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升拿起面前的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开口说道:“我家里穷,别人看不起我,从上学那天开始就总会有人欺负我,也没人跟我玩,他们说我是克星,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傻子,这么多年了,我都忍下来了,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刚开始我很愤怒,去跟他们打架,把人打坏了,爷爷奶奶跪着给那家人道歉,砸锅卖铁赔了好多钱,后来我再也不敢打架了,别人说什么我都忍着,后来我变得麻木了,也不在乎了。我学习成绩不错,上了二中,想着混完三年好歹有个初中文凭,然后就出去打工,我刚去上学时,别人就拿异样的眼光看我,因为我穿的实在太破了。”回想到这里,秦升表情有些痛苦,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不跟他们一起玩,甚至远离他们,他们说我孤僻怪胎,不合群,不过我发现我越是这样大家离我反而越远,这我倒是挺满意的。我和张浩会认识是因为他被人欺负了,我出手打了那帮人,张浩内向不喜欢社交,又很好说话,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同意。他是我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唯一不欺负我的人,我的校服也是他送给我的,我拿不出买校服的钱被老师当众羞辱,第二天张浩就把他的校服给我了,说是自己多买了一套,用不上,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说道这里秦升不自觉地笑了笑,“那天,我去上厕所,发现四个人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我走近一看,是张浩,我一着急拿着厕所里的拖布就向他们挥去,我虽然长得瘦小,但是总干活,力气大,他们打不过我就跑了。我把张浩扶起来,我们一起去办公室找老师,老师很势力,张浩家不富裕,我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我们被老师痛骂了一顿。放学后,我陪着张浩去药店买了点药膏,给他的伤口涂上。我还送他回了家,他还让我帮着骗他妈妈说他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那帮人为什么打张浩?”楚暮云问。“因为张浩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有个人因为总是考不过他被家长批评,那个人就把气撒在了张浩身上,他叫上了几个男生一起欺负张浩,而那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有告诉家长,但是从那以后,他们几个就经常找我们的茬,对我他们顶多是骂几句脏话,但是对浩浩就不一样了,他们经常把浩浩堵在厕所里,为难他,有一次又被我撞见了,他们说浩浩娘们唧唧的,也不打篮球也不跟男生玩,还要扒浩浩的裤子看他到底是不是个男生。”说到这,秦升的声音有些哽咽,校园霸凌一直是中国重视的问题,虽然一直倡导学生们遇到这种问题要告诉家长和老师,但是由于受欺凌者多数是内向,性格软弱的学生,他们本性善良,同时也惧怕欺凌者更加残忍的报复,所以多数选择默默忍受,有些受欺凌者甚至因此而自杀,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后来呢?”孟晚问道,“我们将事情告诉了校长,校长让我们放心,说他会解决,那天校长让我先出去,留浩浩一个人在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从那天之后浩浩就变了,他开始疏远我,不愿意再跟我说话,然后几乎每天都要去校长的办公室一趟。我观察过,每次出来他的眼角都会泛红,他一定是哭过了。那天之后,那几个人也不来找我们麻烦了,看到我们甚至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校长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浩浩自杀一定跟他有关!”说完,秦升重重捶了一下桌子,眼角因为生气也有些泛红,似乎在努力忍着泪水,“求求你们,你们一定要去查他!”秦升说完这句话就呜呜低泣起来,后来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哭了起来。孟晚和楚暮云默默离开了审讯室,嘱咐专案组队员赵胜等秦升哭完,让他给笔录按个手印然后送他回家。两人决定去调查一下这个校长,“晓玲,帮我查一下二中校长的详细资料。”孟晚道,“好的,花花。”
“那个校长果然不简单啊,他的房间布置风格跟他本人真是矛盾啊。”孟晚感慨。楚暮云知道孟晚善于观察,来了兴趣,“详细说说。”“那个校长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文质彬彬,脾气温和,但是你问他什么,他说的都很客观很中肯,几乎没有个人的情感,我们与那个班主任对话时,正常人肯定会在旁边陪着,帮着补充补充,可是他除了进门的一句话,和送我们离开,几乎什么也没说,而且我们跟班主任说话时,他一直站在窗边看向窗外,根本不在乎我们说什么,我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因为怕引起学生恐慌或者这件事会被我们传出去坏了学校名声而讨厌我们,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孟晚继续补充道:“而且他的房间并不在真正的校长室,那个房间其实并不算大,一般学校的校长室都会在楼层的中间,而他房间的位置选在了走廊的最里面,而且就那一层而言,那一边的房间几乎没有阳光照进来,而且他的房间整体上的装饰都是冷色调的,这与他整个人所展现给我们的风格格格不入。”楚暮云认同,习惯性打量陌生事物也是他的习惯,校长室的确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就算是在炎热的夏季,一进门也不禁让人打了个寒战。“我们现在没有什么证据,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找找破绽。”楚暮云说道。
