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纪元1921年,天界,秦国空域,函谷关前关要塞。
天色泛红,谷风坐在摞起的弹药箱上,点燃一根香烟,仰面朝天,感受着夕阳那不冷不热的温度。
“重生后的第二十二年零两百七十天…”
自顾自小声嘀咕了一句,待他低下头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秦国士兵正静静的看着自己,双眼好似一对哑光的玻璃球。
“送你了…”
谷风以为那士兵也想抽一口,便将一整包烟扔了过去,没想到他没有接住,烟盒砸到怀中紧抱着的步枪后弹到了地上。愣了好一会儿,那士兵才反应过来,从地上拾起烟盒,擦拭了一下带着些许血色的泥土,动作迟缓。
“有…有火吗…”
士兵开口了,那声音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几天没喝水的老者一般,谷风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将火柴盒递到他手上。
“谢了…”
谷风点点头坐了回去,环顾四周他才注意到,堑壕中来往的秦国士兵皆是和那人一样,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个个神色黯淡,宛若活尸。
“真惨啊…”
一旁,孟狄向谷风走来,嘴里念念有词。
“我刚在阵地上转了一圈,打听了一下,就我们来之前的这三天里,魏国发动了大大小小的炮击上百轮…秦军能撑到现在,已堪称奇迹…”
说着,他来到谷风身边坐下,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抽烟的士兵,将脸凑近谷风,轻声说道:
“魏国还没登陆,函谷关的兵力折损已经过半,这仗已经没法打了…团长刚才私底下说了,败局已定,我们不必鏖战,情势不对就撤…”
孟狄和谷风一般年纪,一同在三青雇佣军团服役,自小熟读万卷兵书,不仅对经典兵法倒背如流,连度者带来的未来战术也是十分熟悉,因此被千夫长带在身边当参军先生。
平日里他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印象,可一旦打起仗来,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丝怯意,甚至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只不过这一次,谷风竟也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的确,当魏国王家舰队那巨大的压迫感通过望远镜传递到孟狄眼中的时候,他的后背也不免得泛起阵阵凉意。
“团长命我立刻亲自去一趟秦国军前幕府,告知秦君我们的撤军意图并解释原由,且将总参军大人私受的定金全数退还…”
说罢,孟狄起身,扶了扶他的圆框眼镜,接着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说道:
“咳咳…谷风百夫长,千长大人让你赶快部署战位,登陆应该就快开始了…”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谷风朝孟狄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对面的士兵,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秦国今日恐怕是要亡了。
重生于天纪元后,在天界生活了二十二年,他从未看到这个世界的战火有一天能够熄灭过。特别是随三青军团四处参战多年,一路战至百夫长之位,谷风早已习惯了那硝烟的味道。
数百年来,上百个大小诸侯国在天界四方割据,为了一岛一屿一城池打得你死我活,一个还没足球场大的空岛,一天内甚至能易主十几次,为此葬送的生命不计其数。
而这个世界的人对此早已习惯。
战争,如同家常便饭,死亡,也不过是拿来计量得失的数字,赌徒们为此开盘,就连眼前这些亲历战场的士兵也早已麻木,甚至会为自己下注。
这,便是名为“战国”的时代。
而像谷风这类人,无疑为这个时代的火焰增添了强盛的助燃剂。
在这个世界,像他一样来自未来世界的人有很多,这类人被称为——度者。
自从三百多年前第一位度者的出现开始,天界的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在度者们的影响下,天界的文化,经济,科技,军事等等各个领域都得到爆炸式的发展。
谷风所在的三青雇佣军团便是由一个度者所创立,发展至今已有百年历史,现有兵员四千余人。先进的装备和战术体系使得其战力极高,曾帮助许多诸侯国赢下了无数战役,在业内名气很盛。
……
“什么!三青雇佣军团要撤?!”
“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刚收到前线电报,三青军团已经派了信使过来,说是向君上递交退战函,还要退回定金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
函谷关中关要塞,军前幕府,接到三青军团的电报后,幕府中将臣们瞬时乱成了一团。
“诸位将臣,这…三青军团撤军一事,该当如何处置…”
帐中主座上,秦君嬴成蟜正襟危坐,此次与魏国大战事关秦国存亡,他特地赶到前线督军。
“禀君上…”上将军平翁上前说道,“我大秦锐士足有三十万,那三青军团兵员不足五千,九牛少一毛罢了,要退便退,无碍!”
