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醒过来时,伴随着他的,除了那浑身的酸痛,就只剩下那茫然与惊恐。
醒来的方式并不是很理想,甚至说有些糟糕。周围是陌生的环境,而他在被拖行。是的,拖行,被一个骷髅。地面,墙壁,乃至于顶部,都是由粗糙的石砖一块块砌成的。在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固定着一根火把,用来照亮整个通道。
他,身上的衣物本来就薄,所以毫无疑问的,早已在拖行的过程中磨损了,但奇怪的是,皮肤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很粗的麻绳捆了个结实。而这一下,似乎也惊动了前方的那个正背拽着绳子的“人”。对方转过身,蹲下来查看,而他也见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活物”——一个骷髅。这种在他的印象中,属于被捏造出来的造物。
在昏暗的火光下,他能看到这是一副腐朽的骨头架子,它没有左臂,全身满布着褐色的血污。也许过去它身上还有什么织物遮盖着这一身骨骼,但至少现在,已经变成了那挂在仅剩的几根肋骨上的破布,
在它蹲下来后,他和它的对上了视线。他发现它那没有眼珠的眼眶内竟然是纯粹的,深邃的黑暗,它张开了上下颌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头来却也只是徒劳地,仅仅是突出一股阴寒腐臭的气息。他的嘴被封上了,想要喊叫呼救,却也只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很快就在甬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确认完绳子的捆绑没有问题后,便站起来继续拖着他继续行程。而他也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反而开始数起了墙上的火把。
在数过了62个火把之后,他发现自己被那骷髅整个提了起来,这个在他印象中应该很脆弱的造物,却也能在如此破损不堪的情况下,仅靠一手而仍旧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能看到他们所停下来的地方前面,是一扇有着金属门框的大门。在骷髅提着他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门自动打开了,伴随着年久失修的厚实“吱呀”声,以及随即弥漫开来的药物,血液以及其他什么不知名事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炼金实验室?这是他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但还没等他仔细思索,一股阴冷的力量就将他包裹住了。骷髅也在此时松开了手。他在那股力量的裹挟下,漂浮进入了门内,慢慢地靠近并悬停在了那个施法者的面前。
灰扑扑的袍子中,显露出一个骨瘦嶙峋的身影。苍白瘦削的面容,正挂着诡异的笑容,两只眼睛周围有着很深的皱纹,瞳孔却闪耀着诡异的蓝,带弯钩的鼻子,如松树枝干般干枯的双手正伸出袍子,维持着施法动作。配上那杂乱不堪并且还粘着不知名药液和炼金粉末的白色长髯,很符合他脑海中那种疯狂炼金师的形象。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口巨大的坩埚,至少能容纳三个人。在他到来之前,这个炼金师应该在调配着什么东西,坩锅里面是正在冒着热气的黄绿色浓汤,外带着不间断泛起的股股气泡。大的坩埚旁边是一些小的坩埚,应该是用来调配小剂量药剂或者做某些精密调和。房间出了正门之外的另外三堵墙都是内嵌型的,左右两边是存放书籍的书架,而大门正对面的则应该是用来存放炼金术所需的各种材料已经各种塞满液体或固体的瓶瓶罐罐。有一张木桌放在右手侧,上面此刻还堆叠着几本打开或合页的炼金书籍。
“嗯~这真是奇怪的人类,穿着奇怪的衣服,有着奇怪的长相。没有魔法与斗气,却有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你是从哪里找到他的,骷髅二号?”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和观察。
那被称为二号的骷髅走了进来,行了个骑士礼,因为缺了一只手臂,动作显得十分的不协调。之后,它便木楞地看着炼金师。
“唉,老咯,忘记你已经没法说话了……”那个炼金师自言自语,叹了口气。紧接着,炼金师那蓝色的双眼泛出幽幽的荧光,看向骷髅二号。
“唔~我看到了~诡异的黑色传送门…………这个人从里面被…………吐出来…………你本来想杀死他作为养料的,但好像你的剑无法对他造成伤害…………”骷髅二号也配合的点点头,取下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剑,单手持握,将因为想刺穿那个古怪来客而崩坏的剑尖展示给炼金师。
“所以你将他带给我,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对策?”炼金师眼中的荧光消散了,同时也收回了双手的悬停魔法。而他在下落的途中,被骷髅抓住,扛到了肩上。
“把他放下来,对就是这样,骷髅二号,然后抓住他。”
“让我来试试……”等骷髅控制住他后,炼金师凝聚了一个小小的魔法阵,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昏暗的炼金室,击打在他的身上,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有趣,那这样呢…”炼金师的眼睛又泛起了荧光,“嗯~只有被抓住带过来的画面呢,之前的记忆呢?是遗失了,还是被什么东西保护起来了?”