不一会儿,蒋晓玲同志已经将这位校长的资料和生平往事都整理了出来并且交给了孟晚,张校长,名字叫张松,62岁,S市本地人,资料上并没有什么他的不良记录,蒋晓玲看了眼孟晚,有些疑惑:“花花,这张松看起来就是顺风顺水的一生啊,从小到大成绩优异,考入了本市最好的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二中任教,然后因为工作尽责节节高升,五年前被任命为二中校长,无论是当老师还是当校长都尽职尽责,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你说秦升那小子会不会骗人啊。”孟晚盯着眼前的资料眉头紧皱着,究竟是校长在伪装还是秦升在说谎呢?不过自己的直觉也告诉自己那个校长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不过断案不能凭借直觉办事,还是得找到有用的证据。“他的家庭状况怎么样?”楚暮云问道,“哦,这个倒是挺奇怪的,他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妻子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叫郑妍,郑妍毕业后也到了二中教书,不过教了一年以后就主动辞职了,当家庭主妇,而且我还比较奇怪一点,就是两人没有孩子。”楚暮云点点头:“嗯,如果是这个时代年轻人说不要孩子或者干脆有不婚主义者倒是很常见,但是那个年代思想还不是那么开放,就算他们夫妻俩念过大学思想先进可能不要孩子,但是双方的父母也不会轻易同意的,这种情况下多数人都会顶不住压力最少生一个,那他们的父母什么情况?”蒋晓玲回想了一下:“张松的家长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郑妍的父亲去年九月份去世的,母亲还健在。”“张松应该不会这么早下班回家,我们先从郑妍身上找找线索吧。”孟晚道。“好。”
两人开车赶往张松家,张松的家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甚至有些破旧,不过小区不大,两人顺利找到了张松的家,楚暮云敲门:“您好,有人在家吗?”过了两分钟,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郑妍,孟晚和楚暮云出示了证件,说有些事想找她了解一下,郑妍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妇女,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风韵犹存,依旧能从她的眉眼和骨相看出这人年轻时一定是位校花级别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郑妍看起来有些憔悴,还带着黑眼圈,郑妍看到了警察的证件时愣了一下,不过随后眼里似乎折射出了一丝……害怕。郑妍让两人进了屋子,屋子里布置得朴素整洁与她的气质很符合,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随后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也是很温和,“两位警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孟晚照例仔细打量着屋子和郑妍,楚暮云正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大概的内容就是跟蒋晓玲调的资料核实一下,“我能在您的家里随便看看吗?”孟晚突然问道,郑妍笑了笑:“当然可以,请便。”然后孟晚站起身,走进了卧室,厨房,卫生间,原来如此。孟晚回到了客厅,郑妍此时似乎有些慌张,孟晚回到楚暮云身边坐下,看着郑妍问道:“您的伤是怎么来的?”郑妍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的纱布,回答道:“没什么,昨晚下楼买菜,低血糖发作了,不小心摔在了楼梯上。”孟晚点头:“还有呢?”郑妍疑惑:“还有什么?”孟晚眼里透着一丝狡黠,“您知道的,我说的还有别的伤。”郑妍突然沉默不语,楚暮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孟晚见她不说话就继续说道:“张松经常家暴您吧。”楚暮云有些惊讶,哦买噶!随处逛了一圈就看出来了,孟花花厉害!郑妍似乎是下意识慌张地摇头,“那可以把您的胳膊给我看看吗?”听到这郑妍再次陷入沉默,她似乎挣扎了很久,然后将自己的衣袖慢慢掀起,这下轮到孟晚和楚暮云两个人一起惊讶了,胳膊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新伤旧伤交织,一片猩红,随后郑妍抬起头,眼睛里有泪花闪烁。孟晚心里很愤怒,在外人面前衣冠楚楚,在家里原形毕露禽兽不如。“您能跟我说说他为什么家暴您吗?”郑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郑妍与张松从小一起长大,大学时确立了恋人关系,郑妍家境不错,又是独生女,长得又好看,因此也成为了不少男孩暗恋的对象,张松家境就很一般,长相也平平,但是学习成绩很优异对郑妍也很好,家里人给郑妍介绍过不少不错的男孩,但是郑妍不知道着了什么道,一心就想跟张松在一起。因此大学一毕业郑妍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嫁给了张松,“但是婚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变了。”