上将军言罢,一众将军跟着附和:
“没错没错!区区五千人马!有他没他都一样!”
“我大秦锐士没这些雇佣兵照样能打得魏军丢盔弃甲!”
“都是些逐利之徒!本就不指望他们能为我大秦血战!”
“就是!走了更好!省得还消耗我军粮草!”
……
“上将军此言差矣…”
待众人纷乱声减弱,一人轻语从中冒出。
秦君示意众将士安静,说道:
“客卿有何看法…”
客卿吕不韦走上前作了一揖:
“君上,此次魏国出兵五十万,战舰上千艘,我军即便是加上一众雇佣军团之十万兵马,也不及魏军…”
“…三青军团在雇佣军业界内资历深老,享誉甚盛…若是其率先撤军,其它军团定会纷纷跟随…”
“…届时,我军与魏军之差距将更加悬殊…还请君上力挽三青军团,万万不可任其退军啊…”
“一派胡言!”
吕不韦话还没讲完,就遭到秦相姜蔚的呵斥。
“什么力挽三青军团?”姜蔚恶狠狠的撇了一眼吕不韦,“本相看你分明是想力挽那个厄运之人!”
姜蔚甩了甩衣袖,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朝秦君说:
“君上!臣也是刚刚得知,那厄运之人就在三青军团中,担任千夫长…若是早些知晓,臣定不能让其入我秦境,更别说为我大秦作战!”
秦相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什么…他怎会在三青军团里…”
“不妙啊…不妙啊…”
秦君也是愣了一下,若有所思,伸手问道:
“相邦大人可是指寡人那在外流亡多年的兄长…”
姜蔚俯身一揖:“恕臣无礼,正是那厄运之人…”
“…佞臣吕不韦多年来私通厄运之人,此次秦魏交战,更是将我大秦存亡之战交由此人干预,居心不良啊!”
听言,吕不韦叹了口气。
“哎…大敌当前,相邦大人竟还如往日一般,不忘与在下一小小客卿内斗…实在是令在下心寒…”
“哼!”姜蔚冷哼一声,“吕氏,你不要以为仗着先君恩宠便能在秦国肆意妄为!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度者预言中的那个灭东周,震六国,撰写吕氏春秋的秦王仲父吕不韦么!”
“…本相提醒你,现如今的大秦,是新君的大秦!十多年来你一直暗通那厄运之人,难不成,你还想扶持其篡位吗!”
姜蔚的呵斥声响彻军帐,众人都被一震,纷纷将目光投向吕不韦。
秦相口中所说的厄运之人,便是秦国先君嬴异人长子
——嬴政。
自三百多年前度者们来到天界后,各诸侯国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大多都是积极有利的。
除了秦国。
在度者带来的预言中,秦国是在日后荡平六国一统天下的虎狼之国,这一预言,使得秦国成为了众矢之的。
三百年来,列国诸侯以此为据对秦国可谓是极尽打压之势,多次联手攻秦。秦国无数次面临灭国之危,不得不向四方列强俯首称臣,割地纳贡,这才从三百年春秋霸主之争中存活了下来,疆域也已经从的一千多座空岛变得仅剩不到两百座。
为了躲避诸侯的剑芒,秦国上下都对度者的预言十分忌讳,甚至极力避开预言中出现的名讳。这一状态持续了三百年,直到上一任秦君嬴异人的出现。
嬴异人出世时和历代秦国先君一样,避开了和预言有关的名讳,取名嬴决。可当他继位后,不顾世族朝臣极力反对,改名异人,又名子楚,之后更是为长子取名为政。
吕不韦原名吕柏舟,是嬴异人异国挚友,也同样改名不韦,曾几何时嬴异人甚至要拜他为秦国相邦,只是在众臣罢官抗议之下才作罢,只让他做了客卿。
秦君改名事件在天界曾引起过不小的风波,六大诸侯国更是一度再次合军攻秦。好在经过四代先君韬光养晦,变法改革,秦国实力在近一百年来得到了稳步提升,再加上吕不韦在列国间几番周旋,这才化解了那次危机。
不过十五年前,嬴异人在地面的探险中失踪后,老世族和朝臣还是迅速销毁了他留下的立储密诏,继而扶持年幼的嬴成蟜继位,由秦相姜蔚摄政,并将年仅十三岁的嬴政驱逐出了秦国,永世不得入秦境。
少年嬴政在列国四处流亡,每到一处便遭到蔑视和欺辱,一直居无定所,直到十年前到了王城洛邑,遇上三青雇佣军团团长伍一,这才算稳定下来。
……
……
面对众臣恶毒的目光,吕不韦感到危机降临,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君上!臣一心为秦,相邦大人莫须有之罪名…臣!万万承受不起!”
