?”

“当然……”

秦蒹葭说得毫不犹豫,笑眯眯地看向许长卿,等了片刻,才歪着头狡黠地说出下半句:

“不见啊!”

“他有什么好见的?就一草包纨绔,长得也不行,若不是投了个好胎,早被人乱棍打死了!还什么剑修?我呸,贱修还差不多!”

“本来我还烦着要如何赶走他,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干脆你明天帮我把他赶跑吧!”

许长卿当即道:“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秦蒹葭猛然回头,双眼瞪得溜圆,气道:“你也是个草包!”

说罢,她便气呼呼地走得更快了。

许长卿跟在后面,哑然失笑。

……

……

翌日一早,点卯过后,许长卿便到了案牍室,欲查老傻子案的线索。

主簿是个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见着许长卿进来,连忙上前相迎,贼笑着拱手道:

“小许大人,久仰久仰,来这可是有案件要查?”

许长卿点点头,“你可知道清水湖边的老傻子?”

主簿思索片刻,笑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不过他的案子很久之前就结了,是妖物所为,应该与右房案件无关……”

许长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明白了,小许大人等着,我这就去找、”

主簿连忙到那堆积成山的书架上翻找,很快便抽出其中一份,笑呵呵地交到许长卿手里,道:

“这老傻子当时死得可惨,七窍流血,一双眼睛都被挖了去,死了老半天,身上妖气还重得很!”

许长卿皱眉:“为何卷宗上没写?”

“我也不知。”主簿摊开手,道:“不过据当时回来的同僚所说,实情就是如此,后来城守府直接介入,便查到是鬼物所为,估计是他生前招惹到不该惹的东西了吧。”

若这主簿所说的死相没有差错,的确像是鬼物所为。

但那老傻子如此算尽天机,却被区区一只鬼物害死,这很难以解释。

许长卿来回将卷宗上那寥寥数十字读了个遍,沉声道:“这卷宗怎么记得如此草率,后来那只鬼物去了哪里?”

主簿笑了笑,道:“许大人,我刚说了,此案被城守府那边接过去了,那边的大人,向来不喜欢写卷宗,而且也就死了个疯子而已,潦草一些也无所谓,至于鬼物,应该是被城守府镇压了吧。”

“无所谓?”

许长卿冷笑:“人命关天,在你们这莫非只是一句玩笑话。”

“许大人这话说的。”主簿谄媚笑道:“您如此年轻便入了品,又得张大人器重,现今您的命啊,当然是重如泰山啦!”

此言之意,便是只有大人物的命是命。

至于黎民百姓?

不过草芥而已。

许长卿虽不是什么正直伟大之人,但也看不惯此番做派。

就在此时,一个甲胄护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许长卿可在这?”

许长卿回头,“就是我。”

护卫看他一眼,道:“跟我来一趟,有人要见你。”

许长卿微微皱眉,心中不解,可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言,离了巡城司,穿过半个清水镇,才来到一座宏伟院门之前,匾额之上,写着“城守府”三个大字。

灰袍的中年男人腰间佩玉,见了他们,笑眯眯地迎上前来。

许长卿一眼看穿他的身份,抱拳道:“属下见过城守使大人!”

中年男人大笑几声,高兴道:“不愧是单杀妖邪的少年,果然聪慧,也怪不得那位能看得上你。”

许长卿抬头:“那位?”

“是一位京城来的大人物。”城守使笑了笑,道:“等会儿见了,你便知道,不得不说,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

许长卿微微皱眉,却还是跟着进去。

城守府比巡城司大了不止一点半点,丝毫不像办公之处,反倒像是城守府大人的私宅,花鸟树木,假山庭院,样样不缺。

走了约莫半刻钟,他们才到一座公堂之前,城守使让出位置,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位大人物就在里面,记得要讲礼貌,切莫丢了咱清水镇的颜面。”

“是。”

许长卿朝他拱手点头,推开门进去,却见公堂之上,赫然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而匾额之下,正中之处,站着个锦衣少女,手拿着毛笔,在墙上乱涂乱画。

听见开门声,她才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少年几眼,展颜而笑:

“你就是许长卿?”


这话倒是不假。

许长卿这具躯体练武多年,无人指教,只靠自己瞎练,难免练出多处症结,这场打斗虽令他身负重伤,可药效上来之后,除却疼痛之外,全身各处,的确有通达之感。

“不管咋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张大人拍拍许长卿的肩膀,神秘一笑,故作高深地道:“小子,你可知我是何人?”

许长卿苦笑摇头:“我只知您是张大人。”

张大人嘴角咧得更开,亮出一块青黑令牌,正面刻有“斩”字,朗声开口:

“本官姓张,名三,乃大唐斩妖司六处地字号斩妖使,前来此处,只为寻找人才,为斩妖司效力,之前在巡城司,我便注意到了你。”

许长卿眉头一皱:“所以李恩那次,是你在背后搞鬼?”

“是也不是,主谋并不是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张三摇摇头,道:“没想到你不仅解决了水鬼,还顺带把血妖给收拾了,实在出人意料。”

许长卿寒声道:“恐怕还不只有这些吧?”

张三笑道:“第二次是在城守府。”

许长卿冷笑一声,视线扭向别处。

当时若许长卿薄情寡义,害怕昊天宗威严,抛弃结发妻子,估计便不会有后续了。

“所以,这是第三次?”

张三点头道:“原本我以为只有徐牡一人,没料到青山道人也在此处,所以才赶忙过来救你,未曾想青山道人竟已经死了,所以才临时起意,给你设了第三关。”

“我想看看,面对死境,你的骨头到底还硬不硬,结果令我很满意,你小子,对我胃口!”

说到此处,许长卿眉头微皱,警惕道:“不对吧?张大人,你明明也知道老剑神的遗物与我有关,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我,第一次怎么会是在巡城司?”