说完,炼金师取消了记忆读取,慢慢向他走过来。等其靠近时,一股阴寒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药剂味猛的闯入了他的鼻腔,他开始闷咳起来。
“别紧张,很快的~”炼金师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他的右手。仿佛是过去在冬天摸着冰块一般的寒冷,他打了个寒战,长长的指甲嵌入他的掌心,他还能感受到凸起的指骨关节。
炼金师用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摸出一瓶翠绿色药剂,用烟褐色的牙齿咬住软木塞子,“呯”的一声,就好像红酒瓶被打开的声响,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别怕,这是上好的腐蚀药剂,不会有疼痛感的……”炼金师说着,将瓶中的液体浇在了他的前臂上……
看到腐蚀药剂的倾倒,他惊恐的想要缩回来,可惜被手炼金师死死的抓住了。
看着药剂被倾倒在前臂上,他想象中的被腐蚀剧痛并没有到来,就好像,那只是普通的水一样,除了在前臂上的流动感和些许温度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但腐蚀却又是真正存在的——药剂从他的前臂上滴落,落在石头地面上,发出了“呲啦呲啦”的声响,还升起了些许青烟。
“哦?没有效果嘛?”炼金师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收起了腐蚀药剂。随即又在衣服中开始摸索起来。
“唔~找到了!来试试这一瓶!”炼金师的兴趣被勾起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
“唔~看来是这样么。”实验不知道进行了多久,但炼金师好像得出了什么结论。
“腐蚀药剂,中毒药剂,诅咒药剂………只要是伤害或者异常的药剂都没有效果。相反的,治疗药剂,祝福药剂之类的都能被很快的吸收,甚至于没有魔力,却能吸收净化药剂和魔法药水么。”
“思维读取是有效的——虽然只能读取部分,一开始也使用了空间系的悬停术和控制术,伤害系法术依旧没有效果,可惜我无法学会治疗类和祝福类的法术,不过类比药剂使用的结果,想来应该是有效的。试试接下来的………”
“咳~咳~”炼金师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的魔法越来越容易耗尽了……迷宫还没有醒嘛,可是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啊。而且已经好久没有冒险者来了……没有养料来源,一切将难以为继。”
他感受到炼金师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好奇,已经慢慢转化成了嗜血的狂热。
“这个人类有庞大的生命力,杀了他,作为迷宫的养料,我们还可以再坚持下去!而且只有我和骷髅二号的话,撑住半年没有问题,也许就能迎来转机!”
炼金师,慢慢贴近他,摸出怀里的匕首往他的心脏扎去,却只换来了一声被封住的呜咽声和匕首断裂的声音……
看着手中断裂的匕首,炼金师因为被受到冲击力的反作用力而瘫坐在地上,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秃头,转而将目光看向骷髅二号,“唉,老咯~忘了你的剑也是被他崩坏的了……”
“你带上他,”炼金师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去裂谷那里,他既然能被空间系的法术悬停在空中,那么足够的高度也许能摔死他……请原谅我,我的魔法耗尽了,我们只好走过去了……”
——————————————————
“就这里了,二号!”
他被骷髅从肩膀上放了下来,面前是漆黑一片的深渊,听他们说,叫做裂谷。不间断的有风从下方往上吹拂,带着死亡和寂寥的气息。
他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推力,然后整个人便离开了坚实的地面。
宛若是在飞翔,尽管是在向最深的黑暗之处,坠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