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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火

发表时间: 2023-01-29

“去罢,”于长妃在白昭述身后推了推他,“太子殿下他们都在那处呢。”

这时日头渐大了,绿幽幽的河水在阳光下也明晃晃的刺着人眼。

明厉源身边围了三两个面生的小孩子,皆是锦衣华服,骄纵神情。

他们把手里的鱼竿和渔网呼来甩去,笑闹着,很是惹眼。

于长妃蹲下叮嘱白昭述,“莫在外头待久了,累了就叫人送你回去。”

又瞥一眼那头吵吵嚷嚷的孩子们,道:“昭述若是也想钓鱼,支好杆子让公公给你看着就好了。别离水太近,更不许下去玩水。”

白昭述点头。

于长妃又带着人慢慢走远。

白昭述一人孤零零站在草甸上,其实很想跟着她一起走。

明厉源等人分明看到了他,却不对他说什么。一群人几乎占尽了河道最开阔的一片地,只是偶尔对他投来打量的目光。

有个鹅黄宫装的小宫女走过来,“白公子,钓具都已经备好了。公子想坐在哪里?”

白昭述不认识她。

明厉源却忽然偏头,朝这边喊:“来人,端些茶点到这边来。”

小宫女为难地对白昭述一笑,在太子的注视下匆匆退下了。

白昭述知道自己很没出息,这个时候,他又想去找明承璋了。

于是他沿着河道旁的花径慢慢走,沿途,两侧芦苇渐渐高了起来,脚下也开始变得湿滑粘腻。

春风拂过,芦草逗弄着他的鼻尖,他闭眼想打喷嚏,正一脚踩到一截断落的枯枝上,一下摔了个底朝天。

芦苇丛因他响起一阵簌簌声。

倒是不疼。只是才换上的雪青衣裳又沾上了泥水,不知道于娘娘又要怎么念叨他。

“还不起来?”

白昭述惊喜地抬头,见明承璋拨开了丛丛芦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

白昭述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了,才注意到自己双手的泥也弄脏了明承璋的手。

明承璋领他继续往芦苇深处走,渐渐到了一个高处,应是河道的上游,视野很是开阔。

明承璋走到浅水处洗手,白昭述就颠颠跟在他后头蹲下来,也把手放到他面前。

明承璋撩起眼皮看一眼白昭述,没有理会他。白昭述就老老实实在流动的水里洗了手。

而后,明承璋就坐回了钓杆前,安安静静的,半垂着眼似在打盹。

白昭述见他没有赶自己,心里特别高兴,也不敢扰了明承璋的清净,只蹲在明承璋身边,玩地上散落的草叶。

没一会,支在地上的杆动了动,明承璋便提起杆一甩。

白昭述眼见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眼疾手快地扑住了那条脱了钩的小鱼。

明承璋终于转过头来正眼看他。

白昭述抱着鱼期期艾艾说:“承璋,你真厉害。”

明承璋把小鱼放到网里,任它在浅水处游来游去。

看来即便是明承璋也有不擅长的事情,他们在这里坐了半晌,只钓到了这条和白昭述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鱼。

日头不那么大的时候,河道另一边又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两个朱色衣裳的小公子,其中一个朝对岸喊:“池卫!长姐正找你呢!”

那池卫正混在太子一处斗蛐蛐,“我马上过去!”

“你在做什么!”另一个小公子喊,“你钓的鱼呢?我已叫他们生火了,你快拿过来!”

“池扬,你自己过来拿!”

白昭述坐在高处津津有味看着。那名叫池扬的小公子一听这话,当即就要下水。身后的侍女慌忙拦住他。

“扑通!”

那水其实并不深,但池扬一下栽了个跟头,吐出一串咕噜咕噜的泡泡。

侍女赶紧将他捞起来,习惯似的叹气道:“公子,带来的几套衣服已换完了。公子再折腾,只能问小姐借衣裳了。”

白昭述模糊地听了个大概,坐在那捂着嘴笑。

明承璋瞥他一眼,“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昭述转过头说,“那你也是。”

他们并排坐在河畔浅滩上,屁股下都沾了湿漉漉的泥,混着青绿的草叶。

明承璋仍看着水上的杆,安安静静的,白昭述却忽然从那双眼中觉察出一点笑意。

他低头定睛一看,原来明承璋是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垂下的衣裳也被细心整理到一侧,除了袖角一抹深色的印子,半点看不出在水边待过的迹象。

白昭述有种不详的预感,一下跳起来,撩起前襟,又扭着身子往后看。

他今日穿的外衫和长裤皆是雪青色,如今前头只是染上了泥水,后头却印出两片圆溜溜的黄绿色,叫人一眼看出他在草叶上坐了多久。

白昭述脸一红,“承璋,你有没有带多的衣裳?”

正说着话,一个宫侍领着那池扬走到这片来。

那宫侍见到明承璋网中的小鱼,忙谄媚道:“池公子,你看这条怎么样?”