闻言,张三微微一笑,“果然聪明,好吧,我坦白,我此行正是为你而来,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争夺大道机缘,咱们斩妖司没几个人用剑,我们要的,只是你的人。”

“你若肯为斩妖司效力,那便也相当于机缘落在了斩妖司袋中。”

许长卿心说这不还是争夺机缘,但比起庆平公主杀人夺宝那一套,格局确实大上不少。

张大人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冷笑道:“剑妖的传人,你当天下哪个名门正派敢要你?若不是我们大司命与李青山有旧,也不可能派我来招揽你。”

“我之所以费劲多次试你心性,便是怕你也已坠入魔道,为害人间!”

许长卿拳头攥紧,齿缝间挤出低沉:“剑妖的名号,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个称呼,方才那青山道人也提过,但许长卿宁可相信昊天宗宗主从台阶上摔死了,也不相信李青山会堕入魔道。

张大人面露惋惜,轻叹一声,道:“二十年前,七名剑冢剑修勾结蛮荒,叛出大唐,事情败露后,抓的抓,死的死,其中一人,正是他李青山的得意弟子。”

“事发之后,李青山为表不满,竟擅离职守,故意放两头一品大妖进入大唐境内,导致死伤无数,而他本人也销声匿迹,再出现时,已变得嗜杀暴戾,还不知上哪学来了一身的魔教功法,朝廷派出的高手根本不是对手,整整三年,江湖里腥风血雨,直至他再次销声匿迹,才总算重得安稳。”

许长卿在秦蒹葭搀扶之下,缓缓站起,冷笑道:“你说这些,可有依据?”

张三瞥他一眼,道:“七名剑修勾结蛮荒的事,的确没有证据,但凭着昊天宗与白帝城两家之言,也足以在史书上盖棺定论。”

“但这李青山的事……证人可就多了,如今的江湖,不知道多少人与他有血海深仇,光是那两头大妖杀害的人便数不胜数,更别提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以说以前有多少人敬仰他,如今便有多少人唾骂,就连我们斩妖司的高手都有死在他手里的,你想看证据,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一大堆。”

闻言,许长卿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师傅就是再老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其中必有蹊跷。

许长卿忽然抬起头,问道:“你刚才提到的白帝城,是哪方势力?”

张三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这白帝城的主人,当然是昔日剑冢剑修,如今的剑道魁首,大剑仙谢承恩了!”

果然是他。

许长卿冷笑一声,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的大唐剑道,竟连谢承恩之流都能称魁首了。

“好了,我们的废话也太过多了。”

张三拍了拍许长卿的肩膀,目光看向遥远的某处,笑道:“昊天宗分舵那边,有很多人正在往这边赶,用不了多久便会到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我,成为我麾下的斩妖使,然后我替你拦下他们。”

“要么死在这里。”

许长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这叫什么选择?”

张三瞥他一眼:“那你就是答应了?”

许长卿无奈道:“说不准之后我会反悔。”

“可以。”张三笑道:“你若有本事走,自然没人拦得住你。”

秦蒹葭将许长卿背了起来,插嘴道:“两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许长卿你也少说两句,没看见伤口正往外冒血呢吗?还不快回去疗伤!”

张三竖起大拇指:“还是女侠爽利!”

秦蒹葭可懒得搭理他,背起许长卿就走。

“得嘞,怕是记恨上我了。”

张三苦笑摇头,随即想起什么,连忙大声提醒:“你们快一些,庆平公主想借刀杀人,怕是已经派人去秦府,若是被她捉到疑点,定会移交昊天宗,那就麻烦了!”

……

……

与此同时。

清水镇,秦府已被一队人马团团包围。


嗤啦——

鲜血飞溅如花。

事实上,青山道人早有展开防御,虽不及时,可勉强够用,便是七品修士,也未必能破得开。

可在那柄长剑面前,他的防御简直像是纸糊的,瞬间便被突破,刺入他的胸膛。

那袭青袍,正渗出鲜血。

青山道人死死地看着许长卿,眼皮子不断跳动。

砰!!!

一股恐怖的真气,从他体内爆开,朝四面八方拍去。

许长卿离得太近,实在是无法躲避,硬生生吃下那道气浪,倒飞上天,数丈之后才勉强落地。

那一剑,终究是差了些许,没有刺穿他的心脏。

六品修士,没有那么好杀。

一击不得手,只好再寻机会。

许长卿来不及去捡被爆开的长剑,飞快起身,再次遁入树林之中。

“好你只小泥鳅。”

青山道人气机反笑,服下一枚丹药,朝着密林中道:

“是谁教你的剑法?不得不说,还真是厉害,区区一个武夫竟能发挥到这般地步,若你能练剑,可就了不得了。”

话音刚落。

许长卿寻找了个角度,再机敏闪出,尝试着再出一剑。

可事不过三。

青山道人哪里还会给他机会,早便凝聚好真气等他现身,往那边一掌拍去。

砰!

许长卿被气罡打中,顿时“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肋骨断裂了不知几根,慌忙遁入密林之中。

青山道人阴森笑着,也不去追击,而是慢悠悠地行走在明处,冷声道:“给你一个建议,献上你的闭气术和剑法,我可以让你痛快些。”

“不然,我可不会杀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

越是往下说,青山道人的笑容便越是可怕。

“我要砍去你的四肢,挖出你的舌头,把你做成人彘,却不戳瞎毒聋你,将你养在缸中,让你日日夜夜看着我与秦家的丫头寻欢作乐,看着那丫头渐渐臣服于我,我要让你心境崩塌,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声音响彻整片小天地。

密林中,却无丝毫反应。

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

青山道人微微皱眉,侧耳去听这小子在搞什么花样,只隐隐约约间,发现他的气息,正在逐渐微弱。

像是越走越远,也像是奄奄一息。

是一开始那招?

青山道人不敢有丝毫放松,断定许长卿必然还在伏击他,提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出手。

“怎么?你莫非要在林中躲一辈子?”

“蝼蚁,躲躲藏藏有何用?方才那几波交战,你想用伤换我的命,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可你失败了,如今的你油尽灯枯,还能吃我一掌不?”

