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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自己做主上学堂

发表时间: 2023-02-09

我是1941年3月3日出生(阴历),姓高小名凤荣,生性顽皮,象个男孩子不服输,我十岁以前还待在家里帮助父母干农田活、家务活。我们村子里和我同龄的小朋友张荣、张喜坤、徐树芬、李成和等都上学念书了,我和姐姐轮流着放牛,她放一天,我放一天。我家的猪是雇村里崔爷爷给放,他看放的是全村子里的猪。他每天早饭后从村西头喊到村东头:“放猪啦!放猪啦!”这时家家都把猪从猪圈里放出来,猪就随着崔爷爷开始往草甸子上走了,猪在草甸子里拱草根吃。到了中午时,崔爷爷一喊:“嘎来喽!嘎来喽!”这些猪,一听到他这么喊叫,就知道往回家的路上跑,各个都奔向自己的主人家去,没有一只猪跑错门。吃完中午饭,崔爷爷还是叫着:放猪啦!放猪啦!家家又都把猪放出来,然后再赶到草甸子里去。到了晚上太阳快落山了时,崔爷爷又叫起了:“嘎来喽!嘎来喽!”这些猪听见崔爷爷的喊叫声后拼命的往家跑,真是好玩极了。这些猪都这么乖乖的听话,那时的我非常好奇,这些小猪真可爱,等猪长大杀了它们太可惜了……这完全是崔爷爷训练出来的。

我也和小朋友们在草甸子上放牛,在放牛的时候也玩过骑牛、赛跑。记得有个男孩他叫李井和,他提出骑牛比赛,看谁的牛跑的快。我们几个孩子都赞同他的意见,结果我在赛跑过程中,从牛的牛角上滑下来摔在地上,我的大腿划破了,出了很多血,肿了好几天才慢慢的好起来。都是因为自己太淘气了,每天出外玩时,母亲都嘱咐我这不许玩那不许玩,唯恐我再受伤。可是小孩子天性好玩,只要家里没活干,我就会跑出去和小朋友们玩,不管是冬天、夏天很少待在家里。我们夏天玩跳绳、踢毽子、打小皮球、跳绳。我最能踢毽子,每次都能踢100多个不掉下来。我也和男孩子一样,爬树摘榆树钱吃。到了冬天,照样出去玩。那时的天气特别冷,我的脚都冻坏了。母亲管不住我,即使是不让我出去,我也待不住,不一会就偷偷地跑出去玩。在那寒冷的冬天,在外吐口唾沫都会结成冰块。我和那些男孩子们一起,抽冰猴玩、滑雪爬犁、堆雪人、打雪球。更过瘾的是上山坡滑雪爬犁,弄得满身是雪面子,就连鞋子里也灌满了雪化成了水。回家后母亲每天晚上都为我烤鞋,烤干后第二天穿。冬天在外边玩,鼻子里流出来长长的鼻涕,手和脚冻得通红通红的,脚冻肿了还一瘸一拐的在外边玩,就是不想回家,只有当肚子饿了时才想起回家。在取暖的火盆里烧上几个土豆,吃完后再跑出去玩。到了晚上还要出去玩一阵子,然后才能回家睡觉。那时候我是玩不够的玩。天长日久在冰冷的外面冻得我咳嗽、吐痰、以至于都吐白沫子,家里没钱买药只能是硬挺着。母亲劝我不要出去了,咳得这么厉害别去玩了,在屋里待着不遭罪,可我待了一会就又往外跑。每天晚上躺在炕上睡觉前咳一阵子才能入睡,久而久之逐渐的发展成为气管炎。得了这种病之后,就一年比一年重,从来也没有治疗过。不但得了气管炎而且还得了肛脱、痔疮。小孩子只知道玩,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身体,长期待在外面在冰冷的潮湿环境中,手脚长时间的冻着,肛门就受到损伤,越着凉大便干燥不通畅,造成肛门红肿痛疼。母亲总是让我坐在热炕头热乎着,热乎一阵子就舒服些了。这种病时好时坏,我也不当回事,该玩时还玩该跑时还跑,该跳时还跳得更欢。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病也不断的严重,我现在的肺气肿就是由此烙下的病根。

