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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副业是安灵

朕不早朝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所谓驱魔,就是用手段将鬼魂驱离某处,让他们不再对人的生活造成干扰,不过现在绝大大部分的驱魔人都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将鬼魂完全消灭。”“那个……”“而所谓的安灵则有些不同,安灵更多的是在各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去唤醒鬼魂的理智,破除掉他们心里的执念仇恨,让他们变为无害状态继续存在下去,只可惜目前已经没剩多少安灵人了。”“我觉得吧……”“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安灵人。诶?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柳谒卿看向面前手足无措的断头鬼问道。“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鬼指了指着柳谒卿的手,语气十分诚恳,“你把你手里提着的脑袋还给我,这些话也能讲。”

主角:柳谒卿,古乘槐   更新:2023-03-22 23: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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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谒卿,古乘槐的武侠仙侠小说《他的副业是安灵》,由网络作家“朕不早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所谓驱魔,就是用手段将鬼魂驱离某处,让他们不再对人的生活造成干扰,不过现在绝大大部分的驱魔人都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将鬼魂完全消灭。”“那个……”“而所谓的安灵则有些不同,安灵更多的是在各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去唤醒鬼魂的理智,破除掉他们心里的执念仇恨,让他们变为无害状态继续存在下去,只可惜目前已经没剩多少安灵人了。”“我觉得吧……”“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安灵人。诶?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柳谒卿看向面前手足无措的断头鬼问道。“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鬼指了指着柳谒卿的手,语气十分诚恳,“你把你手里提着的脑袋还给我,这些话也能讲。”

《他的副业是安灵》精彩片段

“龙干部,咱们就直接进来找他吗?”

梁山打着手电筒,跟在一名手里握着匕首的中年身后。

不停地深呼吸,时不时咽口唾沫,身子弓着,左右张望,战战兢兢。

这是他的工厂,正巧,如许多都市恐怖故事里写的一样,这里闹鬼。

“放心,我手里的匕首可是才买不久的高级驱魔器,只要那家伙敢现身,我就把他的脑袋给切下来,叫他个散魂飞!”

竖着剑眉、表情严肃、握着匕首正四处观察的中年名叫龙熙城,是江市驱魔协会的一名工作人员,此次受梁山雇佣,来处理其工厂内出现的鬼怪。

现在是冬天,虽然才晚上七点,却也早已没了日光的保护,特别是这工厂地处云山脚下,平日里就人烟稀少,如今又出现了灵异事件,就更显得有些冰冷。

或者说是,诡异。

两人一前一后,神经紧绷着抬头仔细观察每一处鬼怪可能出现的位置。

当然,不需要担心脚下会不会突然踢到什么罐子啊、铁棍之类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米国血浆片。在请龙熙城来之前,梁山就让工人们清理了整个工厂,然后给他们结了工资发了补贴,让他们先回去好好过个年。

这时要是真的踢到了什么,就不需要犹豫了,匕首朝下,全力猛扎,反正除了那鬼,也只可能是自己的脑袋了。

前者一刀下去正好解决问题,然后皆大欢喜。

后者一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反正脑袋都掉了下来,扎不扎这刀都接不回去了,区区致命伤而已,大家开心吃席,你说是吧?

他俩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找,看到的场景虽然有些让人瘆得慌,但也没有吓得人冷汗直流。

毕竟你要说不吓人吧,他身处空旷无人、寂静无声的厂房,周围是某些角度泛着寒光的金属机器,坐上的电梯灯光昏暗、狭小拥挤……

但你要说吓人吧,这里不外乎就是咱们平时打12个小时螺丝的流水线,吃土豆炒马铃薯、西红柿烩番茄的食堂,使用超过10分钟扣50块的厕所……

要是不说有鬼,走在这些地方,除了翻白眼都找不出第二个表情!

不合时宜的冬季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夹带着山间带下来的点点尘土,迷了二人的双眼。

本能地,两人开始揉眼睛,手将仅有的光源遮住,让自己处于另一种意味下,完全的黑暗之中。

明知身处闹鬼的地方,要保证自己的视线一直在所处的环境之中,但奈何理智许多时候抵不过本能。

就这么揉啊揉,揉得眼泪四溢,揉得光再次挤进自己的世界。

只不过这次,除了两人的手电筒,不远处的静止的传送带上还多了盏提灯。

灯光微弱,不暖反寒。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压着脚步向那盏灯走去。

可是在这空旷寂静的工厂里,哪怕你脚步再轻,也会发出声来。

“哒,哒,哒,哒……”

脚步声有规律地在工厂里回响,每一声都扣在了心上,伴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叫来了一朵云,遮住了仅有的两缕月光。

龙熙城见左右并未出现异常,随即俯下身去,打量起这凭空出现的提灯。

灯只是盏普通的灯,其中发出的微弱的光,并不带有一丝鬼气,而那塑料的外壳、劣质的玻璃,无不在告诉观察他的人:某宝上21块7包邮。

“会不会玻璃罩里面有蹊跷?”

想着,龙熙城将脸越贴越近,在那玻璃罩上,已经能看到自己眼睛里的自己了。

这玻璃有杂质,可能是生产商为了省钱?里面的灯芯发光微弱,是许久未充电了吧。嗯?怎么感觉这上面有刻痕?

刻的是什么?

“嗒!”

不给他仔细看清的机会,一只满是老茧的、苍白的手从他右侧脸颊旁伸出,搭在灯上,握住了提把。

“呼”,一口气轻轻地吹进了他的后颈,顺着脊柱下滑,再在腰部向上回旋,随后在全身扩散出寒意。

鸡皮疙瘩。

“好看吗?”

闻声,一瞬间龙熙城瞪大双眼,反握着匕首的右手肌肉紧绷,旋即迅速起身一刀朝后划过。

“咚!”

鬼头落地鬼身倒。

上来就实体化的鬼吗?

龙熙城嗤笑一声,加入协会快十年了,从来没这么轻松地解决过一个鬼,本以为这家伙直接出现在身后会是个凶恶且难缠的主,现在看来,这鬼挺年轻呐!

匕首收入鞘中,将风衣拉直,再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捋成背头,接着走到已经呆住的梁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那鬼已经解决了!”

见梁山仍旧呆立在原地不动,龙熙城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普通人啊,才经历了这种事,多半是被吓坏了吧。

也不催促,就背着手等他慢慢缓过神。

毕竟人上来就直接给了十万的驱魔费,咱也得对冤大……咳咳,对雇主好一点儿不是?

云朵来了又走,月光聚了又散。

然而没过多久,呆住的梁山猛地瞪大双眼,伸手颤抖地指向龙熙城身后,张大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见此状,龙熙城心里砸下了块石头,只是“嗵”地一声,心脏便有了一种突然受到剧烈冲击而猛然收缩的感觉,随之慌了心神。

隐隐钟声沉闷响起,宣告了接下来的不妙情形。

龙熙城眉头紧皱,僵硬地缓缓转过身,只见那倒在地上身首分离的黑影将提灯放在肚子上,双手至上而下将其抚摸检查一遍,接着双腿蜷立,就这样撑着整个身子站起,然后慢步走到脑袋旁边,一把抓了起来。

这道黑影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那是刚才被自己一刀砍掉头的鬼,现在正左手提着灯,右手抓着头发,提着自己那掉落的脑袋。

每走一步,那提灯与脑袋都会跟着颤动一下。

龙熙城这时看清了那鬼的样貌:人群中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长相,四肢强健,通体冷白,脖子上整齐的切口展示着他身首分离时的干脆利落。

他停在了三步之外,朝着龙熙城身后的梁山,右手平举起自己的头,然后缓缓睁开有着丝丝猩红的眼睛,微笑道。

“嗨!”