“莫说再吃我一掌,如今以你的伤势,再晚些出去,怕是都性命难保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踱步,捡起那柄长剑,微微皱眉。

这小子剑都丢了,还怎么打?

方才许长卿能刺穿他的身体,有这柄剑不小的功劳。

换成一把凡品刀,可就更没机会了。

想到这。

青山道人嘴角微微翘起,不由得高兴起来,干脆也不在等待,踏入那片密林之中。

此处树木极密,盘根错节,枯枝横生,天地苍苍茫茫,唯有雪的白色与枯树的灰色。

四周没有任何生机。

青山道人四处寻找,散布神识,可却发现,那道气机更加微弱了,甚至都已消失不见。

莫非是人已经死了?

不对……

那个小子,绝不会死得这么轻易。

他是离开了这附近。

跑了吗?

可许长卿厮杀时有那般可怕深沉的心机,怎会想不到,在这片小天地里,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若是拖延下去,最后被时间耗尽生命力的人,一定是他?

下一刻,青山道人忽然后背发凉,似是想到了什么。

“不好!”

与此同时。

小天地另外一边,马车的废墟附近,秦蒹葭正被徐牡五花大绑在路边。

“好啊……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是你那个好夫君杀了我弟弟。”

徐牡阴鸷冷笑道:“差点你们就要骗过我了,只可惜,有位高人始终在盯着你们。”

“放心吧,等到了昊天宗,有你好日子过,等师傅玩腻了你,我再向他要过来,到时候,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秦蒹葭面若冷霜,不仅没有畏惧,神情之中,反倒有几分轻蔑。

“还真是个高傲的大小姐。”徐牡冷哼一声,道:“我倒是想看看,再过几日,你还能否如此心高气傲。”

说话间,他忽然发现,这小妮子似乎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于是徐牡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天地一片银装素裹,白雪人间。

堪堪两丈之外,有道清瘦的身影踏雪而来。

他握着刀。

刀身颜色稍暗,宽约三指半,长有三尺三寸。

“剑二,”

“不奈何!”

银光闪过。

那仍满脸茫然的徐牡,被一刀封喉。


此话一出。

如有一道惊雷,在许长卿头顶炸响,顷刻间毛骨悚然,神情凝重:

“他审问了什么?”

张大人回答道:“他问你杀血妖,究竟用了几刀!”

“原本那一家子都守口如瓶,可当他门把女孩儿带走时,那个妇人终究还是开了口。”

许长卿瞳孔骤然缩小如针。

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是在刺探他的真正实力,若他能轻松杀死血妖,那么便同样能杀死徐柳。

徐牡始终都还在怀疑许长卿是杀人真凶!

许长卿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他不来找我?”

张大人看着他,笑而不语。

一刹那,许长卿便想通了。

庆平公主在他身上如此大费周章,一定另有所图,许长卿已是公主的猎物,徐牡哪里敢虎口夺食,只能将目标转向秦蒹葭。

现在,恐怕他已在去秦府的路上了。

“小子,放弃吧。”

张大人看穿了许长卿的想法,语重心长:“秦家小姐早早被青山道人看上,那些个老不死的,别人越稀罕的东西,他们越是要抢过来。”

“就是有一百个许长卿,都不可能护住她。”

“现在去秦府,不过白搭一条人命,况且小风崖与秦府方向相反,两者只能选其一。”

“这,是庆平公主给你的考题。”

“事先说好,我可以帮你遮掩,但不可能帮你救人,我也不想得罪她。”

许长卿的脚步终究还是停下了,他握着刀,默然而立。

有片雪花,落在少年刀上。

他扭头问道:

“你们山上神仙,是不是觉着玩弄我们这些蝼蚁的命运,十分有趣?”

……

……

庆平公主回到书房,便一屁股坐在摇椅上,屏风后急急忙忙走出个婢女,俯身趴于地上,充当垫脚。

她踩在丫鬟背上,笑道:“吴爷爷,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吴公公却反问:“殿下怎么看?”

“嗯……”庆平思索片刻,道:“那当然是去小风崖了,就凭他,怎么也不敢在昊天宗手中救人吧?”

“殿下,这可未必。”吴公公笑眯眯地道:“这几日我花了些功夫去查,他和那秦家小姐,并非只是看似的露水姻缘,而是数年以前便种下的因果。”

听到这话,庆平顿时来了兴致:“吴爷爷你快细说!”

吴公公干咳一声,道:“许长卿出身贫寒,还未出生,便死了父亲,母亲将他养大,这小子也极为孝顺,母子感情极好。”

“可约莫是他九岁那年,母亲在湖边浣衣,却恰逢一位正在收妖的修士路过,逃避不及,被那修士罡气擦中,当场惨死。”

“哇……”庆平张大着嘴巴:“好可怜!”

老人哈哈大笑,摇头道:

“殿下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仁慈,其实大道之上,无意间踩死些蛇虫鼠蚁,再正常不过,殿下以后若也有此遭遇,更无需在意。”

他继续说起许长卿的身世:“当时他家境极度贫寒,无钱安葬母亲,幸亏是秦大小姐路过,出手帮助,才将他母亲安葬。”

“那段时间,秦大小姐放学时总会路过桃花巷,碰见许长卿失魂落魄,便买些蜜饯哄他开心,两人渐渐变得无话不谈,日日黏腻在一起,也是多亏了她,许长卿心境才没有彻底崩塌。”

“只是后来,秦府发生些许变故,秦小姐日日被关在院中,便没有再去过桃花巷,时过经年,再在街上相遇时,许长卿那个痴情种一眼将她认出,可她却早已记不起许长卿了。”

“竟然是这样……”

庆平公主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一边生气跺脚,一边自责道:“都怪我出了这个馊主意,那徐牡才要去棒打鸳鸯,这下他们指定又要分开了,呜呜呜……”

她脚狠狠踩在那丫鬟背上,几次下来,那丫鬟便已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还是那句话,大道之争,踩死些蚂蚁,很正常。”

吴公公出言安慰道:“殿下您想想,许长卿若是去小风崖救人,回去看到秦府的一地狼藉,哪里能过得了心中那关?立刻便会心境崩塌,老奴再施些手段,大道机缘自然便归于殿下了。”

“而如果许长卿去了秦府,无论如何,都会得罪昊天宗,到时候我们便可借刀杀人,大道机缘,还是归于殿下。”

“不管怎么选,最后都是殿下受益,而他不过是殿下大道的一块垫脚石罢了,何足挂齿,何需在意?”