一九五一年过春节,腊月三十这天,家家都忙着准备三十这顿年饭,大家坐在一起很早就吃完了晚饭,我们吃完饭都到外边玩去了,母亲和嫂子忙着弄饺子馅准备半夜这顿饺子。我在外边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上学念书的张荣教我们唱歌,还教我们画画。画的是红五星,我照着她画的红五星画了一遍,她们都夸我画的很好。张荣和我说在学校可好啦,老师教我们做体操、唱歌。玩的时候老师还领我们玩老鹰抓小鸡,还有丢手绢等活动。过了年你也去报名上学吧。我说行!我一定去上学念书,每天好和你们在一起。张荣说那可不行,我们不能在一个班,我比你上学早,我得比你高一个年级。过了年你都十一岁啦,再不上学可就晚了。听到这些我就急着跑回家,我跑回家一进屋就把母亲的腰抱住了,我说妈妈,过了年你就让我去上学吧,妈妈你答应我!答应我呀!妈妈还没来得及答应我时,我自己就急哭了。母亲说看你这孩子,大三十的哭什么呢,啥大不了的事还值得哭鼻子?我说你不答应我上学念书嘛。母亲说别哭了,过了年就让你去上学,好了出去玩吧。

过了年正月初五,母亲就被二舅接去了。二舅来我家接母亲,从来不让我和姐姐一块去。二舅害怕二舅妈,我们也认为二舅妈人厉害,我们也不想去。所以我和姐姐就和嫂子在家里一块玩猪嘎拉哈,有时跑出去看秧歌。过了些天母亲还没回来,我和姐姐想母亲了,我俩商量决定去二舅家找母亲回来。我们俩每人手里拿一根小棍,农村狗多每家都养,我们怕被狗咬着就一路小跑,二舅家住南大沟,距离我家有八里路,待跑到二舅家,我俩一进屋,二舅妈就说你们来干什么?你妈妈好不容易出来住几天,你们就来找她,家里有什么事了?姐姐说没什么事,我俩就是想妈妈才来的。二舅妈说那好啊来看一下就行了,我给你俩做饭吃,吃完饭你俩就回家。你妈妈再住几天,回家告诉你爸和你嫂子,过几天你妈妈就回家啦。母亲对我们说你俩先回去吧,待我给你老姥爷烧完五七就回去。我们听了母亲的话,又一路小跑似的跑回家。我和姐姐恨二舅妈,以前的亲二舅妈已经死了,现在的是二舅的后老伴。二舅自从和这个后来的二舅妈结婚后,就一切听从后老伴的,她看不上二舅前妻的女儿小名叫留柱子,经常打骂她。一次二舅妈把留柱子摁在烧柴堆里打骂,结果把留柱子的一只眼睛打坏了,后来就瞎了一只眼睛,我们这些孩子们心里都恨这个二舅妈。

正月十六那天,是学校招收一年级学生报名的日子,我和姐姐商量,咱俩都上学念书吧。姐姐不愿意念书,她说你自己去吧,我不想上学念书。我说,那我只好自己去报名了。嫂子手里没有钱,父亲也没钱,母亲又不在家怎么办呢? 我想起来在大岭镇上有位母亲的姑表妹,我和母亲去过她家,我叫她张大姨。她家开磨坊专门加工面粉。她家的磨坊是用毛驴拉着碾子转,把小麦碾成面粉,然后用筛子筛成面,粉就是好面,剩下的皮就是小麦麸子。想到了张大姨,我就自作主张跑到大岭镇。见了张大姨我说,大姨我要上学念书,家里没有钱,我是来向你借钱的,五元钱就够了。我没有说明不是家里人要我来的,也没有说母亲不在家的情况,我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张大姨很痛快的借给了我五元钱。我说大姨可谢谢你了,我很快就会还上你的。拿着大姨借给我的五元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一路小跑,跑到学校报上了名。交了学费,拿着收据回家了。那时的学费才两元钱,自己第一次办了个大事,能上学了别提多高兴了。剩下的三元钱自己又买了笔、文具盒和学习用的本子,回家找块白布包上,夹在腋下就成了书包。

小孩心小搁不下事,借了人家的钱,就愁什么时候能还上呢?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个法子。第二天自己去秧歌队里找到冯喜山队长,我问,冯叔叔,秧歌队里还需要人吗?他想了想说,小丫头抬鼓行吗?我说行!太行了!第二天我就去秧歌队抬鼓。抬了两天,队长又不让我抬鼓了。说是扭秧歌的人不够了,有个女的串亲亲退出了,让我替补上。那时秧歌队的人坐着大马车,去各个村庄,挨家挨户的拜年。每家院子里都扭上一圈,然后每家或多或少都给些赏钱。就这样我们一直扭到二月初二,秧歌队结束后,我挣了八元钱。还上了张大姨家的五元钱。嫂子和姐姐都夸我说,小凤荣真有能耐,自己去报名,自己挣钱交学费,真是好样的!你好好学吧,将来能有出息呀。妈妈也慈爱地对我说:好闺女,以后你就自己闯吧。