郑妍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我们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吵架拌嘴,起初只是语言上的争执,慢慢地,他开始打我,我有还过手,但是换来的确是变本加厉的殴打,他让我不许报警,不然就杀了我父母,他还让我辞去学校的工作,哪也不许去,只能待在家里。”郑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后来,他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手段也越来越多样,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不过他来到这样的家庭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像我一样天天挨打吗?知道自己怀孕后我也没有告诉他,直到那一天,他一脚踢在了我的肚子上,我流了好多血,孩子没了,是被他自己杀死的,我就躺在病床上看着他那副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出院后身体虚弱他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我,不过后来我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就又开始打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么做刺激到他了,他每晚都酗酒,然后借着酒劲打我,每晚我都觉得我好像马上快死了一样。也因此神经衰弱整夜失眠。”说到这里,郑妍忍不住哭了出来,孟晚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拍着郑妍的背,同样作为女性,她除了愤怒外只有无尽的心疼,两人一直陪着郑妍,安慰她,鼓励她,并且反复嘱咐郑妍保留家暴证据,最好能在家里偷偷装一个小型监控记录张松的家暴行为,郑妍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谢谢两位警官,我说出来已经好多了,你们还想了解些什么吗?”两人表示大体情况已经了解,并且一定会帮郑妍讨回公道的。郑妍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起身送孟晚和楚暮云离开,一开门,张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郑妍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张松倒是面不改色,他走过去,轻轻拉起了郑妍的手,微笑问道:“两位警官怎么到家里来了?”楚暮云也微笑回到,眼神确是充满凌厉:“有些事情想找令夫人核实一下,不用紧张。”张松还是那副神色:“那两位警官慢走,我就不送了。”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停下脚步,“这只老狐狸肯定已经猜到我们开始怀疑他了,不过幸好我们行动比他快一步,不然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楚暮云 道。孟晚稍稍思索一下,“我们两个不能回去,郑妍害怕张松,她在张松面前根本无法伪装,张松稍稍放放狠话,郑妍就会露馅,我们得留在这里保护她。”随后两人又回到了张松家门口,两人一左一右,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但是刚刚孟晚在张松家“随便逛逛”的时候,她就发现张松家的墙壁已经重新安装了一层很厚实的隔音层,里面的声音外面根本听不见,两人只能在这干着急,忽然,门口传来了一些声响,似乎有人重重敲了一下们,两人对视一眼,冲!楚暮云一脚揣在了门上,然后第二脚,第三脚,砰的一声,门开了,只见郑妍倒在了门口,手紧紧地扒在了地上,张松从后面拖拽着她的双脚,楚暮云一脚把张松踢翻,紧紧压制住他,孟晚掏出手铐给他拷上,紧接着赶紧跑去看郑妍,郑妍已经昏迷,孟晚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不知道郑妍的头有没有受伤,所以她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又给晓玲打了个电话,让派些人手来取证,张松也放弃了挣扎,恶狠狠地看着两人,十五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一同到达,孟晚和楚暮云将张松押送回警局。审讯室里的张松有些狼狈,他对自己家暴的行为供认不讳。“秦升你应该认识吧,他指证张浩的死跟你有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孟晚问道,张松听完冷笑一声:“他说有关就有关啊,空口无凭就是污蔑啊,你们警察不是讲究证据吗?还有你们就那么相信他的话吗?不会就因为他有着悲惨的经历你们就同情他吧,还是说你们真的相信一个混小子真的会因为张浩不骂他不打他甚至给了他一件校服就轻易被打动了,从此改邪归正做个好人,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哈哈哈哈哈”孟晚和楚暮云的神情很复杂,楚暮云吼道:“严肃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改邪归正,他还做过什么事?”张松看见楚暮云的表情笑的更加放肆:“原来那小子什么都没说啊,呵呵,那小子满嘴谎话,张浩是为他而死的,他居然还有脸活着,你们要是不知道就自己去查啊!你们不是很能耐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