庆平公主沉思片刻,豁然开朗,笑道:“吴爷爷说得有道理,这样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得到那柄仙剑了!”

说罢,她又高兴地踩了那婢女几脚,后者肉体凡胎,早已到了极限,鲜血吐了满地,趴在地上,彻底失去生机。

两名丫鬟匆匆进来,将人抬走,清扫干净。

庆平公主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手托着腮,时不时笑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那个秦小姐,应该是个美人儿吧……”

“嘿嘿,美人儿到了昊天宗,一定能过得极好,我这是做了一桩善事哩!”

……

……

与此同时。

秦府门口,踏入一袭白衣。

他负着剑。


怎么办?

要不绕过去?

或者低调路过,也许他们不会发现我呢?

小婵在心中暗自想着,可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对那几人却没多少害怕畏惧,更多的是烦躁恼怒。

一味软弱退让,只会更助长他人欺负自己。

许长卿的话,萦绕在小婵耳边。

“哼,姑奶奶才不绕路!”

小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小拳头在胸前一握,给自己加油鼓劲,便直挺挺地朝那几人冲过去。

此时此刻,那几个家丁正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人来人往间,有少女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喂!”

一声冷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几人皆被吓了一跳,脖子僵硬地扭动回来,看见面前少女的刹那,脸色更是跟见了鬼一样变得煞白。

气氛顿时凝滞住了。

小婵壮着胆子上前,但她毕竟是个女子,真走到他们面前了,声音反倒是虚了一些,但仍然不打算示弱:

“你们几个……”

没想到,话刚说了个开头,那几名家丁逐渐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难看到极点。

“鬼啊——”

大叫一声。

几人落荒而逃。

只留满脸懵逼的少女停在了原地,指了指自己,神情有几分崩溃:

“我长得……很像鬼吗?”

就在此时。

一个很好听,很清澈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放心,你不像鬼。”

小婵猛然回头,只见那身穿公差服的清秀少年缓缓走来,身姿挺拔,腰间还多出一柄长刀。

相比昨日,更添了几分飒爽。

“姑爷!”

小婵露出惊喜之色:“原来是你吓跑了他们!”

许长卿笑了笑,道:“和我没关系,是你的气势吓跑了他们。”

“嘿嘿嘿……”小婵笑嘻嘻地道:“姑爷说得真对,只有自己不软弱了,别人才不敢来欺负我们。”

“多亏了昨天姑爷一闹”

“今天我在府内走动的时候,其他院子的婢女下人,都躲着我走,生怕被我碰见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哩!”

许长卿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小婵“哎哟”的一声,双手捂着脑袋,故作疼痛的样子:“公子,我疼~”

“走了,回去做饭。”

公子笑着道,自顾自地走在了最前面。

看着少年并不算宽广的肩膀,小婵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从她记事起,她就已经待在小姐的院子里了,那时的老爷身体还没那么差,但总是繁忙于公务,一年到头来,只有过年的几天会来小姐的院子住上几晚,陪陪小姐。

那几天,往往小姐笑得比前面一整年都多。

既是因为有父亲陪伴,更是因为只要老爷在这座院子里,别人就不敢来闹事了。

等年过了,老爷走了,府里别的孩子,哪怕是家丁下人,就又能对小姐闲言碎语,甚至施以拳脚。

那时的秦朗还未练武,小姐总是不服气还手,直到打得那秦朗哭爹喊娘才会停下。

小婵永远不会忘记,每当秦朗一边哭,一边贼喊捉贼地回去找爹娘告状时,小姐怔怔看着他逃跑的眼神。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小姐眼红。

她想啊,小姐是该有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靠山,每当她哭着鼻子跑回家,他永远都在那,无论如何都会帮自己出气啊。

现在,或许终于有了。

“姑爷姑爷,你等等我啊~”

“姑爷姑爷,你不知道,今儿一早小姐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你哩!”

“她说起你的时候啊,笑得可甜啦!”

小婵就这么一路吵啊闹啊,叽叽喳喳,好似一只百灵鸟。

许长卿走在最前面,闭口不言,但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不知为何,虽然小婵十分聒噪,但他却生不出一丝厌恶。

若是以前的他,早就一剑过去了。

很快两人便回到了秦府。

记得昨日许长卿被带去找徐牡时,一路上遇到的家丁见着自己,皆是神情诡异,偷偷摸摸地在远处嚼着舌根子。

今日回家,这种现象就彻底消失了。

几个家丁刚离着老远瞧见许长卿,便好似瞧见了恶鬼,手里端着的东西都不要了便飞快逃走,生怕晚一步便得被这恶人留下来似的。

滑稽模样,引得小婵大笑连连。

“他们那几个,都是二老爷院子的家丁。”

“昨天在秦朗的院子外面也有他们,听蝶儿说,他们看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嘞!”

“蝶儿是谁?”许长卿问道。

小婵回答:“是老爷院子里的丫鬟。”

许长卿“哦”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廊道里,一个与他同样身穿公差服的男人正步履匆匆,往秦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刚与秦府的谁见过面。

“那是姑爷的同僚吗?”小婵也发现了那人。

“左房的人。”

许长卿淡淡地道,他依稀记得,今日在公堂之上对峙时,似乎见过这人。

看来那个李恩和秦正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无需在意,我们走吧。”

秦府很大,秦蒹葭的院子离大门很远,走了好一会儿,许长卿才总算是见到那间还不算太熟悉的院门。

不知是一直等在那,还是预感到他们即将归来,那少女竟是坐在院子门口,手里拿着树枝画圈作乐。

直到他们走近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见到许长卿回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可是片刻之后,却又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许长卿。”

少女托着腮,与少年对视着,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

“我又被欺负了。”

“……”

“……”

万籁俱寂。

时已黄昏,青石板路上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树叶缝隙间,恰好将那抹最温暖的余晖漏在少年清秀的脸上。

可不知为何。

这一刻,连那抹阳光都冰冷了几分。

“谁?”