……

某间出租屋内。

柳谒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屏幕的白光在没有开灯的屋内将他的脸照得白亮。

亮光下,他手边泡面桶里的汤被吹动了起来,就像刚泡好时在吹气让它快速变凉。

不过,如果是风吹过引起的,绝不会波动得这么大,屋内除了柳谒卿,也没有其他人,汤却像有某个人在往里吹气一样。

柳谒卿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但不为所动,只是一手紧了紧外套,另一只手仍旧在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片刻后,汤面平静了下来,转而动起来的,是他侧面的头发。

仿佛有双手,将头发分出一缕,再缠在无形的手指上,又放开,如此反复,使得头发直了又卷,卷了又直。

可他还是没有受影响,一心一意地在屏幕前码着字。

就在那双手准备在头发上打个蝴蝶结时,突然,他停了下来,双手悬在键盘之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有继续增加字数的文档。

显而易见,在这不正常的环境里,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他,卡文啦!

那无形的手见状,停止了对他头发的玩弄,随后,一道人影渐渐显现,盘腿坐在空中,双目无神、笑容僵冷、嗓音嘶哑道:“来跟我一起耍哈儿噻~”

“哐!”

柳谒卿听到这声音,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向旁边摆在地上的奶粉罐子。

“哎呀!”那坐在空中的人影一个不稳,落到了地上,接着语气满是委屈,道:“不耍就不耍嘛!你抓我罐子搞爪子嘛!”

柳谒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把脸,然后身子一倒,靠在了椅背上,接着伸出右手捏住那人影的脸往上提。

“诶痛痛痛!”那人影被揪得生疼,连忙求饶,“我错老我错老,你松开!我下次还敢嘞!”

柳谒卿也没想怎么收拾这家伙,虽然他之前订的规矩是自己码字的时候不能干扰,但他此时揪脸更多的只是卡文后的烦躁。

简称:无能狂怒。

刚一松手,那人影就捂着自己右脸窜开,悲愤道:“自己看到要过年老想多写两章好给院儿里头嘞娃儿些买点礼物,结果现在自己写不出来还拿我出气,太可恶老!”

“咳咳。”被戳穿地柳谒卿只能用咳嗽掩饰尴尬,然后拿起桌上的痒痒挠开始挠痒。

“要不是你每天都吵到起要吃几包辣条,还是四块五一包那种,我早就存下来钱老!至于现在天天从早上码字到晚黑,还要被威胁寄刀片蛮?”

“……我平时又没得法实体化去外头耍,电脑大部分时候你又得用,现在就剩这门点爱好老,再说,我一个小娃儿家家,吃点零食有啥子嘛~”

“无聊你就把地走老嘛!而且,你是小娃儿蛮?你连人都算不上!你个奶粉罐罐儿成精嘞东西!”

就在这一人一成精的奶粉罐子要吵起来时,电话响了起来。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三天三夜都还在那下~”

柳谒卿看了一眼来电人,神情恢复严肃,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柳谒卿。”

“嗯,我知道了。”

“这单,我接了!”


在梁山跑出工厂的不久后,龙熙城也跟着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龙干部,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梁山见其狼狈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将里面那提头鬼给解决掉的样子,反倒像是打不过后的落荒而逃。

龙熙城头发凌乱、双手撑膝,低着头大喘气道:“别,别说了,那家伙被我砍了脑袋还能跟我交手然后略胜一筹,怕是有点道行的,我这是不得以才出来暂避锋芒!”

梁山一听,心里有些急躁:“那龙干部你怎么不念咒啊,我记得你们那什么组长不都是硬打不过了就念咒,念着念着就来一句‘夫子上身’什么的吗?”

此话一出,龙熙城马上抬头瞪了梁山一眼,语气严肃,道:“什么‘夫子上身’,那叫‘祖师爷’上身!”

随即又将头低了下去,无力地摆了摆手:“还有,我只是个普通职员,不会念咒。”

梁山:“……”

待气喘匀后,龙熙城看着面前欲言又止、手足无措的梁山,开口安慰道:“不要担心,虽然我解决不了,但我上面的领导可以呀!要不这样,你再加点钱,我帮你联系下组长?”

梁山抿了抿嘴,道:“我哪还有多的现钱?之前厂里出意外赔了一大笔,后面又提前给工人们发了薪水奖金,停产这么久,我投进去的钱还没开始赚呢!给你那十万驱魔费是我目前能拿出最多的了!”

说着,扯着不多的头发甩了甩脑袋,然后伸手指着龙熙城,继续道:“我不管了,你之前可是答应了能解决问题的!不然就退钱,我再另外找人!”

见其想要退钱,龙熙城当场不干了!

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进了咱的钱包哪还有吐出去的理儿?

“放心,我龙某人可是向来说一不二、义薄云天的!今天必须帮你把那家伙解决掉!虽然我不会念咒,但我可以给你另外摇一个会的过来!”龙熙城当即拍着胸口打包票。

接着,在梁山将信将疑地眼神下,龙熙城走到一边去拨通了柳谒卿的电话。

“柳贤弟,我这有个有点难度的活,方便不?”

“那家伙的情况是这样……”

“行!那我马上把三万的酬劳给你转院里的账户上!”

三小时后,柳谒卿来到了这座工厂。

蹲在墙边一手将风衣尾抱在怀里,一手抽烟的龙熙城笑着起身迎了上去:“柳贤弟,你终于来了!今天咋这么久?”

“换衣服下楼走去轻轨站十五分钟,轻轨环线转六号线坐到终点站两个小时,出站坐公交到山下四十分钟,你不给我发打车费,我就这速度了,别想再让我自己掏车费!”柳谒卿站在工厂门口打量着环境。

一旁不停踱步的梁山看了看眉目清秀、举止文雅、束发插簪、一身休闲装的柳谒卿,皱着眉头凑了过来:“这位就是你请来的帮手?看着怎么才二十岁出头啊!”

龙熙城闻言,将烟屁股随手一扔,接着把着柳谒卿的肩,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老梁你别看他年轻,我跟你说,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柳谒卿啊!”

“柳谒卿!嘶~没听说过。”

“……这你都没听过?就去年中元一个人解决了‘群鬼乱坟’的那个!”

“啊!那可是大师啊!”梁山听到这,顿时喜上心头!要知道,去年的‘群鬼乱坟’事件,江市驱魔协会派了一个整编的驱魔大队去都束手无策,就在要请分会会长出手时,柳谒卿站了出来,凭借一己之力,当夜里就完美解决了这个事件,将事态控制了下来。

梁山搓了搓手,陪笑道:“那为什么之前没在你们协会的公示栏上见到柳大师呀?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找柳大师了,哪还需要先劳烦龙干部你呢?”

“我不是协会的职业驱魔人。”柳谒卿撇开龙熙城的手臂,朝工厂里走去,“我是安灵人,这只是我的副业罢了。”

……

柳谒卿跟龙熙城进入了工厂,里面与几小时前没什么差别,没有提灯,没有鬼魂,更没有打斗的痕迹,就像龙熙城只是进来逛了一圈儿啥事儿都没干一样。

由于梁山心里对那个鬼魂的恐惧,这次倒只有他们两人进来,说话也自然不用藏着掖着了。

“柳贤弟,你能来帮我真是太好了!”龙熙城没有了上次进入时的小心翼翼,一路上都是处于一种放松随意的状态。

反倒是柳谒卿还保持着认真态度起来,一边按照龙熙城之前的路线走,一边四处观察。

“有事叫我‘柳贤弟’,没事叫我‘小柳’,你好意思?”柳谒卿撇了撇嘴。

没了外人在场,柳谒卿也稍微在语气上放松了一点。

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大师风范,而是因为,从他以往的经验来看,你要是表现得太过随意,雇主会觉得自己经验不足,然后各种找借口少给钱。所以现在他养成了习惯,在面对雇主时,会不自觉的板着脸,说话端着,给人一种高人的错觉。

“害!咱俩还计较这么多?不管‘柳贤弟’也好,‘小柳’也罢,你都懂我意思,那不就行了!对了,小家伙没来吗?”