“哼!”
秦相冷哼一声,多年来,他与吕不韦一直政见不合,再加上后者与先君嬴异人的关系,对自己的地位构成了威胁,所以秦相恨不得一有机会就将其置于死地。
嬴成蟜为此也十分困扰,一方面,姜蔚是老世族所支持的相邦大人,权倾朝野,若无他们扶持,自己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另一方面,吕不韦是先父挚友,才学谋略又的确在姜蔚之上,多年来无数次为秦国谋划建功,若是为了老世族杀了他也十分不妥。
这哪一方他都不想得罪。
“三青军团信使求见——”
账外传来了喊声。
“哦?快请进来…”嬴成蟜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赶忙叫停了两人的争斗,“相邦和客卿莫要争执了,大敌当前,朝野上下应当同心同德,共同御敌卫我大秦才是…”
秦相还想再添一把火,见状只能作罢。
“三青军团信使,孟狄,拜见秦君。”
在秦国众将臣的注视下,孟狄走进帐中,行礼过后,呈上了一卷信函和一个木匣。
“禀秦君,我三青军团自知不敌魏军,遂惭愧退军,此为退战函,还有先前所受定金如数奉还…”
“贵使…”
吕不韦迈着快步走到孟狄面前,满目焦急。
“先前我和总参军大人已经谈妥,贵军怎能在大战在即之时仓促退军啊!”
孟狄摇了摇头,说:
“秦国客卿大人先前如何私下贿赂我总参军,恐怕不用在下详述了吧…团长已决定军法处置,此单交易,并不作数…”
“此单生意,虽是总参军私下接单,但盟约已定,失信于一国,贵军怎能在天界立足啊…”
“即便是不作数的交易,我军团还是在函谷关前关要塞为秦国驻守了一日,与秦军一同承受那魏军狂轰滥炸,减员严重,如此诚意,何谈失信?”
“可贵军一撤,其它雇佣军团定也会作鸟兽散,这叫我大秦如何御敌!”
哎…
孟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沉默了半晌,说:
“的确,轰炸结束,魏军差不多也该登陆了…我团长乃忠义之将,所以决定,最多助秦国抵挡第一波攻势…之后便迅速撤军…此番,已是仁至义尽。”
“这…这…”吕不韦自知理亏,有些无言以对,思量片刻,接着说:
“贵军若执意退军,我大秦也不为难,只是…可否留一支千人部队驻守…不用上阵,只需驻于后方,给其余雇佣军团知道三青军团没有撤军即可…”
“不可…团长心意已决。”
“这…”吕不韦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秦君,秦君向他点头示意。得到默许后,他转身接着说:
“据我所知,贵使在三青军团第三部任参军一职…贵使可知那第三部千夫长是秦国何人…”
孟狄听言,表情沉了下来,看了一眼秦君嬴成蟜,淡淡说了一句:
“知晓又如何…”
“可否请千长向贵团长请示,自愿领军留守…”
“绝无可能。”孟狄立刻回绝道。
“为何?”
“不瞒大人,就是我千长大人进言撤军…”
“什么?!”
话音一落,帐中哗然一片。
……
“可恶!果然是厄运之人!”
“难道他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身上流的什么血脉!竟做出如此有损秦国之事!”