许长卿轻声问。

“还是秦朗?”

秦蒹葭微微点头,眼帘轻垂,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今日遇到他出门……他说……他说等他父亲安排好一切之后……就要把我送去昊天宗……”

越说,她的声音便越小声,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童回家告状般,既委屈,又有些心虚。

“不过他这人没什么本事,估计也就说说而已……你……你别在意。”

过了会儿,她又放大声音补充道,说完之后便将头埋进了膝盖里,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手中树枝却被攥得咔咔作响。

世界再次变得安静。

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去多久。

“小婵。”

许长卿转身面对来时的方向:“备茶!”


翌日清晨,太阳仍未升起时,许长卿便早早地起了床,穿戴好公差服,腰间佩刀,推开房门。

到巡城司时,他已经过卯。

邓炜站在众人面前,满脸愁容:“昨夜……又死了一个人,已经是这三天的第六个了。”

“前面五个,我们都可以断定是一人所为,这个新的死者虽未去验尸,但十有八九,也是一种死法。”

许长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众人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这次,没人再敢把任务推倒他的身上,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许长卿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坐下。

“孙虎,赵良,你们两个人跟我走一趟!”

邓炜发号施令,随即便遣散了众人,临走之前,来到许长卿面前:“小子,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位大人没刁难你吧?怎么这么多天不来当值?”

许长卿挠挠头,道:“家里出了些小事,不要紧。”

“原来如此。”邓炜点了点头,又道:“清水镇里又不太平了,近日又有多起命案,死者皆被挖去心肝,极为凄惨。”

“根据我们的经验,此乃一邪修所为,追凶觅踪之事我们在行,迟早能把他给揪出来,但抓邪修其他人都不行,到时不如只我们二人出手,也可避免伤亡。”

“不必。”许长卿笑了笑,道:“我一人去便好。”

“臭小子。”

邓炜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便离去了。

既然已入斩妖司,而且试仙镜之事只能暂且搁置,许长卿便没有理由再为巡城司卖命。

眼下更重要的,是收拾好老酒鬼留下的烂摊子。

于是他随意领了个巡逻的任务,孤身到了清水湖边。

李青山的老宅,应该就在附近。

虽然定已经被人搜过无数遍了,但许长卿还是想去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刚到湖边小径,他看见树林间,几个约莫十来岁的孩童疾跑而过,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串糖葫芦,一边跑,还一边唱着什么绕口令:

“有爹有妈笑哈哈,没爹的小花泪汪汪!”

“没人疼来没人爱,为买糖串偷银两!”

小花埋头直追,凶狠吼道:“还给我!”

可那几个顽皮男孩比他长几岁,体能速度都更快上许多,甚至还有余力往回挤眉弄眼,讥讽道:

“这是你偷来的糖葫芦,小偷不许吃!”

小花眼角含泪,怒道:“那是我自己赚回来的!”

“略略略,谁信!”

领头的锦衣男孩做了个鬼脸,张嘴便在最大的那颗上咬了一口。

“老……老大!”

在这时,一个年纪略小些的男童突然指了指他身后,面露骇然。

锦衣男孩儿将信将疑地回头,还未看清楚,便有根树枝当头敲了下来。

“鬼……鬼啊!”

不远处的小花追了上来,却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这一幕。

只见一根树枝竟凭虚飞在空中,如有生命一般,撵着那几个小屁孩打。

小花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相当解气。

几人惊慌失措,落荒而逃,还不忘大声撂下狠话:

“王翠花,你竟敢施展妖术!你等着!我爹是城守府的人,我马上就让他来收拾你!把你家茶馆都拆了!”

“哼!牛不死你!”小花朝那边翻了个白眼,转身朝许长卿莞尔一笑。

阔别几日,她的气色已好了许多,向一揖到地,道:“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许长卿哭笑不得,道:“这一套又是从哪学来的?”

“先生教的。”

小花一边说,一边捡起落在地上的糖葫芦,黏糊糊的糖霜沾上落叶泥泞,小姑娘满脸尽是心疼。

“先生还教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们明明与我一同上学,怎么就学不会呢?”

许长卿微微摇头,道:“道理光靠讲,有些人就是学不会。”

小花抬眼看他:“那怎么办?”

许长卿举着拳头笑道:“当然是打到他学会为止!”

“噗嗤——”小花捂嘴而笑,竖起大拇指:“那许大哥一定很有道理!”

糖葫芦沾了脏污,便不能吃了,许长卿一再劝说,甚至提出再给她多买一串,仍旧遭到小花的言辞拒绝。

她说洗干净就一定能吃。

许长卿也只好将她送回家,一大一小并肩而行时,许长卿随口问起关于李青山的事。

“你说那个老傻子?”

小花眨巴着眼睛,道:“当然知道了,我和他还是好朋友哩!”

原来在她尚且年幼时,便已开始分担些家务事,到湖边浣衣时,总会看见那老傻子也站在湖水之前,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什么。

直到一日,老傻子主动上来搭话,问她想不想知道他喊的什么,小花点了点头,老傻子便站在她面前,朝着湖水,大喊了个“来”字。

神奇的是,他话音才刚落,便有条十斤重的鲤鱼自动跃出,落在岸边。

“从那之后,老爷爷就经常带我捉鱼摸虾,他人很好哩!还教我下棋!”

童言无忌,在小花口中的李青山,总有几分返老还童般的天真色彩。

许长卿不禁露出微笑,他始终不信师傅成了什么剑妖,如今多找到一份证据,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不过他确实有些疯疯癫癫的。”小花嘟起小嘴,像是有些记仇地道:“有时陪我玩得正起兴呢,却又突然一溜烟跑到这湖边,‘来啊来啊’地喊,也不知是在喊些什么。”

许长卿眉头微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扭身跑向湖边。

“诶……大哥哥!”