听到这话,一团气从柳谒卿的身上钻了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人型,朝着龙熙城挥手打招呼:“在这咧!在这咧!”

看着这团气,龙熙城跟见到跟着孩子回家过年的孙子时的独居老大爷一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张开双手示意他过去。

“哎呀我这可爱的小奶粉罐子哟!来龙叔叔抱抱!”

奶粉罐子也笑嘻嘻地飞了过去,跟龙熙城玩儿闹了起来。

“我说,这闹鬼呢,你俩能严肃点儿不?”柳谒卿看着这俩揪头发插鼻孔,丝毫没有紧张感的样子,不由得直翻白眼。

龙熙城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有你在吗?小家伙几乎不出门,今儿我陪陪他。你去负责乱杀,我在一旁嘎嘎就好啦!”

说着,抱着奶粉罐子就往旁边走,配上他那虽然实际只有四十岁,但长得像六十的脸,活脱脱像是丢下孩子抱孙子的大爷。

不管这俩活宝,柳谒卿独自来到了上次提灯鬼出现的传送带旁,然后揣着手等着那盏提灯的出现。

同样是一道冷风带着尘土吹了过来,迷了他的眼睛。

同样是揉完眼后,提灯突然出现在传送带之上。

柳谒卿径直走到提灯前,弯下腰去仔细观察灯罩上面刻的东西。

“送给最爱的……”柳谒卿一字一字地辨认,并且自顾自地念了出来。

而这时,那只满是老茧的苍白的手出现,依旧是从他的右侧脸颊旁伸出,搭在灯上,握住了提把。

“呼”,一口气吹到了柳谒卿的脖子上,让他打了个冷战。

“好看……”

——咚!

不待那鬼说完,柳谒卿头也不回地一胳膊肘猛向后砸,直接将他的脑袋给砸飞了出去!翻滚着就一个弧线落到了地上。

可这只阻止了其说话,并没有阻止他手上的动作。

只见那家伙一手抓起提灯,然后转身迅速几步捞起自己的脑袋,噔噔噔地就朝后跑去。

这人怎么吓不住?太凶了吧喂!

柳谒卿起身,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前去。

刚才短暂地朝地上的鬼脑袋看了一眼,那双眼里有着很明显的细条血丝——这是恶鬼最基本的特征,眼内为红色。

而恶鬼,会因为自己心中的恨意而一直呆在某一固定的环境之中,比如此时的工厂内,所以并不需要担心他会不会跑到外面去。

至于那眼里的细条血丝,则直接说明了这只恶鬼的危险等级不高,最多只是个丙级。

心里有了判断,柳谒卿自然也就有了安灵的办法。

只见他就地蹲下,对着面前的地面双手虚抹,嘴里念念有词,而后一团金色的气息凭空出现。

接着起身,对着空旷的厂房笑道:“我来找你咯~桀桀桀!”随即朝着厂房深处走去。

一旁玩闹的奶粉罐子见状,扣着龙熙城的鼻孔就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然后拔出他的匕首,探出半个脑袋,安静地盯着地上的金色气息,等待着那鬼魂的出现。

冬季冷风时不时地吹进来两缕,给这无声的厂房增添了点声音。

“这是想引诱我出去然后阴我?”提灯鬼蹲在一大型机器上方的挡板后面,用手悄悄地将脑袋提着伸出去一点观察情况,“不过为什么盯着那团金色气息?我也没被它吸引呐?”

提灯鬼腹疑,却也没有多的举动。

哼!我看你能蹲我多久!你个老六!

提灯鬼提着脑袋看了半晌,看得手臂都酸了,下面的奶粉罐子和龙熙城还是一脸严肃地探头盯着那团金色气息。

“啧,累活我了!换只手换只手!”

随即将手臂缩回,打算换到另一只手上再继续观察。

然而,就在手将脑袋收回来时,那他的眼睛视线一转,诶嘿,你猜怎么着?

柳谒卿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蹲在他旁边盯着他了。

在玻璃透进的月光下,柳谒卿半边脸被照得微亮,在这隐隐约约中,那双大眼饶有趣味地盯着在偷看的鬼,头微微歪着,嘴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连呼吸都几乎不可察觉。

“不看了吗?”眼见提灯鬼发现了自己,柳谒卿放大笑容,眼睛微眯,森寒着主动开口。

提灯鬼放下提灯揉了揉眼,接着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又再拿起一旁的提灯,然后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柳谒卿,大声喊道:“妈耶!人啊!”

接着,头也不回地从机器上跳了下去。


未来这只鬼回忆起这天,他会说:“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当时觉得我才是唯一的好人。”

受到惊吓的提灯鬼开始奔逃。

这也怪不得他胆小,要是你遇见一个不怕鬼,上来就一胳膊肘把你脑袋捶飞,还无声无息地蹲在旁边盯着你的人,你也怂!

柳谒卿站起身来,看向跑动的提灯鬼,嘴里念起了咒语。

“天地正气,自幻出形,火连营!”

随着这句咒语的念出,柳谒卿的脚下生出一道火焰,往前窜动一段距离后,分成两束向外飞速延展,地面上、机器上,直到将那仍在跑动的鬼给围在圈内。

那鬼魂被突然出现的火焰给拦住了去路,不得不转身直面柳谒卿。

而这时,隐隐钟声沉闷响起,提灯鬼一愣,随即不再惊慌,反倒是右手举起自己的脑袋,怒目圆睁,眼里的丝丝猩红正在不断地往眼内其他地方扩散,最尖端甚至开始朝着瞳孔里渗去。

柳谒卿左手抓住旁边的铁杆,接着左脚前脚掌顶在杆上滑下,面色平静地缓缓朝他走去。

十米,五米,两米。

双方此时都已经能清楚瞧见对方脸上毛孔里的黑头了!

——唰!

躲在柱子后面的龙熙城突然抢过匕首探出身子,趁着鬼魂不注意,用力将匕首径直甩向鬼魂。

匕首破空而来,隐约间仿佛看到它后面跟着上百虎豹一同狂奔!

——锵!

那鬼魂一个侧身,脑袋将匕首咬住,随后一口吐到了地上,对着龙熙城发出怒吼。

“你好弱啊!”奶粉罐子看着抱着自己猛地缩回柱子后面的龙熙城,双手抱胸,摇着头叹气道。

还说吓吓他好削弱后直接灌入气息就用不着动手了,结果这一下子不仅力量没削弱,还在往满状态变,啧,果然这方案的适用度太低了,不太想打架啊。不过还行,再怎么也还是个丙级,不至于翻车。

用备用方案吧。

见其眼里的红色不再扩散,柳谒卿从后腰处摸出了自己的驱魔器——一根痒痒挠,对面前的鬼露出了微笑。

备用方案:先揍他一顿,消耗光他的力量!然后再注入气息唤醒神志!

虽然柳谒卿面带微笑,但这提灯鬼仍觉得来者不善。

这感觉就像小时候闲得无聊往阳台上晒的糯米里倒开水,等过了几天米发霉了被发现后,老妈拿着毛线签子笑眯眯地让他过去,嘴里还说着“不要怕,没事的”。

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于是他决定先动手为强!