“我嬴氏不孝子孙啊!”
……
哎!
“果然还是记恨秦国了吗…”吕不韦重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
呵…
孟狄冷笑一声。
“换做是大人经历了千长所经历之事,能做到毫无怨恨么?”
说罢,孟狄挥挥衣袖,准备告辞。
“贵使…”
“吕氏莫要多言!让他去!”吕不韦还想挽留,被上将军呵住。
“我大秦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弱秦!即便雇佣军团都走了,我大秦仍有三十万大军,照样打得魏军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哈哈…”
上将军刚说完,正要走出亭帐的孟狄立刻当着众人的面仰头大笑起来。
“无礼!上将军说话!一个小小参军笑甚!”一个大臣骂道。
孟狄转过身,面露轻蔑之意。
“上将军大人口吐狂言,在下忍俊不禁…”
“放肆!来人将这小子叉出去杖责!”
“且慢!”
孟狄呵住了冲上来的卫兵,淡定自若的朝秦君作了一揖。
“在下有一策可保秦国,化解此次亡国危机,不知秦君是否想听?”
“笑话!”秦相不屑的一挥手,“一个小小千长参军,也敢对我大秦国事指手画脚?君上不必理会,逐出去便是!”
说着,卫兵上前抓住了孟狄的双臂,嬴成蟜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吕不韦投去求助的目光。
吕不韦赶忙上前,说道:
“君上,据臣所知,此人虽只是一个千长参军,却曾在碎镜阁学宫修习,是墨台大师乌於子最后一名学生…他若是有良策,君上不妨听一听…”
“哦?乌於子大师的关门弟子?卫兵退下!不得无礼!”
得到秦君允许后,孟狄挣脱卫兵,整理了一下衣袖,向前走了一步:
“禀秦君,秦国若想不在此次大战中大损元气甚至亡国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
“噢?先生请讲…”
“退兵求和,割地赔款,与魏国结盟…”
这三句话,孟狄说得斩钉截铁,字字铿锵,霎时间震得众人鸦雀无声。
就这样安静了半晌,秦相姜蔚才缓缓伸出手:
“好啊…好啊…”
“…那厄运之人果真和吕氏钻的是一个裤裆头!这三句话竟说得一字不差!君上!此二人阵前乱我军心,灭我大秦军威!定要严惩不贷!”
“相邦大人莫急!”吕不韦上前,“君上!都说碎镜阁人才荟萃,天下名士一半出其门下,那乌於子更是亘古难觅之奇人,他的弟子定也不会是庸才…不妨再听其详解再下定论…”
“唔…”秦君点了点头,“请先生说说看,若我秦军与魏军血战,胜算几何?”
孟狄伸出两根手指。
“才…才两成?”
孟狄点了点头,在殿中踱起步子,一边走,一边说道:
“秦君可知晋国昔日如何强盛?”
“自然晓得,晋国作为春秋顶级霸主,天界列国无出其右,鼎盛时期晋国可凭一己之力单挑所有诸侯国,诸侯无一不忌惮万分。几年前,赵魏韩三家分晋,霸主不再,诸侯们终日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
“没错,秦君可知,赵魏韩三家中,魏国作为晋国遗产之最大继承者,其实力虽不及昔日晋国的一半,但仍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其军工实力更是诸侯之翘楚…”
“…我三青军团所列装之蒲灵充能步枪便是魏国王家军工集团所生产,虽比不上早已大批列装魏国军队的最新型号,但比起秦国士兵手里的传统火药步枪来说,已经是数代的差距。”
“…更不用说,那数以千计的魏国铁甲舰队,列国恐怕没有能与之正面对抗的…据我所知,秦国舰队仍有不少还是木制的风帆战舰,可谓是云泥之别…”
“那又如何!”上将军有些不忿,驳斥道,“纵使那魏国舰队天下第一,可攻城略地还不是得步军登陆作战…”
“呵呵…”孟狄笑了笑,“上将军以为,秦国步军可胜魏国?”