小花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叉腰道:“你怎么也学他!”

许长卿嘴里微微喘着气,发丝微乱,眼神怪异地看着倒映天光的湖水,喃喃自语:

“对啊……之前我怎么没发现,天这么冷,雪也连着下了多日,怎么这清水湖,却丝毫不见结冰?”

「这两天家中有事,实在繁忙,只能少更一章,明或后日恢复正常,缺的以后会补。」


许长卿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傅怎么会落魄到这个小山村,又在做什么打算,莫非他装疯卖傻,苦心布局十几年,就是为了复活自己?

还有那个煞气壶,又是从哪里来的,许长卿生前,可从未听说过师傅有那种东西。

他以身死道消,再无来生为代价复活自己,是为了什么?

隐隐间。

许长卿觉着,师傅定有什么遗愿,需要自己完成。

他瞳孔再次聚焦,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从此刻开始,他的命便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许长卿挣开秦蒹葭的怀抱,缓缓站了起来,拄刀而立,神情恢复如常。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活下来。

“结界已经解开了,昊天宗的人很快就会来。”

许长卿沉声道:“虽然小天地隔绝之后,没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是死了昊天宗的长老,我们也洗不干净嫌疑。”

“做好准备,从现在开始逃亡吧。”

秦蒹葭也站了起来,摇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若是逃,岂不更说明人就是我们杀的?”

“你说隔绝小天地后,无人知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那么只要你不在这,我一个弱女子,杀人的嫌疑便小很多。”

“你先回去,这里由我殿后便好。”

许长卿眉头微皱:“你没有修为,留下岂不是任人摆布?”

秦蒹葭双手叉腰,高傲地扬起下巴,撇嘴道:“你啊,就是太不相信我了,其实本姑娘聪明得很嘞!你放心走便是了,以我的聪明才智,保管耍得昊天宗团团转。”

“不要小瞧他们。”许长卿沉声道:“即便没有嫌疑,你也会被他们带走的。”

“那也比两个人都被带走好。”

秦蒹葭翻了个白眼,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的伤已经很重了,别说是打架,就是逃跑都费劲,还带上我这个拖油瓶,你跑得了多远?”

“本姑娘可还不想跟你殉情,所以还不如你一个人跑,留下我一个,反倒更有活路,不过就算我被带走,你也千万不能回来救我。”

说到这,她顿了顿,干净眼眸直视着许长卿:

“毕竟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不是么?”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秦蒹葭忽然上前两步,纤纤玉指抵住许长卿的嘴唇,歪头一笑,嫣然如画。

“谢谢你,许长卿。”

“其实你已经救过我很多次了。”

“这次,换我救你,好吗?”

许长卿双眼微微瞪大,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恰好吹来酿雪风,少女如梨花,片片鹅毛压枝头。

君不见,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握拳来。

许长卿失神片刻,回头看去,那人悄无声息,已到十丈之外,停住脚步。

来人姓张,不知其名。

人人唤他张大人。

他看看许长卿,又看看那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许久之后,沉闷的声音,才打破了寂静。

“真是没想到,这老东西竟亲自出马,更没想到,他竟真被你杀了。”

许长卿咧嘴一笑,道:“我说是林玄杀的,你信不信?”

张大人挑眉问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来了?”

许长卿捂着胸口,浑身上下传来着剧痛,却仍然挺立,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庆平公主的身份,也知道她的计划,总不至于不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吧?”

“嘶……”张大人轻抚长须,皱眉道:“我有如此明显么?既然看穿了,为何还要入局?在城守府时用刀法和功法与我交易,让我去救那个女孩儿,不也是多此一举么?”

许长卿冷笑道:“你若真对我的刀法不感兴趣,我和那老太监打架的时候,就不会躲在殿后偷看了。”

“聪明。”张大人微微一笑,道:“庆平公主害怕李青山后手,不敢直接动你,我也一样,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你。”

“把你会的所有功法教给我,我们共同寻找老剑神遗物,到时我们一人一半便是,至于昊天宗,不会找你麻烦。”

许长卿嘴角往秦蒹葭的方向撇了撇:“她呢?”

“当然是交给昊天宗了。”张大人讥笑道。

许长卿摆起架势,“那就免谈。”

张大人露出意外之色:“你这么聪明,竟为了一个女人送死?”

“这不是重点。”许长卿笑着摇头,道:“我的东西,凭什么分你一半!”

话音落下。

许长卿微微弯腰,骤然发力,笔直前冲,势若奔马!

好快!

张大人心中暗道,这小子区区九品,才刚经历过一场死战,却依然能有此速度,简直像是个怪物。

男人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道:“你怎么知道,我也不想分你一半?”

说罢,他手臂从袖中挥出,一拳猛然朝许长卿脸上砸去,拳速之快,甚至生出残影。

同境之下,武夫杀力比不上修士,可武夫之中也有些天赋极高,同时极其刻苦,日夜淬炼体魄的变态,真打起来,不一定比修士差上多少,同理也有些山上修士,平日疏于修行,只凭借机缘或是药力突破境界,战力便会弱上许多。

青山道人属于后者,所以才给了许长卿九品杀六品的机会。

但眼前这位七品武夫的张大人,则属于前者了。

许长卿与张大人的拳头,硬碰硬撞在一起。

砰!!

两拳相撞的瞬间,气浪横飞,卷起千堆雪,有“咔嚓”的声音,从许长卿手臂之上传来。

许长卿脸狠狠抽搐一下,被猛然击飞出去,狼狈摔在地上,衣袖渗血,剧痛无比,右臂已然动弹不得。

“许长卿!”秦蒹葭心里一紧,贝齿轻咬嘴唇:“别打了,按他说的做吧,你打不过他了!”

“看来你夫人比你更加聪明。”张大人点头道:“再怎么打,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早些放弃,你还能轻松些。”

“我是认真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杀你。”


吴公公冷笑一声道:“那她人呢?”

