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恶贯满盈的昭阳公主终于死了,被人用利刃挖出了心脏,尸骨挂于荒山被豺狼野兽拆吞入腹,最后化成一抔土扬在了风中。
乌鸦在空中盘旋了数圈,哀嚎遍野。
大渝的精兵直取燕云十八州,杀到了城门下,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她被最爱之人亲手射杀,鲜血浇灌着曼陀罗花,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于阴间徘徊游荡数日,不愿转世轮回,逢鬼便问有见到她的小蜻蜓吗?
终于,迎面而来的一束白光让她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
“公主都躺了数日了,为何还不醒?”耳畔传来了荷香焦急的声音。
苏阮玲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脑袋里还是混沌一片。
睁开眼便瞧见荷香惊喜的眼神,偏头一看,还是记忆中的宫殿。
苏阮玲嘴角勾了勾,果真让她重生了,也不枉她那些陪葬的夜明珠。
“荷香,今朝是何日?”苏阮玲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发问道。
荷香虽然疑惑公主为何这般发问,但还是恭敬答道,“是北凉十三年,腊月初八。”
苏阮玲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这个日子。
前世,这是她逼迫沈宴南成亲的日子。
鹅毛般的小雪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台阶上,屋檐上被染上了一层白。北风吹来了阵阵寒意。
苏阮玲随手拿起大氅,飞奔出了门。
“公主,您要去哪也得穿上鞋再去啊?”身后荷香大喊道。
公主今日莫不是着了魔了,她难道忘了,今日是她迎娶南楚质子的日子。
昨日公主还兴奋得一夜未眠,怎么如今说变就变?
苏阮玲用尽了浑身气力在雪地里飞奔着,脚尖踩过沙沙的雪声,入骨的寒冷,耳垂红得欲滴血。
她飞奔至城门外,夺过了骑兵的烈马,翻身上马。
策马扬鞭,往摄政王府疾驰而去。
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摊贩,吓晕了多少平民。
她只想着快些,再快些见到他。
马蹄飞溅起一地的落叶,大雪纷飞白了她的青丝。
她死后怨气太重,便是黑白无常都奈何不了她。
她的魂魄在金陵城游荡数日,亲眼见到那人身披黄金甲,手持太阿剑,浴血奋战杀出了一条血路。
风吹起沈宴南的鬓角,他纵身一跃,上了城门,剑刃直抵秦暮羽的喉咙,哑声道,“你将阿阮囚于何处了?”
秦暮羽笑得肆意,眼底里满是薄凉,“我早知你会回来,若是我告诉你。那个贱人早被我一箭穿心,尸骨都喂了狗呢。”
沈宴南神情一窒,喉咙泛起阵阵血腥味,龇目道“我不信,她待你如此深情,你竟敢负了她。”
秦暮羽冷笑了一声,“她待我如何好?杀光了我的族人,我最爱的师妹。我非要一刀刀割下……”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得出口,沈宴南已经用太阿剑一剑封喉,让他永远地闭上了嘴。
沈宴南撑着疲惫的身子,站于城门之上,将剑举过头顶,高声道,“今日你们主帅已死,本王念你们都是有志之士,只要放下兵器,归降于我北凉,便可免逃一死。”
事后,苏阮玲的魂魄一直追随与他,眼见着他浑身是血,捧着自己的尸骨抱头痛哭。
平日里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痴情地将尸骨贴于自己的胸前,眸子里悲痛万分,柔声道,“阮阮,我终于给你报了仇。你……看到了吗?”
苏阮玲无声地点了点头,早已是泪流满面,透明的手指穿过他的身体,却再也拥抱不了他。
今生得以重来一次,她定然不会再辜负了他。
彼时的苏阮玲才明白,沈宴南究竟有多心寒。
塞北边境之地苦寒无比,哪里比得上金陵城的富丽堂皇,可是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府门前挂满了红灯笼,热闹万分。府内鞭炮声震耳欲聋,锣鼓喧天。
入目的一片红看得苏阮玲心中烦闷至极,下马便冲进了王府。
“公主……您这般风风火火的是做什么啊?”家仆眼疾手快拦住了公主。
“你家王爷呢?”苏阮玲蹙着眉,焦急地往里望着。
“此时……自然是在拜堂……”家仆话还没说完,苏阮玲便打掉了他的手,冲了出去。
前厅内。
隔着人海,苏阮玲一眼便瞧见了身穿喜袍的沈宴南,长身玉立,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阮玲站定,娇声开口道,“沈宴南。”
沈宴南身子僵了僵,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望着站立在雪中的苏阮玲。
他眸子暗了暗,一眼便瞧见了苏阮玲裸露在外的玉足,皱了皱眉出声道,“外面雪大,怎么不穿鞋?”
撇下了一旁拜堂成亲的新娘,径直地蹲到了苏阮玲面前,声音里满是心疼。
苏阮玲笑中带泪,猛扑进了他的怀抱,闻着他熟悉的檀香。
沈宴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眼尾狭长,妖冶动人。
苏阮玲抬起了手,一寸寸地瞄着他的眉骨,轻声道,“沈宴南,你娶我好不好?”
沈宴南白皙的脸庞怔了怔,俯下身子用手紧紧包裹住了她的纤纤玉足,放在手心里哈着气,“别闹,今日又被气得离宫出走找我撒气来了?”
往日里,只要她后宫中娇养的美人给她气受了,她必定要来自己这撒一顿泼。
这些年来,自己也都见惯不惯了。
苏阮玲葱白的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樱桃红唇轻启,“沈宴南,这次我是认真的。”
她指了指面前美艳的新娘,“今日的新娘是我,不是她。”
沈宴南眸子闪动着,里面滚动着苏阮玲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道,“阮阮,这些年来可是我将你惯坏了?要我娶的也是你,如今要我不娶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如何?”
沈宴南的眉眼间含着几分愠怒,声音也冷了几分。
“可是她是……”苏阮玲神色有些急了。
只听得空气中传来“啪”清脆一声,在场的人都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