原来池扬到了他堂兄弟池卫那处,发现他只在河边玩闹了半日,压根没钓上来什么鱼,便发了脾气。

太子于是让公公们献上早已捕好的鱼虾。

但池扬看着那水盆子里的鱼,觉得要么太大,要么太死气,更加不高兴了。

宫侍便领着他一路往上游走,想从别的世家子或宫人那给这位小爷挑几条好的来。

池扬其实仍不满意,勉强道:“收着吧。”那公公就应一声,直接捞起了水里的网,将里头的小鱼倒在桶中。

明承璋什么也没说。

白昭述赶忙喊,“你做什么?那是我们的鱼!”

池扬和那公公一齐看过来。

公公仍挂着谄媚的笑,不轻不重道:“回两位小公子,这是太子殿下要的。”

“什么小公子?”白昭述随手抓起一把碎石子扔过去,只在两人跟前几步远溅起一点水花,“你没长眼睛吗?我是白昭述,这位是二殿下!”

“这……”公公犹豫了下,赶紧弯腰陪着笑,“白公子,二殿下,这……奴才也是奉命办事,二位行个方便。”

白昭述还想说什么,明承璋淡淡道:“给他罢。”

“多谢二殿下。”公公赶紧道。

“……承璋,”白昭述听他声音冷淡,赶忙看过去,见他神情不似方才轻松惬意,小声道,“那,那我们明日再来钓一条。”

公公装了鱼,领着池扬又匆匆往前头走了。

池扬经过二人时停了一下,看到白昭述的衣上的泥水,说:“你也摔到了吗?”

白昭述只顾看明承璋,没有听见他说话。池扬迟迟没走,他才奇怪地抬起头来,“你还要做什么?”

池扬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了,就说:“我也不是非要你们的鱼不可。”

“还你就是了。”声音懒懒的。

但白昭述忽然皱起眉来,拉起明承璋的手,“承璋,我们走。”

他只当池扬和太子是一伙的,不想跟他们多讲话。

这样一来,二人也没了再玩下去的心思。

白昭述和明承璋喝了点茶水,便打算回屋休息了。

两人一起走了一会,明承璋就拂开白昭述的手,白昭述正想发作,他就指着左边道:“我住在那边。”

行宫中房屋错落疏散。明承璋的屋子被安排在竹林里头,离众人都有些远。

白昭述看他半晌,“我晚上和你睡好不好?”声音里头仿佛带着无理取闹的底气,又透着股小心翼翼。

“我不想你来。”明承璋说。

但白昭述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明承璋后头。

明承璋的院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从宫里来的,一个是定安侯府那边安排的。

沐浴时,白昭述问服侍的人:“此处怎么就你们两个?你们不知道住的人是二殿下吗?这不合规矩。”

定安侯府的人吓得脸色煞白,“公子恕罪!管家,管家没有告诉我们这个啊!”

“奴才等人只知道是哪位小贵人!”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上头只说给小贵人安排个清净的地,别的我等一概不知!且今日是外头设宴,人手不足,才只留我们两个下来的!公子恕罪,二殿下恕罪!”

“……行吧。”白昭述将信将疑的。

用过晚膳,白昭述还想去找明承璋一起睡。但明承璋早早把门锁上了。

白昭述只能独自一人到了侧屋。

临睡前,他从胸口掏出叔叔给的玉佩,放在枕下。

又是黑黢黢的陌生屋子。

他枕着玉,回想呆在姑姑身边的时光。

姑姑会低声喊他的小名,“安安,快睡。”让白昭述在她轻柔的哄声中陷入黑甜的梦。

那夜,竹林起了火。

火舌在黑夜里凶猛异常,一下蹿到了小屋这处,伴着夜风越来越高。

白昭述觉得感官在溃散。他听到火烧东西的嘶嘶声,懵懵懂懂的,又察觉到自己在咳嗽。

他一下从床上坐直身子。

四周,明艳的火光不知何时包裹住了他,浓烟顺着火舌的嘶鸣游动。

恍然间他以为还在梦里。

那场围困住他的大火,那个关于火中挣扎人影的噩梦。

白昭述踉踉跄跄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他慌忙用绢帕抹了水盖住口鼻,一边咳一边往屋外跑。

“嘶拉!”

断裂的房梁直直砸在他眼前,白昭述急忙后退。

这时四周被点燃的木板开始落下,劈里啪啦的,勾起白昭述内心的绝望和恐惧。

他几乎是被逼着退回到角落里,被浓烟呛得停不下咳嗽,无助地靠着墙角坐下,“救命,救我……”白昭述脑中只剩下将要失去性命的怖惧。

他从来没想过会死在这样一个毫无预兆的夜晚。

玉佩的绳还系在手上,他哭着把那枚玉佩贴近胸口,“救救我……”

他不知道,从外头看,那座小屋几乎已整个被火舌吞噬。

而他的小命已有一半被阎王捏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