只见提灯鬼突然发力,左腿向后一蹬,右脚直朝柳谒卿的胸口踹去!柳谒卿则迅速侧身,左手握住提灯鬼右脚脚踝,同时上步,右腿一个膝击直攻其下阴!提灯鬼见状,连忙舍弃站立,左腿发力,身子腾空,同样以膝击迎上!

他奶奶滴,给我玩儿下作的是吧!

作为一个实体化的男性鬼,提灯鬼对这般下作招式深恶痛绝!于是右手将自己的脑袋朝柳谒卿甩出,接着空出的右手撑地,就着力道将身子一扭,摆脱了柳谒卿的束缚!然后迅速起身一记正蹬上前!

而柳谒卿见其甩出的脑袋朝自己张嘴飞来并做咬状,连忙扭动上半身,将右手握住的痒痒挠置于左腰处,接着咬牙绷紧肌肉、用力反手抽出!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提灯鬼的脑袋撞碎了玻璃被打飞出了厂房!

好险!差点就被那滂臭的嘴给咬到了,还好我技高一筹!

看着袭来的大脚,柳谒卿也不含糊,对着也一个正蹬上去!双方的脚掌撞到了一起,力道由脚底传上腿部,震得骨头生疼!随后一个趔趄分开。

第一轮交手,以提灯鬼的脑袋被打飞为结果。

而这一人一鬼在这之后都没有对对方再度出手,柳谒卿在不断观察着提灯鬼,与自己在来的路上查到的资料进行对比。

提灯鬼则站在原地,左手将提灯举到胸口处,在灯光变亮的同时,右手张开朝着被砸坏的玻璃,好似在召回自己那飞远的脑袋。

在火圈外抱着奶粉罐子的龙熙城见状,远远地喊了一句“提灯是关键”。

提灯是关键?先前看到灯罩上面那道裂痕旁好像是刻着“送给最爱的”几个字,莫非资料上那个真是他?

不待柳谒卿继续整合脑中的线索,在外面传来某个路人“啊”的一声尖叫后,提灯鬼的脑袋飞回了他的手中。在吐干净嘴里的树叶后,瞪向柳谒卿的双眼除了瞳孔还保持着黑色,其余部分已经全部变得猩红!整个身躯开始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鬼气!

柳谒卿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一沉。

这气息,难不成乙级了?

怎么回事?他之前已经是满状态了,哪怕刚才打输了心里生气,最多也是恢复力量,不应该会再继续变强啊?战斗中玩儿等级突破?这不符合本书的常理!

以前都没出过这种状况,今天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吗?

来不及多做思考,柳谒卿果断双手将痒痒挠举在额前,闭眼作祈祷状。几个呼吸后,痒痒挠泛起淡淡的金色气息。

与之前他念咒使用“火连营”时,火焰的前端一直引路的金色气息相同!

双方只是一个对视,便都冲了上去!

此时的提灯鬼不再同上一轮交手时那般被压制,反而是有了一较高下的力量,甚至隐隐还有压过柳谒卿的势头!

只见提灯鬼手中的提灯散发出的绿光贴上了他的皮肤,如同穿上了铠甲一般,随后抛出自己的脑袋后,挥拳直奔柳谒卿面门!

柳谒卿横举痒痒挠挡住这迎面来的一拳,却不曾想那颗被抛出的脑袋居然飞到了他的身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肩头!而正是这突然出现剧烈疼痛,让其一瞬间分神。

MD!滂臭!

提灯鬼抓住这个机会,原本还在与之较劲的右拳突然卸力,转而将力量凝聚置肘部,一个上步冲肘,硬生生砸在了柳谒卿的胸口上!

柳谒卿被这一肘打得后退几步,咳嗽几声后,连忙用痒痒挠朝着自己肩头打去!

但提灯鬼的脑袋仿佛预判了这一击,在柳谒卿出手的同时,便松了口,飞回到自己的手上,让这一下则直接打到了柳谒卿被咬开的肩头!

好在,柳谒卿提前让痒痒挠布上了金色气息,打在自己肩头虽然感觉到了疼痛,但同时也利用这股气息将那鬼脑袋咬进自己身体里的鬼气给打了出来!

柳谒卿揉了揉受伤的肩头,眼神开始变得深邃。

现在还没法完全确定这鬼是不是资料上那个,贸然说出他生前信息,若是不对,恐怕会更加激怒于他,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那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但要是不说,我这时候又落于下风,恐怕会僵持很久。要知道,刚才那脑袋飞回来时出现了人的尖叫声,说明肯定被路人看见了,不速战速决的话,等路人报了警,后面派协会的紧急处理小组来,这鬼必定被灭!

按照安灵人的规矩,这恶鬼没有害人性命,且能唤醒,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其魂飞魄散?

要是被院长知道了,还不得被骂死,今年回去别想过个好年了!

随即咬咬牙,握紧痒痒挠对着提灯鬼的拳头迎了上去,同时嘴里大喊道。

“刘源!”

一听这两个字,提灯鬼直接呆立住,本来呼地打过来的拳头也停在了半空中。

眼见有效,柳谒卿知道自己赌对了,资料上的人确实和提灯鬼是同一个!

于是趁着他发愣,一痒痒挠劈了上去。

不要以为什么对一个恶鬼说了生前在意的人的名字,就能让他一下子回想起那段美好时光,然后幡然醒悟,改邪归正。那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对鬼魂说他生前在意的信息的确会让他进入回忆,甚至只要是甲级以下的,都是强制性。但这只是片刻的事,等他回忆完,该凶还是凶,该狠还是狠。所以要想安灵成功,让他彻底从恶鬼转化为无害的鬼,必须得将属于自己的气息注入其魂体,用外力强行剔除掉他魂体内的怨恨之气,使其恢复神志。

至于为什么不从开始就直接注入气息?这就相当于强行侵入他的世界,他哪怕出于本能,也会去排斥,所以只能消耗光他本来的力量,趁他守备空虚之时一举拿下。简单来说,就是得把他揍到没法还手才行。

当然,世上也有那种上来直接就能注入气息的大佬,不过柳谒卿没那么牛13,他虽然厉害,但跟真正的猛人比起来,还是有亿点差距的。

——啪!

痒痒挠打在了提灯鬼的身上,把他从回忆里给疼了出来。

“你……!”

不待提灯鬼还手,柳谒卿又马上接了一句,“孟阔,刘源很高兴你喜欢她的礼物。”

此话一出,孟阔瞪起的双眼又平静了下来,眼中的猩红也有了退去的迹象,他再次陷入了回忆。

提灯鬼真名叫作孟阔,男,二十五岁,是云山工厂三号流水线的一名工人。

刘源,是孟阔在老家的恋人,二人青梅竹马,感情十分要好。

——啪!

柳谒卿又是一记横扫。

“你……!”

“她让你回去娶她!”柳谒卿马上又是一句王炸。

孟阔毫无意外地又陷入了回忆。

而柳谒卿此时则开始了边打边说,嘴上念着孟阔的生前故事,手上一直在换着角度打个不停,空旷的厂房满满都是“啪啪”击打声!