“那是自然!自古以来,攻防作战都是守易攻难,攻方兵力必须比守方多出起码一倍方有胜算…别看魏国此次号称出兵五十万,刨去舰队兵员,登陆作战之步军不及三十万,而我军自知舰队不敌,遂放弃制空,全力投入空岛阵地防守,三十万步军都是实打实的步军锐士!”
“哎…”
孟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跟随三青军团助战多年,他见过太多像这样还以人海战术为核心的军队,自以为人数占优就能取胜。
“在下可是刚从火线过来,上将军可知,那边是何等惨状?那魏军还尚未登陆,上将军引以为傲的大秦锐士就已经在炮击中折损过半…”
“什么?”
“上将军…”嬴成蟜离座站起,“先生所讲可否属实?那魏军还没登陆我军便折损过半了?!”
“禀君上…”上将军神色有些紧张,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向沙盘走去。
“君上…据战报,在魏军连续三日炮火猛攻下,函谷关前关守军的确损伤过半…”
话音刚落,帐中就乱了起来,众人除了上将军之外皆是惊诧之色,显然,上将军还没将前线战况如实汇报。
“诸位!莫慌!”上将军拔出佩剑,剑指沙盘。
“函谷关分前中后三关十七岛,前关空岛仅三座,母岛不足五平方公里,仅驻三万守军,加上雇佣军团也不过五万,本就是用作消耗魏军火力。我军三十万兵力,前关三万,中关十八万,后关九万,前关即使全军尽墨也无妨,中后关仍有主力守军二十五万,我军装甲集群,重火力,均部署在此。”
听言,孟狄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五万人,全军尽墨…上将军说的好生轻巧啊…五万条人命,将军言语间便可任其湮灭…果然如千长所预料,上将军视人命如草芥…如此战法,我军团岂能不退军?如此战法,秦人迟早死绝…”
“你懂个甚!当今天界,每一日都有兵士战死沙场,大争之世,不战唯有亡国!这便是战国!”
……
……
函谷关前关,夜幕拉下,天边的红色也仅剩下了一线,阵地上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分发晚餐。
士兵掏出饭盒打开盖子,炊事兵抬着饭锅走过,士兵接过一勺面糊,熄灭了烟,抬起头用那空洞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谷风,淡淡的说道:
“要是…早点让你们来,是不是会不一样…”
“唉…”谷风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谁知道呢…”
不,我知道的,并不会改变什么——谷风心里这样想着。
他很清楚雇佣军团的本质,无论这场战役对于这些士兵而言是否关系着秦国的存亡,对于雇佣兵们来说,这只是一场生意。
更何况,对手是魏国这样的大国。
光炮击就已经让本就不多守军损失过半,之后登陆的局势一目了然,如此悬殊的差距,雇佣军团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早点来也只是一起挨炮击罢了。他更不忍心告诉眼前的士兵,自己将要撤退的事实…
呜——
正当谷风还想安慰下士兵时,警报声突然在阵地上响起。
没过几秒,无数空气被划破的尖啸也紧随着从远处传来。
“避炮!避炮!”
“炮击!”
“快!进避炮洞!”
“他妈的有完没完了!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
……
呼吼声,警报声,跑动声,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阵地上瞬时间乱作一团,谷风也赶忙跑到身旁不远处的避炮洞钻了进去。那个士兵也跟着挤了进来,和刚才的表情完全不同,此时的他竟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谷风很是不解的看着他。
那士兵没有回答他,而是低着头自顾自的翻找着什么。
“坏了!”
“你给我的烟…”
他惊呼一声,随即爬出洞口。
“别去!回来!”
“喂!”
……
嘭——
……
谷风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袖,一枚炮弹便呼啸着落地,落点虽离谷风的避炮洞有一段距离,但380毫米口径舰炮的威力可谓是毁天灭地,强大的冲击下,堑壕被震得四处塌陷,无数淡蓝色的火焰散落着,附着在焦黑的泥土上。
那便是蒲灵充能武器独有的死亡花火。
那火焰似乎顷刻间燃尽了周遭的氧气,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上大脑,谷风看着眼前的蓝色光芒逐渐被焦土掩埋…
不,是他被掩埋了。
所有的回忆,这个世界,原来的世界…在这一刻,如同连续播放的底片,在他眼前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