据他收到的消息,许长卿离开城守府后,便径直往秦家丫头那边赶了,而小风崖也没有传信,他不可能过去救人。

许长卿也笑了笑,侧开身子,让出门口,朝里面唤了一声:

“小花,出来吧。”

吴公公眉头微皱,正思索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招,突然双眼瞪大。

只见那房间之内,果真有一道怯生生的小孩声音,从里面探出头来,正是那刘梅的女儿无疑。

“这怎么可能……”

饶是吴公公这般人物,也难稳住心神,死死盯着那女孩,眼皮跳动。

“别怕。”

许长卿揉了揉小花的脑袋,微笑道:“等会儿哥哥忙完了,就把你送回家。”

小花显然是被吓坏了,整个人躲在许长卿后面,仍在微微发抖。

“没想到你还真有些超乎常人的手段。”

吴公公语气已阴冷到了极点:“既然许公子一直在这,为何如今才现身?”

“老夫也略懂些医术,看你气息不稳,莫不会是身上有伤?许公子青年才俊,若伤了根基可不是小事,不如让老夫瞧瞧?”

昊天宗功法较为特殊,若是昊天宗门人留下的伤,多半能从中找到些许昊天真气,若能从许长卿身上找到那徐牡的昊天真气,便也能确定是他杀的人。

“多谢前辈关心。”

许长卿拱手作揖,却摇头道:

“只是前辈误会了,我没有受伤,方才之所以没有及时迎接各位大人,是因为我忽有所悟,正在房中呼吸吐纳,已侥幸突破了八品!”

“哼!”

李恩轻蔑道:“你突破九品才几天时间?这么快就又突破八品,真当几位大人都是傻子吗?”

吴公公显然也不相信,阴鸷一笑,道:“竟有这等喜事,那可得让老夫试试,你这个八品,有多厉害!”

话音落下。

他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许长卿面前,朝头顶一掌拍下。

许长卿出拳应对,拳掌相撞,激发一阵气浪。

李恩离得最近,被气浪震开两步,再抬头时,已满脸惊愕。

“竟真是八品……”吴公公同样脸色微变,眯眼道:“你方才,真的是在突破?”

许长卿收拳拱手,微笑道:“刚到八品,尚未适应,前辈见笑。”

吴公公老脸狠狠一抽。

庆平公主笑眯眯地盯着许长卿,道:“啧啧,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长卿淡淡道:“侥幸而已。”

“真是好一个侥幸。”庆平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花一眼,道:“看来是我们找错地方了,吴爷爷,我们走吧。”

老人犹有不甘:“小姐……”

庆平公主却只是笑笑:“不必着急,我看这清水镇人才济济,杀人真凶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到时整个大唐,都将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或许会稍微晚些,但他的结局,注定十分凄惨。”

“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耐心看戏便是。”

“是。”吴公公重重点头,最后再看了许长卿一眼,便随着庆平公主一块离开了。

留下李恩等人在原地,神情呆滞,犹如雕塑。

许长卿上前两步,拍拍他肩膀,笑道:“怎么?李典使还想留下来吃饭?”

李恩看许长卿的眼神里,已丝毫没有了以往的轻蔑,反倒像是在看一只怪物一般,神情畏惧。

“哼,他已经被你吓傻了!”

邓炜站在一旁,冷笑道:“李恩,今天我俩的事可还没算完,跟我走!咱俩去县令那好好掰扯掰扯,老子不扒你一层皮下来,就不姓邓!”

说罢,他便推搡着失魂落魄的李恩出了院门,临走之前,回头看了许长卿一眼。

“恭喜的话,之后再说,明日记得来当值!”

许长卿朝他笑着点点头,直到院内只剩他与小婵二人时,突然“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顷刻间犹如失去所有力气,跌坐在地。

“呀!姑爷!”

小婵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跑去关上院门,再小跑回来。

“你……真的有伤?”

许长卿捂着胸口,就地盘腿吐纳,一言不发。

“完了完了,小姐怎么还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啊,我……我也不敢去找大夫啊!”

小婵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身旁的许长卿,却已彻底晕死了过去。

……

……

清水镇外。

天寒,大雪纷飞。

数人自西而来,气势汹汹,怒意滔天。

张大人孤身立于雪地之中,官袍飘飘,手举令牌,笑脸相迎。

“斩妖司六处地字号斩妖使张子凡,见过几位昊天仙师。”

那几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出言责问:“既然有斩妖使在此地,为何放任歹徒杀我昊天宗长老?”

张大人笑了笑,道:“此次事故,实乃本官之责,歹徒与贵宗长老皆在小天地中,所以我反应略微慢了一些。”

“不过幸好,在下来得还不算太晚,没有放跑贼人。”

“哦?”白须老者微微皱眉:“那贼人现在何处?”

张大人指了指身后。

醒来的林玄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之上,正不断挣扎,见此情形,更是双眼瞪大如球,被堵住的嘴巴不断“呜呜”地喊着什么,声音甚是凄厉。

在他面前,插着一把带血的剑。

……

……

许长卿躺在一片黑暗中,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不开眼睛,却依稀听见张大人与秦蒹葭的说话声,时而近在耳边,切切私语,时而远在天边,空灵回荡。

“他清水镇外两场死战,已经损失惨重,我给的药物本已吊住他的性命,可回来之后,为了不暴露又拼死提境,强装无恙,再加上那吴公公的阴损手段,打断他多处要紧根骨,如今恐怕……恐怕最多只有七日可活。”

“张子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他救活!”

“你先别急,至少这小子生命力顽强,体魄还算结实,倒是有药可救,只是缺了几味药材,我已通知京城火速送来。”

“京城距此千里之遥,要等到何年何月药才能送到?”

“唉,这几味药材倒不算稀罕,若出去寻寻或许也能找到,只是昊天宗仍未打消疑虑,日夜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巡城司和城守府又全是庆平公主的人,加之我还有要务在身,实在是没办法啊。”

“把药方给我。”

“……”

“小姐,外面妖孽横行,危机四伏,张某万不敢让您冒险。”

“我让你把药方给我!”