“太残忍了,我怎么觉得咱们才是反派呢?”龙熙城看着不时擦两下额头汗水的柳谒卿,咽了咽口水,开始自我怀疑。

孟阔则在挨打中断断续续地回忆生前,同时自身的力量也在不同地被削弱。

来江市打工时,孟阔向刘源承诺,等他赚够了钱就回老家跟她盖房子结婚。而他手上那盏提灯,则是几个月前孟阔生日时刘源在网上给他买的礼物,上面刻着“送给最爱的孟阔,过年回来娶我吧!”几个字。

当时收到礼物后,孟阔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一直把提灯拿在手上看来看去,哪怕不小心碰开了开关被舍友骂了,也是转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继续傻笑。

可在第二天临近中午的工作上,因为一晚上没睡加之注意力还在那段话上,当一块金属片被弹飞出来时,他没能反应过来。那金属片径直飞向他的脖子,一瞬间便将他的头给削了下来,断口处显得十分干脆。

后来刘源与其家里人都来了江市认领他的遗体,梁山与他们见了面,给他们看了孟阔的辞职申请并结算工资,虽然警方调查后表示这个意外事件孟阔也有操作失误的责任,但平时抠抠搜搜的梁山还是当着记者的面给了这个全厂最能吃苦的年轻人的家属一大笔赔偿之外的钱作为安抚。

至此,孟阔化成了鬼魂。

——啪!

随着柳谒卿用力一击,绿光化作的贴身甲终于碎掉。

柳谒卿看着面前瘫倒在地的孟阔,熄灭围住的火焰,收起痒痒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随后手一挥,把原本放在地上金色气息招来,注入了虚弱的孟阔的魂体中。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见其眼里恢复正常,柳谒卿开口问道。

他在好奇,为什么好好安葬了这么久都没出事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一天就变成恶鬼了。

孟阔支起身子,将脑袋放回脖子上,伸手挠了挠,再取下来抱在怀里,回答道:“不知道诶,本来我在老家的坟里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回了工厂,然后脑子里慢慢开始出现了梁老板怎么怎么坏的,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没什么,老板他人还是不错的,可就不知道当时怎么的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然后就变成之前的恶鬼样子了。”

柳谒卿闻言,若有所思,接着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叫你家人或者刘源来接你回去?毕竟你现在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你离开江市的。”

孟阔听罢,洒脱一笑:“不必啦!孟阔已经死了好几个月啦,我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没必要再见他们。爸妈年纪大了,让弟弟哄他们开心点就好,我不能让他们再伤心咯!阿源嘛,她迟早要嫁人的,我就不耽误她啦!”

柳谒卿听后,也跟着笑了出来,接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孟阔,“如果不介意的话,去这个地方吧,虽然你没法回自己的坟,但在这里你可以交到许多新朋友。”

名片上写着:鬼魂互助会。


目送孟阔离开,龙熙城抱着奶粉罐子凑了上来,捡起地上的匕首,挑着眉说道:“怎么样,我就说提灯是关键吧!”

柳谒卿耸耸肩,道:“还不错,你可算靠谱一次了。”

说着,伸手示意奶粉罐子回到自己身上,毕竟等下要离开厂房,为了不引起多余的麻烦,他不是能让外人看见的。

奶粉罐子也就顺着他的手臂,绕着圈儿向上,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二人边走边闲谈。

“说起来你都知道提灯是关键了,怎么自己没拿下?我可不信你个貔貅能那么好心跟我分一杯羹的。”柳谒卿开口询问。

“这个吧,嘶~其实吧,要是我当时再早上个一分钟明白关键所在,我也是努努力就能拿下的。就是,当我反应过来时吧,这个事态呢就有那么,啧,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受控制了。”

龙熙城从风衣内包掏出烟准备来上一根,柳谒卿见状,皱着眉伸手在半空中截断,食指与中指将烟夹住,然后大拇指对着烟的滤嘴朝下一按,将烟折成两截,再收进手心一揉搓,随后将受了致命伤的烟放进龙熙城的兜里,最后再将手上残留的烟草渣在其风衣上擦了个干净。

“要抽一个人的时候再抽,别让我吸二手烟,我讨厌烟味!继续说,怎么个不受控制法了?”

龙熙城摊着手撇了撇嘴,道:“这不我当时一刀将他脑袋给削掉了吗,结果没多久就见他又站了起来变身二阶段,举着脑袋瞪着梁山,眼里红丝遍布,身上鬼气都更浓了!”

接着双手插兜,微微扬起头,义正严词地继续道:“可我是谁啊?我龙熙城可是堂堂江市驱魔协会第四分会下属第二大队第五小组的正式后备驱魔人!有编制的!这时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雇主受到伤害呢?于是我丝毫不畏惧面前的提灯鬼,坚定地站在雇主身前,主动掩护他先撤离。最后在与那鬼一番势均力敌的搏斗中,无意间一刀在那提灯上砍出了一条裂痕,使得其进入暴怒的第三阶段,之后我略处劣势,不得以就出来暂避锋芒了。”

柳谒卿闻言,点了点头,不由得赞叹道。

“我明白了,就是你打不过他,还慌乱中不小心把boss怒气条给弄满了,最后被打得落荒而逃。”

龙熙城:“……大可不必这么直接。”

两人一出工厂,还在门口踱步的梁山立马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朝着柳谒卿问道:“柳大师,厂里那个家伙……”

柳谒卿挂上礼貌地笑容,答道:“放心,都解决了,孟阔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梁山闻言,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在衣角擦了擦手,连忙上前双手紧握住柳谒卿的右手上下摇晃,止不住地笑道:“真是辛苦您了!还是得靠您啊柳大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本来我跟协会申请了驱魔服务,但他们一直跟我说我这情况不严重,要安排人至少得等半年,可我这厂子哪还撑得起半年啊?所以私下里找到小龙想尽快解决,先前本以为都没戏了,结果没想到他把您给请来了!看来我这十万块没白花啊……”

嗯?

嗯?!

十万块?!!!

柳谒卿的笑容僵硬了,瞪大了双眼,机械地转头看向一旁正撇开头吹口哨的龙熙城。

“他刚才说给了你十万?”柳谒卿语气不善。

龙熙城闻言,打了个寒颤,连忙转身抓着柳谒卿的双臂,半蹲着语气诚恳地说道:“你听错了,是五万,五万!咱们早就说好的六四分账,你六我四,我怎么可能黑你的钱呢?”边说还边朝着一旁懵圈的梁山疯狂眨眼。

可柳谒卿不管这么多,左手撑住大腿,弯下腰将脸贴近,让龙熙城的眼里尽是自己充满寒意的笑容,眼神冰冷,一字一顿,道。

“你,说,儿,豁。”

龙熙城:“……”

在柳谒卿抢过龙熙城的匕首并架在他的脖子上以他的死相逼后,龙熙城终于含泪掏出手机再转了三万块到院里的账上。

梁山看着面前两人的言行举止,不由得感慨:

怪不得我发不了大财呢!你看看人家那吃回扣的嘴,可比咱普通人大多了!