一九五一年三月份刚开春,十一岁的我夹着我的书包,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高高兴兴的上学了。第一堂课上的是国语课,就是现在的语文课,学的内容是三个字:一个人。第二堂课到第五堂课的国语学的是:“一个人,两只手,人有手、会做工。工人做工,农民种地,有衣穿,有饭吃”。现在想来,那个年代的语文课的课文是多么简单啊。我在班级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也是个子最高的一个,坐在全班同学的最后边。那个年代的教学,老师从来不留家庭作业,全靠课堂上老师讲学生听,能记住多少就多少了。那时我的记性特别的好,邻居的小伙伴徐淑芬、张喜坤总是来我家问我学过的字,我都毫不保留的告诉她们。我都成了她们的辅导老师了。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面,总是一到六名左右。我班有个叫吕燕的同学,她总是第一第二的。我很不服气,在一次考试时,因她打小抄,被同学告诉了老师,从那以后第一第二名与她无缘了,她的成绩一下落后了十几名。我呢从此名次一直名列前茅了。我念三年级时就能给哥哥写信了,每次写给哥哥的信,哥哥都一一地随给他寄回来的信一起寄给我,并把不通顺的句子和错别字给我改正过来,所以我的作文水平提高的很快。上四年级以后,我的作文稿经常贴在学校的宣传板上,那时的我什么特长都没有,只是从书本上学到些知识。同学们都夸我会用形容词,什么蓝蓝的天空、朵朵的白云、长长的铁轨爬满祖国的大地,火车呜呜的叫着,美丽鲜艳的花朵招来了一群群蜜蜂等等。在上作文课时,老师经常的表杨我,我心里也像吃了蜜一样别提多甜了。

四年级下学期时,我好险被学校赶出校门。因为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老师三番五次的催我交学费,后来我就不能上学了。过了五六天妈妈终于借到钱,给我交上了学费,我才又上学继续念书了。我家离学校四五里路远,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帮助母亲干活。先喂猪、鸡、鸭、鹅、狗,然后我再吃早饭去上学。中午我从来不吃饭,要是家里做豆包时就带上两个,如果没有就什么都不带。饿肚子也得挺着,等放学时赶紧往家跑,到家后象饿狼似的吃上一顿。那个年代不懂带饭盒,也没法带饭吃。我们学校是平房,冬天很冷。教室里有一个炉子,烧的是黄豆成熟后,割下来剩在地里的豆根。到春天,老师给同学们放假两天,让学生们去黄豆地里去扒豆根,然后背着送到学校。每个同学都有任务完不成不行,到了冬天,我们就烧这些豆根子取暖。

我除了学校要求每人完成三到四捆豆根子任务外,还得帮助家里种地、踩格子。种地就是用牛拉着犁杖,把土地划成一条深沟来,然后撒上种子培上土,再用脚踩,这就叫踩格子。种完种子之后,再去上学。等到禾苗长出来三到四寸高时,就必须间苗锄地。那时我就得留在家里,帮助母亲下农田里去蒿地。蹲在地上两条腿骑在一条垄的禾苗中间,拔草间苗。一干就是五六天,在田里干活时天天发愁,因地垄太长总也干不到头。母亲就哄着我和姐姐说:干活时不要往前看,低着头干,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你不看它一会就到头了。到了秋天庄稼成熟时,我又得留在家里搞秋收。割地割完了还得运回家,然后打场,又得十天半月的。

因请假在家干活,所以一年也上不了几天学。因为我好问老师和同学,一问就懂就会。我还把同学的笔记本记的内容先抄下来,然后再背下来,这样我的成绩比其他同学还要好。所以书本上的知识,基本没有被同学拉下。我就这样年复一年的上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从没有按天上过学。在村子里,有时候我还成了那些没上学孩子的小老师。

从我上学开始,自一年级到五年级年年如此。比起那些没钱念书的孩子,我还是很幸运的。因为在农村特别重男轻女,生了男孩,不但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也能替父母传种接代延续香火。而生女孩不但受歧视,养大后还要嫁出门,更谈不上供上学了。所以我一直感激母亲的开通、明智。让我有机会读书,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一直到后来进城,参加工作。这一切都离不开这第一步:就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