一声怒喝,犹如洪钟,将许长卿从混沌之中震醒,下一刻,他便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耳边是炉火燃烧声,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清香。

这是秦蒹葭的闺房。

可秦蒹葭与张大人,却都不在房间之中。

“嘶……”

低头一看,许长卿发现自己裹满了白布,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药味,从身上各处传来。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吱呀”地推开。

小婵闯了进来,直奔书柜,从里面掏出一柄匕首,便要出门。

转眸之间,她的视线落在许长卿身上片刻,动作骤然停住。

“姑爷……你醒了?”

许长卿扶着脑袋,轻轻点头。

只听“咚”的一声。

那柄短匕掉落在地。

小婵扑上前来,抓着许长卿的手,眼中含泪:

“姑爷……您快去救救小姐吧!”


然而。

似乎是猫爪耗子的游戏玩腻了,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嚎叫。

“吱——”

血妖展开遮天巨翅,轻轻一颤,猛烈的狂风瞬间将李川吹倒,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再抬头时,他差点没吓得尿出来。

那怪物此时就在五步之外,挡住了去路,张开獠牙,腥臭扑面。

“吱——”

又一声尖锐的咆哮,令李川几乎失聪。

他凭借着求生的欲望爬起,正要往反方向继续逃跑,可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瞄见山林之间,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瞪大双眼,李川死死地盯着里面。

只见一个美妇人正抱着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蜷缩在灌木丛中,恐惧地看着这边,瑟瑟发抖。

李川眼中重新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手不由自主地朝那边伸去,嘴巴微张,似要说些什么。

下一瞬。

“噗嗤——”

猩红的利爪洞穿他的头颅,鲜血飞溅而出。

李川双眼瞪大如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无任何生机。

“啊——”

躲在灌木丛中的小女孩被吓得惊叫出声。

母亲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浑身颤抖不已。

然而,即便是她们一声不吭,那只血妖也早便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小花别怕,一会儿你听见妈妈喊,就马上往右边跑,听见了没有?”

“妈妈会保护你。”

女孩儿神情惊恐,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血妖目露贪婪的凶光,粘稠的唾液从嘴边溢出,滴落在地面上,拉出一条细长的丝线。

尽管还隔着一段距离,那股难闻的恶臭依然十分刺鼻。

妇女强行抑制内心的恐惧,深吸一口气,眼神决然。

就在她决心自己跑出去引开妖物,让女儿逃跑时。

那血妖动作却忽然停住,像察觉到了什么般,扭头往另一边看去。

“吱?”

紧接着,它竟像看到什么可怕的物事,慌张后退,如临大敌。

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右后方的密林中传来。

“你这牲畜,好生大胆。”

灌木丛中,女孩瞪大了双眸。

她看见月光之下,一位清秀的少年手提长刀,缓缓从林中走出。

他面无表情,却威严凛凛,出言如仙人责问:

“偷吃些牛羊便罢了,竟然还敢伤人?”

“真是奇怪,十万大山距此千里之遥,你是如何翻越大片山河来到此地的?”

“莫非如今的剑冢已经没落到了这般地步,连几只小小的血妖都拦不住么?”

“吱——”

血妖张开血盆大口,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朝着许长卿凶狠咆哮。

“少来这套。”

许长卿笑眯眯地看着它:“若你真不怕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来杀我便是。”

边说话,他边步步逼近。

“吱——”

血妖再次吼叫警告,可其声已显虚弱。

在它眼里,仿佛许长卿才是那个怪物。

许长卿笑道:“放松些,别紧张嘛。”

“其实我们同样来自十万大山,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也是感动得很呐。”

“所以我决定饶你一命,如果你答应从此不再回来,不再伤人,那我便放你离开。”

闻言,那血妖似解人意,气势竟真的渐渐收敛,缓缓退后,绿瞳中闪烁着复杂情绪。

“吱——吱——”

低吟示弱几声,它忽然振翅而飞,离地数米,果然欲要离开。

许长卿嘴角翘起一个狡黠的笑,轻声道出三字:

“骗你的。”

话落。

他身形几乎化作残影,顷刻间掠至血妖正下方,一把抓住血妖长尾。

饶是血妖已第一时间拼命挥动双翅,可少年的手却犹如铁箍般牢固,竟将庞然血妖生生拽下,往地上猛地一砸。

轰!

“吱——”

满地落叶枯枝被罡风震开,血妖发出一声悲鸣,口吐鲜血。

许长卿动作行云流水,不待血妖喘息,便一步踏上那血妖的腹部,血妖刚想挣扎起身,便又被一脚踩了回来,动弹不得。

“哥哥小心!”

灌木丛里的女孩儿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许长卿身后,血妖之尾犹如巨蟒出击,猛然抽来,势不可挡。

锵!

刀光如月辉闪过,只听那血妖再悲鸣一声,鲜血溅射而出,原本朝许长卿抽来的蟒尾竟被一分为二,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再回过神来时,那柄邓炜给的长刀,已经抵在了血妖的喉咙上。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妖也一样。”

“不过你杀了这么多人,却只能让你死一次,真是便宜你了。”

话音落下。

长刀猛然刺入血妖脖颈,往侧面一划。

刺啦!

圆滚滚的蝙蝠脑袋直接被砍了下来,滚落一旁,死不瞑目。

旁边的母女两人呆呆地看着这幕场景,竟是有些愣神地呆在原地。

如此庞大可怕的怪物,竟然就这么简单地被杀了?

这位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回过神来时,妇人连忙拉着女儿上前,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多谢神仙搭救,仙师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二人此生难报!”

许长卿看她们一眼,道:“我不是仙师,我只是巡城司的捕快而已。”

“巡城司……”

听到这个名字,妇人显然愣了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少年穿着的确是巡城司捕快,心里又惊又奇,待她看清许长卿面容之时,更是惊异到了极点。

“您……您是今日中午……”

妇人瞪大双眸,一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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