一番打闹后,两人便打算下山离开。

上车前柳谒卿把住车门,看着梁山的眼睛几秒,然后说道:“给孟阔家人安抚金时让记者拍照接受采访,然后你把所有事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梁山听了,尴尬地笑了笑,搓着手回答:“是的,是啊,呵呵。”

这次安灵顺利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柳谒卿在网上一搜,相关的报道就出来了,从孟阔的身份到其感情,再到他的家庭状况,虽然有很多发散,但是十分详尽。

柳谒卿本想说两句死者为大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人本来按规定赔偿完之后就没事了,可之后还是拿出了一大笔额外的钱作为安抚。虽然接受采访有宣传自己的成分在,但要是没有这个采访,他会拿出多的钱来给其家属吗?这是不得而知的。

就像表彰捐款这种事,虽然可能许多人并不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去帮助别人,但就是因为这个宣传成分的存在,能让那些人得自己想要的,于是便拿出了本不会捐出的钱。哪怕这捐款的心不纯粹,但需要的人收到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况且孟阔的家庭情况本就不好,少了他一个,生活会更艰难,这笔钱无疑能帮助他家改善一下生活。

柳谒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无法说哪种行为更合适,只是嗫嚅两下,便上了龙熙城的车,朝山下开去。

“我钱都还你了,别板着脸了呗?”龙熙城见柳谒卿的样子,以为还在生气,开口道,“跟你说哈,现在这种活越来越少了,你今天算是捡到便宜了。”

柳谒卿摆摆手,让他转过头去专心看路,“相比起我捡便宜,你菜的成分不是更大吗?现在这种活越来越少,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协会不是有个专门记录鬼魂的部门吗?他们这段时间来老是发现有丙级以上的鬼魂莫名被除掉,到了事发地也只见到附近有许多刀痕,大刀那种。”说着顿了顿,“这种兵器类的驱魔器普通人是养不起的,那群大佬又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所以只能顺着售卖公司的顾客名单去一个一个排查了,可是现在还没线索。”

“除掉鬼魂不正附和你们驱魔人的理念吗?”柳谒卿淡淡答道。

“除掉鬼魂是符合他们的理念,关键在于是谁去除掉!要是都被那神秘人除掉了,协会里那么多干员怎么加薪升职?”

说罢,龙熙城转移话题,“我说,轻轨站都关门了,我这只有送你到家门口,你是不是多少得请我吃顿宵夜啊?”

柳谒卿摇下车窗,看着外面的夜景,头也不回地答道:“行啊,我最近正好在练习做九转大肠,要吃吗?”

龙熙城啧啧嘴,道:“还说我是个貔貅,搞得你不是一样!小家伙呢?让他出来透透气呗。”

柳谒卿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不会压着正飞速愈合的伤口:“别想了,那家伙早到睡觉时间了,只是他的罐子没带过来,现在在我脑子里瘫着呢。”

龙熙城这才看了眼时间,哟呵,居然都快一点了,于是转头问道:“这么晚了,开车到你那还要个把小时,明天晚上咱不是要跟那新来的两兄弟去大剧院干活吗?要不今晚去我那早点休息?”

回想到上次在龙熙城家的烤面包机里发现臭袜子的场景,柳谒卿实在是不敢恭维,马上拒绝。

“别!我还不想肺部真菌感染!我本来就睡不了多久的,撑得住!”

龙熙城噘着嘴:“行吧行吧,你这种一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就能精神饱满的体质是我羡慕不来。”接着扭头瞅了一眼柳谒卿那肉眼可见在结痂的伤口,继续道:“你这自愈速度,要是让科学院的人看到了,保不齐得抓你过去切片尝尝咸淡!”

“这又不关我的事,我师父教我的,要抓抓他去!”

“大师这本事确实厉害,要是都会这招,安灵协会哪可能被取缔?”龙熙城咂咂嘴,“诶你说,我要是去学他会不会教我?”

“你?”柳谒卿一愣,好似想起了什么,咧嘴一笑,答道:“他会不会教你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去另一个老家伙,就冲你那一打不过马上扭头就跑的习惯,肯定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接着靠在靠背上,看着外面繁星点点,“在江市也就只有云山这能看到这么多星星了,其他地方就只剩月亮孤零零一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开到了山脚下时,被警察拦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警官?”龙熙城摇下车窗,主动问道。

那警官上前敬礼,道:“司机师傅您好,我是这一片区的负责警察,接到群众报案,说是在山上遇到了诡异的事,看你们从山上下来,想问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对于这种问题,龙熙城这老油条子张口就答,丝毫不需要犹豫:“没有啊!山上别说诡异的事儿了,树林里连对小情侣都没瞧见!”

“你别乱说啊!”听到这话,一旁长得尖嘴猴腮的男子连忙走了上来,对着警官着急道,“我真的见到了个会飞的头!你信我,你信我,你相信我啊!”

警官一边摆手示意龙熙城他们离开,一边无奈地与那人交谈:“这位先生,先前我用申请的最新款古氏探鬼器都没有发现异常,现在又问了山上下来的人还是没有异常,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就去找驱魔协会申请干员吧?再这样我得警告你浪费警力资源了!”

“别啊,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了,我鹿仁甲发誓!”

一小时后,柳谒卿到了小区门口,在踹了一脚龙熙城的轮胎示意他可以离开之后,走向了一旁的自动取款机。

“我说你囊个还不回去睡瞌睡嘛,都两点过老!你不困我都困老!”奶粉罐子在他脑子里开始撒泼打滚,“刚才你为啥子打赢老嘛,搞得我都没得机会出手,连辣条都没得法让你多买两包!”

“反正来都来老,先把过年要给奶奶和娃儿些发嘞红包钱取老,免得后头人多排队恼火。”说着,在自动取款机上一顿操作。

伴着钞票声哗哗作响,奶粉罐子看了看余额,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下来。

“用六位数嘞密码来保护你这三位数嘞存款,真是苦老你老。”


回到屋,还不待打开灯,奶粉罐子就直直飞向了他的奶粉罐子,掀起盖子,一头扎了进去,片刻,便与周公坐在了牌桌上。

柳谒卿见状,也只是摇着头笑了笑。

这个小家伙是柳谒卿小时候还在福利院生活时捡到的,当年他才八岁,某天傍晚在院子附近拿黑蜘蛛炸粑粑玩儿时,发现一旁的树下放着个奶粉罐子,出于好奇,便上前拿起反复观察,看看能不能也炸一下。而就在他注意力都放在奶粉罐子上时,刚刚点燃黑蜘蛛突然炸开了,只听得“嘭”的一声,漫天飞翔,吓得他手上不稳,奶粉罐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连盖子都飞了出去。

就在他打算去捡起那盖子时,罐子里却飘出一团气体,在他面前凝成了一个小孩儿的模样。

若说是鬼,可此时虽是傍晚,太阳却还没有完全落下,大地上仍有足以伤到鬼魂的“阳气”,但凡鬼的脑子正常,也不至于干出这般木锯剌大腿的操作。

若说是人,躲在奶粉罐子里也是小有难度的。

所以,在柳谒卿的反复思考下,那充满智慧的小脑瓜子里得出了个结论:这不就是故事书里写的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虽然画风有些许不一样,但这不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入乡随俗”吗?

于是柳谒卿小小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大大的期待。

只见面前的“小孩儿”拍着检查了遍身子,又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柳谒卿身上,随即清了清嗓子,道。

“谢谢你把我从罐子里放出来,为了表达感谢,你要实现我三个愿望!”

从那一刻起,柳谒卿就再也不相信任何童话故事了。

可能是时隔久远,柳谒卿现在也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只记得被那家伙一番死缠烂打后,才答应了他的第一个愿望: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而后在福利院里生活,去寄宿学校上学,再到后来毕业进入社会,柳谒卿都一直把他带着,多年如一。虽然有时候很烦他,但从没有想过要把他赶走,或许冥冥之中他们的命数是连在一起的?

