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州灵泉郡连云山下的溪河湾今日格外热闹。
男女老少都把庄稼活撂下,一齐跑到刘家祠堂门前的空地。
刘家在整个连云山附近数十个村落都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他家的祠堂自然建的高大威严,不给祖宗抹黑。
祠堂门口的空地宽阔平整,足可容纳上千人聚会,登上坐北朝南的半丈高台,面朝乌泱泱的村民端的是威风无比。
白铁年约三十许,身材奎武有力,五大三粗的汉子。
此刻他正远望高台之上早布置好的桌椅板凳,虽然人还没到,他已经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把大儿子白榆拽到身边,叮嘱道。
“好好表现,让灵泉仙师看中收入门中,咱家就不用再缴纳那么多赋税,你的弟弟妹妹就能有些钱去念书识字。”
“知道了。”
白榆很冷淡地答道。
要搁往常,白铁一眼就能看出儿子的不对劲,以前他可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气跟父母讲话,但现在这关口,不仅他紧张,想来儿子一样心里打鼓,就没太在意。
白铁招呼着妻子,带着俩更小的孩子靠近高台。
“让一让,咱家榆儿要参加选徒大会哩。”
白铁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中传来冷嘲热讽。
“灵泉仙师收徒何等严苛,说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都不为过,白榆名字起得就不好,人也木木呆呆,怎么可能被看中,别痴心妄想呢。”
“就是,老白应该担心,榆儿没被选上,你怎么还借的白花花银两!”
“无非是把祖上传下来的田地卖了呗,再不行就卖儿卖女,老白这么有主意的人还能想不到法子?”
“说的是,谁家几辈子都是种地的苦命,敢借那么多银子,送自己大字都不识的孩子去选徒哦,想当老爷想疯了吧。”
哈哈哈,人群一阵哄笑。
白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有些后悔把全家都带来参加选徒,平白受着嘲骂。
倒是平时屁都不放一个的大儿子发话了。
“仙师选徒看得是灵根神性,又不是选家世相貌,天下人谁都可来试试,否则为什么每三年仙师都要不辞辛劳到各村各庄举行选徒大会呢?”
白榆环顾四周,不少都是比他壮比他高的成年人,语气不屑。
“无论结果如何,咱家都敢搏一把,总好过某些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血汗淋漓的时候,只会埋怨老天不公。”
“你就吹吧,看选不上你家日子以后怎么过!”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简直好笑!”
就在这是高台上一阵悠长吆喝。
“仙师到!”
乡民们赶忙噤声,望向高台上那位星冠羽衣,面容清矍的老道,好一派飘逸出尘的模样。
白铁趁此机会,把白榆带到高台前边。
仙师不苟言笑,神情冷淡。
“开始吧。”
往日趾高气扬,目无余子的溪河首富刘老爷,此时正在旁边卑躬屈膝,浑然如个奴才,一挥手,参加选徒的庄户孩子们便捧着锦囊和事先写好的字条陆续上台。
白榆也在其中。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孩子,奉上锦囊和字条。
道人左袖一拂,装着银两的锦囊便消失不见,右手搭在孩子脉门之上。
“左手按住石头。”
道人指点完,众人就眼睁睁看着黑不溜秋的石头开始变色。
黑色渐渐淡去,显出微微红色。
“灵根下下,勉强可入仙门做些洒扫侍奉的活计。”
孩子脸色顿时垮了。
人群亦是一阵唏嘘。
“去仙门伺候仙师,总比给大户人家当奴仆强,起码还有修行的机会。”
“一入仙门深似海,从此爷娘是路人,不到老连回乡都难,跟死了没区别,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香吗?”
“搞得好像他在乡里能讨得到老婆似的。”
刘老爷见孩子在赖在座椅上,连忙喝道。
“下一位!”
“李康,灵根赤级下等,可入仙门。”
道人脸上终于显露一丝笑容。
“吾名高茂,乃灵泉宗传功长老,你可愿拜入灵泉门下?”
台下的猎户李成心里笑开花,不禁抚须颔首。
难为自己辛辛苦苦上山打猎,攒了十来年家底,才凑够二百两黄金。
他旋即回头看看还在排队的众人,很是不屑。
“真以为凑够五十两白银的车马费,就能加入仙门?”
李成是常去大城的,很清楚这些所谓仙师也要吃喝拉撒,逃不开七情六欲,黄白之物他们也离不了。
只要有足够的钱打动他们,傻子都能带进仙门。
更何况他儿子李康不是傻子。
果然,李康马上站起来,到一旁磕头。
“弟子李康愿意拜入灵泉仙宗!”
高茂微微颔首。
“下去跟你父母叙别,收拾东西,选徒大会结束就带你回归山门。”
白榆表面老老实实地看着流水般招聘现场,心思却鸿飞天外。
奈奈的。
我不就是喜欢肝游戏,在游戏里打打杀杀吗,半点坏事都没做,有必要这么搞我,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
白榆记得自己在玩一款名叫《天尊》的游戏,修仙风格,主要是打怪升级斩人夺宝。
熬夜肝级的时候,突然电闪雷鸣,电脑冒火,自己醒来就成了十四岁的白榆。
爹妈三十多,地道庄稼户,还有俩弟弟妹妹,正泥地打滚的年纪。
“下一位。”
白榆下意识抬头,眼前已空。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仙师对面坐下,奉上锦囊。
锦囊里有五十两上好白银,是白铁专门向人借的,却只是参加选徒大会最低要求。
连花布织就的锦囊,也是特意买的,希望能讨仙师喜欢。
右手按在圆乎乎的石头上,左手平放,静静等待石头变化光芒。
显然,只要黑色消去的越多就越有灵根。
但……
仙师高茂的确伸出右手盖在白榆脉门上,却什么都没做!
李康下去的时候,白榆分明听见他们讨论,检验时都是从左手传进一股暖流,再从右手传出,石头就会变化颜色。
高茂脸上带着淡然的笑。
“年纪太大,灵根低劣,连问道石都难以反应,来我灵泉宗做奴仆都是靡费粮食,下去罢!”
白榆愣了片刻,激动地站起来。
“你都没……”
高茂脸上噙着淡淡的微笑,一挥袖袍,狂横的劲力把白榆直接从高台轰到平地,瞬间喷出一口鲜血。
“心态也这么糟糕,凭什么敢来参加选徒大会,属实可笑!”
人群一阵哗然。
“怎么会这样?”
白铁如遭雷击,身形发颤,快跑过去抱起白榆,眼眶泛红。
白榆咬着牙道:“爹,我没事。”
林娴眼含泪花:“当家的,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
白铁忍住情绪,悔不该让儿子参加选徒大会。
“我就说选不上吧,还得罪了仙师。”
某人讥讽道。
“看看参加选徒大会的都是什么人家?不是地主老爷,就是商贾猎户,家里有钱,白铁这个庄稼把式硬撑高个,没选中又接受不了。”
有人大摇其头。
“仙师很少说责备的话,白榆的资质到底差到什么程度,竟然能让他说出,做奴仆都浪费粮食的地步?”
“想来真的人如其名,是个榆木脑袋,哈哈。”
走到人好的地方,白铁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孩子,我对不住你,千不该万不该鬼迷心窍,让你去参加劳什子选徒大会,害得你被打成这副模样。”
仙师?
白榆心中冷笑,拂去嘴角的血迹。
高茂,我记住你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转念挤出笑容。
“爹,其实我可以修仙。”
白铁叫出声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