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这次不敢再糊弄,仔细查看之下,尸体并无任何其他伤口,也无任何中毒迹象,进一步解剖后,气管、喉管都发现一定程度的水肿。这次他谨慎许多,一时间竟也不敢断定死因。
来仪再次被押到公堂上时,堂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她照例跪下,听温小柔问话。
这位大人不管何时开口,声音总是轻飘飘的,堂上所有人都得凝神静听。
“来仪,再说一次,当天夜里你在何处?”
“我在山上守坟,入夜就上了山,天刚亮时才在坟头睡下。”
“期间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我一直在墓碑前烧纸念经,未曾离开过。”
这些之前她已经讲过,但并无人证。温小柔此刻听她所讲与之前分毫不差,便不再问她,转而让旁边一男子答话。
那男子一身短打,腿部肌肉结实,身上所带的囊袋都是兽皮所制,应是山上的猎户。
“刘大山,你说你曾见过此女子?”
“是,大人。”猎户刘大山回话:“那日我误了时辰,从山上回来时已经快要子时了,路过那片坟地时看见火光还有些心慌,走近才听见念经的声音,知道是守坟之人,才安心下了山。我晨起收兽夹时,还看见坟地那边的人影,火光也还燃着。”
“你怎知是她?”
“大人,我下山若晚了,经常能看见她,虽然没打过招呼,但也脸熟。何况这种守坟之事常人都嫌晦气,能接单做这个的人可不多。”
刘大山说的倒是实情,来仪因为在女牢里长大,常能看见死人,不怕这些个神神鬼鬼的,所以为了挣点零钱,常去帮人守坟。
时间长了,倒也有些口碑在这,只是女子的闺阁之名是不行了,正常男子见她都怵得慌,毕竟她是出了名的不怕死人不怕鬼。
温小柔闻言也暗自点头,又继续追问:“再说一遍,你是何时见她?”
“我下山时应当是子时,收兽笼时天还未亮,应是寅时初。”
温小柔将惊堂木一拍,道:“既是这样,便证实来仪当夜的确是在山上。若她子时后下山行凶,夜间往返至少要近两个时辰,那刘大山必然不可能在寅时初见她还在烧纸。”
来仪被当堂释放,钱婆子死因虽然还未明了,但亏得捕快们这次并未偷懒,给她寻来了刘猎户这位人证。
出衙门时宋捕快给她带了个话,让她去女牢把钱婆子的遗物领回去,就是些平时当差落在那儿的物件,人不在了,东西也该拿走。
她还是牢里出来的邋遢样子,一个人又回女牢那边去,守牢的冯大娘已经将钱婆子的遗物收好在包裹里,站在门口等她。
将包裹递给她时,却被一个高昂的女声打断。
“哎,慢着!打开看看,可别将旁的什么东西顺出去了!”
来人个子矮调门却高,只听声音就知道是牢里最不好搞的孙三红,虽然与钱婆子共事多年,但处处不对付。
钱大娘颇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直接将包裹塞进了来仪怀里。
“得了吧,这牢里还能有什么值钱物件?不过是几件当差的破衣服,回头大仪来当差,改改还能凑活穿。”
孙三娘并不让步,直接盯着来仪:“哼!来不来得了还要另说呢!包裹拿来!”
来仪并不理会她,她却直接上手来抢:“拿来吧你!”
包裹里本也没什么东西,钱婆子向来穷酸,衣服都舍不得多买一件,必然不会有什么值钱物件,让她看看也无妨。
趁着她用力一拽,来仪直接松手,让她抱着包裹就后仰摔了下去,一件破衣裳飞了出来,蒙了她一头一脸。
“怎么样?看清楚了吧?”
来仪扑哧一笑,将衣裳捡起来,又把边上散落的一块像是当差用的令牌一起塞回了包裹里,不理会抓狂的孙三红,转身走了。
这孙三红看着像是日日跟钱婆子因小事斗气,但实际上却是几次被钱婆子破坏了财路,所以才怀恨在心罢了。
来仪懒得跟她多计较,这会儿拿了东西还得赶紧回家去看看,她自那晚上山就没回去过,也不知道老太婆出事时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幸女牢离家里也不远,她回来时却发现家中已然有人在了。
背影高挑,浅色裙衫飘然,听见有人走近,转过身来,竟是温大人。
今日在堂上,捕快们也早将周边邻居打探来的情况报告过,这钱婆子是下了差就回来了,当晚很晚还没有落灯,邻居罗川说子时起夜还听见她家里传来咳嗽声。
对于现场却没什么发现,趾高气扬的宁捕头只说家里无甚痕迹,连凶器都未曾寻到,起先只以为是熟人作案,趁其不备将人勒死,如今不是被勒死的,那便很难解释了。
温小柔知道靠他们估计是查不出什么了,于是便自己来了,恰好来仪被释放了,家里有什么变化她应当是清楚的,说不定能有什么新的线索。
来仪俯身要拜,温小柔略一抬手:“不必多礼,你且先进来看看。”说罢侧了侧身,让她走过。
他们家不大,一个通间东边摆了两张床,厨房烧火的就在屋子西北角,也方便冬日里取暖
屋中摆设一切如常,钱婆子被发现时躺在床上,此刻除了床上她被人搬走时有些杂乱,其他地方并无不妥。
橱柜中有一块豆腐,几日未动已经发霉,边上还放了一坛新买的酒。
寻常人家也会有些吃剩的东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来仪却顿了顿。
他们家中从不饮酒,也从不吃豆腐,老太婆这是给谁准备的?
心中疑问,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又绕去衣柜边上,将衣柜顶上的盒子拿下来,盒中的钱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