至于为什么那奶粉罐子也一直带着以及他这“奶粉罐子”名字的由来,说到底还是那家伙撒泼打诨的结果。那天答应了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后,奶粉罐子就钻进了柳谒卿的脑子里跟他一起回了福利院,结果当晚睡觉时就一直在脑子里吵吵睡得不舒服,搞得柳谒卿烦得不行,十分后悔带他回来。

不过在睡着后反倒是有了不一样的体验。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向来是不乐意睡觉的,因为睡着了不仅不会做梦,还会有一种冰冷生硬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可是当晚奶粉罐子留在他脑子里,他睡着后虽说也没有做梦,但那种生硬冰冷有所缓和,感觉就像你躺在冰块上,突然有人给你背下塞了一小块垫子一样。柳谒卿想留住这种感觉,但在经历了接下来一周的碎碎念后,实在不堪其扰,于是不得已走街串巷,终于在某个臭水沟子里捡回了罐子,让他住了进去。加上他本身想不起自己叫什么,由此,柳谒卿就给他取了个十分贴切的名字,叫作“奶粉罐子”。

柳谒卿取下发簪,将披下的头发随意扎起,接着把衣服换下,看着已经干涸的血渍,熟练地拿起洗发水涂上然后搓干净晾了起来。

之后换上海绵宝宝睡衣,拿了片右佐匹克隆就着水吃了便躺在床上,掏出手机,关掉报道梁山安抚孟阔家人的新闻网页,点开作家后台,打算看看自己小说的情况。

没错,柳谒卿就是这么个忙事情时可以连续几个小时不看手机的专注的人,如同某个英俊作者一般。

点开作品的评论区,顿时一大堆新增评论跳了出来。

“这也太假了吧,男主明明可以念咒直接锁住鬼怪然后烧死,还非得选择去肉搏把他打醒,想当圣人?”

“别说了,你那还能用男主是个安灵人来解释,毕竟和驱魔人的理念不同。但你们来看看‘群鬼乱坟’那卷,驱魔协会一个整编的大队都没解决的问题,他去了也打不过,生死存亡关头,‘奶粉罐子’钻出来放了个大就全解决了?!不会写就别开大场面,虎头蛇尾糊弄读者有意思?”

“其实这些我都能接受,毕竟是看小说嘛。但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这本书的分类是‘纪实文学’?!!!把我们身边的兽改成鬼,然后编这么多猎奇的东西,哪跟现实有关了啊喂!”

“楼上的我怀疑你也在瞎扯,就是想骗赞……”

看到这些,柳谒卿早就没有了最初那般一一解释回去的欲望。

当初柳谒卿从大学提前毕业,本来是想找个公司老老实实上班的,谁知道无意间撞到了一次鬼魂害人事件,明明从未学习过相关知识的他,一瞬间脑子里涌现出了许多咒语,在奶粉罐子的指导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安灵。

接着就想着这不是老天爷往自己嘴里喂饭吗?之前没读成驱魔学院,现在却莫名其妙会了驱魔手段,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于是在屋里研究了几日后,便信心满满地去了驱魔协会应聘,妄图吃上公家饭。

然而,当去了驱魔协会后,才发现老天爷喂的可能是泔水。

驱魔协会有两种加入方式,一种是从驱魔学院顺利毕业,直接可以分配过来。另一种则是民间的驱魔人,通过测试并且解释上交自己使用的咒语或者手段,以及阐明自己的驱魔理念。

显然,柳谒卿属于后者。

测试对于柳谒卿是小菜一碟,可问题就出现在了后面的环节。当时柳谒卿展示了自己那带有金色气息手段后,测试员没有在数据库里查到任何与之有一点点联系的内容,而且其他人也无法模仿着使用。

这事惊动了上面的领导,一二三分会的会长都觉得这不对劲,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出现,要将这种手段立刻处理掉。不过总会的老会长以及第四分会的会长却不那么认为,他们主张任何新出现的手段都有其合理性,不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去抹杀它的可能。最后在商议过后,以柳谒卿的理念属于淘汰的安灵人、不符合现在的驱魔人为由,拒绝了他的加入申请。

当然,这是他知道的原因,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是不是真实情况,他也没资格去问。

大人物的事,哪轮得到他来插手。

之后龙熙城那倒霉家伙就找上了他,说是可以让他有限的处理一些涉及到鬼的事物,相当于是做一个副业,于是,在那高额报酬的诱惑下,他拥有了安灵副业,随后带着奶粉罐子到处干活收报酬,打得过就自己动手,打不过就让奶粉罐子出来开大,等事后他昏迷完后再买辣条补偿。

至于主业写小说,实在是因为副业活少且时间不固定,没法找个单位上班,只能做这种自由职业,于是走上了码字这条不归路。虽然发不了财,但这多少也是笔不多不少的收入,也就让他决定了未来的生活开支由稿费承担,安灵的收入,全都用化名打进福利院的捐款账户里,由此来让不允许他们这些离开了福利院的孩子们在院里花费太多的院长奶奶接受。

不过谁知道那码字的平台也有些离谱,自己写的安灵投了纪实文学被审核过了,结果第二天就在纪实文学分区里看到了本写请神的。本想着会不会是审核问题,结果后面自己模仿着写了一点请神相关的东西去投,就被告知与现实无关,请投其他分区。

接着就是自己的书下面经常出现奇奇怪怪的评论了,什么妖啊怪啊之类的都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说本书不符合现实,明明他就是把自己的经历稍微改动了一点点写出来的。

不过现在倒也见怪不怪的,对他没多大的影响,按照自己的大纲走就是了。谁叫评论越多,稿费也越多呢不是。

想着想着,柳谒卿便睡了过去。

屏幕自动熄灭,今夜仍旧无梦。


江市大剧院。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清洁工老麦恒一个人提着扫帚撮箕,屁兜里揣着抹布来到了大剧场,嘴里还哼哼着刚才在一旁偷看时听到的歌剧唱词。

“啦啦,啦啦……”麦恒一边扫着观众遗留下来的垃圾,一边回味歌剧的内容。

“啧,这外国戏里的鸟语到底唱了个啥?我寻思咱老百姓也听不懂啊,咋个不改唱中文嘞?”麦恒咂摸咂摸嘴,自言自语道,“不过调调还是蛮好听滴,当年可没这么多机会听戏哟!得亏我在大剧院找了这么个好差事!嘿,还不用花钱!”

嘴上虽然说个不停,但手上的动作没有慢下来。

他扫过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座位,弯腰捡起座位下的空饮料瓶,然后举在眼前对着灯光晃着瞧了瞧,见其中没有剩余,接着便顺手塞进了外套兜里。

“呵,看大戏喝饮料,还是雷碧!原来买前排的有钱老爷们也跟咱没多大区别嘛!我那时候组织起来听场戏,大伙儿也是一人一把花生瓜子!”

“啦啦,啦啦……嘶,后面咋唱的来着?哎呀,老了老了,想不起来咯!下回演的时候再听一回吧。”

麦恒将大厅里的座位打扫擦拭干净后,关掉了大部分的灯,随后拿上工具,上了二楼的看台。

“真是的,这么大个场子,灯居然全开着,真不知道节约!我们那时候看戏,除了台上亮着,场子上就一盏大灯!现在的年轻人呐~”

就着微弱的光上到二楼,麦恒将座位擦拭一遍,随后站在扶手边,把住扶手朝下看去。

“每次还是这楼上扫着轻松,就没啥垃圾,不过这里这么好的看戏位置,为啥在这的人没来点吃喝啥的呢?”说着,拍了下脑门儿,道,“害,你说我这脑子,人家说不定是啥干部之类滴,在这吃吃喝喝的面子上不好看咧!”

随后又望向前方只留了地面应急灯的舞台,看着那在微弱绿光下照亮的一角幕布,麦恒略带抱怨地说道:“多好的台子啊,就是不知道哪个瓜怂说这里闹鬼给举报了,搞得今天演完就要关门,都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继续开了!”

“哪有鬼嘛,老汉儿我活了几十岁了,一个鬼都没见过!”

“肯定是那新来的保安小李!那小子一看就是个胆小鬼、滑头!听说都换了好几份工作了!”

麦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准备扭头离开。

“啦啦,啦啦……到底后面是啥来着?这想不起来跟抓心挠肝一样,要是有人能再唱一遍就好了!”

嗯?

麦恒刚走了没两步,仿佛耳边听到了点嗡嗡声。

“有蚊子?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随后在脑袋旁驱赶似地挥了挥手。

又走了几步,那嗡嗡声变得清晰起来,虽然还是听不清内容,但依稀可辨是人声。

麦恒挠了挠自己那荒漠化的头顶,疑惑道:“咦?咋有人在哼曲儿呢?”

而后猛地一顿:“哎呀,莫不是台子后面有那种坏了的录音机器哟?”接着露出焦黄的大板牙戏谑道:“听说那些电视上的明星唱曲儿会用这种录音机器糊弄人,没想到现在唱洋戏的也搞这套了,嘿!那话咋说的来着?真TM的与时俱进!”

随即打算去跟保安说一声这里机器坏了,赶快叫人来修。

可刚走到楼梯处,这人声变得清晰起来。

“Zu Hilfe!Zu Hilfe!Sonst bin ich verloren.”(救救我!救救我!否则我就完了。)

“就是这个调调!”

麦恒听到这个内容,老脸顿时笑开了花,也跟着哼了起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不过这姑娘就是感情不够,没先前那男角儿唱得好听!”

“还是再等一阵子放假了回村儿过年听咱的戏吧!这几年都有人来唱,今年应该也没差!”

而后掩上门离开了大剧场。

一刻钟后,保安李志强来到了大剧场。

“诶好!好的师傅!我检查一遍再跟你通电话!”挂掉电话后,李志强推开了大剧场掩着的门。

“老麦真是的,明明自己可以先检查一遍,非得让我来,还说什么这是我的工作!”

“而且嘴里哼个不停,一脸高兴样子,却还阴阳了我一番,啥人呐!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了,我才不跟他计较!”

一脚踏进大剧场内部,里面漆黑一片,虽然角落地面有着应急灯,但那只能保证你不撞墙,不能保证你不会被绊倒摔跤。

于是从腰间取下手电打了起来。

李志强先是站在入口处用光扫了一圈场内,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个个座位轮流亮起又暗下。随后,将手电握在胸口处,一阶一阶地朝下走去。

大剧院在观众离开后便会关掉空调,加上又是冬天且临近江边,空旷的剧场里十分寒冷。

李志强慢慢地朝下走着,不时左手握起举到嘴边往里吹一口热气,又将手电筒换手拿着,右手再握拳往里吹气,以此来有限地暖和自己。

“嘶,早知道买个手套了。”李志强喃喃道。

在手电筒的光里,空气中的灰尘与他哈出的热气被照亮。

他沿着墙走,脚踩在地面铺着的软垫上,发不出一点儿脚步声。

空旷的剧场、浸骨的空气、小小的人,只有他那故意压着的轻轻的呼吸声。

李志强是越往前走越瘆得慌。剧院闹鬼的事不是他举报的,但显然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往前走两步,觉得仿佛有风吹过,李志强便转过手电照向同一阶的红色座位,发现没有异常,再放回胸口位置往前继续走。

他的头虽然一直看着前方,但他的眼睛却不时地向后瞟去。

他咽了口口水,鼻腔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出气,迈开的步子小了起来。

猛地,他突然转过身,用手电照了照身后,又马上照向门口、座椅间、楼上。

“呼!”见没有异常,李志强闭着眼低下头喘了口气,又放松似地拍了拍胸口。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饶是这么自我安慰,李志强接下来还是走得小心翼翼。

就这么一步一挪,好一会儿才走到舞台上。

得亏是他们班长不在,要是被发现了,他那年年轻轻就月入三千五的工作不得被来上两次扣钱警告?

李志强站在幕布前,一手掀起幕布一角,又回头朝着空旷的剧场厅里照了照,接着一头钻进了后台。

他打着手电来到了一堆机器旁,就着刚才电话里维修师傅描述的样子,果真找到了一台录音播放设备。

于是,他按照维修师傅给的检查步骤,将手电放在了大腿上,蹲在机器前摆弄了起来。

嗯,零件什么的都没有松,电源也拔了,这么看没啥问题,接下来开关两次只要正常就能收工了!

接着,李志强起身去插上拔掉的电源,再回到机器旁打开开关,摆弄了两下。

小提琴声突然出现,虽然不像古典音乐那般开头直接的激昂,但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李志强瞪着眼盯了会儿身后的幕布,粗粗喘了几口气后,才捡起滚落到一边的手电,随后坐到机器旁听了起来。

伴着背景乐,李志强无聊地夹着手电在身前上下摇晃。

“Zu Hilfe!Zu Hilfe!Sonst bin ich verloren.”

待雄浑的男声出来后,李志强听着听着皱起了眉。

“老麦先前不是念叨着是个感情不够的姑娘的声音吗?我记错了?”

李志强继续听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关掉了机器再拔掉电源。

“开关一次就够了吧?”这时夜已深,他也想早点回岗亭里烤火小憩一会儿。

说着,就掀开幕布走出了后台。

“嗯~”站在舞台上伸了个懒腰,李志强又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好了,回去休息咯!”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他位于舞台左手边,并且斜方向朝下走时,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

“Schon nahet sie sich!”(它越来越近了!)

好似有情,又好似无情。传入人耳,让人眼前仿佛站着一位充满怨恨的女子。

虽然与先前的内容不同,但李志强还是一下就听出来这调调应该就是刚才关掉机器后该唱到的部分。

回想起老麦说的没啥感情的女声,又联想到这里才被举报了闹鬼。

一瞬间,他的头顶发凉,寒气从心口处向四肢扩散,又自脖子处迅速向上蔓延,嘴边、脸颊、额头,直至整个人体,最后同一时间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他踉跄着退到墙边,贴着墙战战兢兢地向出口挪动,同时手电不停的变换位置照射。

随着他的挪动,那女声唱得愈发急促,声调也随之高昂了起来。

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觉得遇见的鬼,这黑暗中凭空出现的、清唱的女声,不像是从哪个固定的位置发出,反倒是如同环绕立体音一般笼罩了整个大剧场。

在不小心绊了几下后,李志强终于挪到了门口处,在那急促得几近癫狂的歌声里,他的精神终于承受不住这压力,大叫着狂奔离开了。

身后,留下剧场大门敞开,绿色的应急灯照亮着剧场里面的墙边地角,里面的歌声逐渐平静、减小,直至消失。

“Triumph! Sie ist vollbracht. die Heldentat!”(胜利!英雄的行径,成功了!)


只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柳谒卿肩头的伤口便已经掉疤,轻轻拍了拍,那些新肉除了感觉上没有以前敏感外,其余的并无二异。

起床洗漱完,简单吃两片面包后,便开始了码字工作。

本来按他的习惯,早上是用来完善细纲的,但想着晚上接了个大活,万一时间来不及没写完就不妙了,所以还是先提前写着,水可能会水点,但起码不会断了全勤。

除去中午花了点时间做了顿“美味”的饭菜外,其他时候一直在键盘上用五笔施展着噼里啪啦大法。

直到天空开始变了颜色,才在奶粉罐子的碎碎念中停了下来。

“一起切不?”柳谒卿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嘿嘿嘿,不切老嘛,昨天刮累老。”奶粉罐子摸上了电脑,傻笑着回答。

本想再招呼两句的,然后手机上就来了扣钱信息:“原子之心”已成功购买。

“劳资坨子捏得绑紧!”柳谒卿咬牙切齿地看着让本不富裕的自己雪上加霜的奶粉罐子,随后深呼吸,“我不气我不气,个家捡嘞,该背时造孽。”

于是穿上还没有缝补的外套,别上痒痒挠,独自出了门去。

不要说什么衣服有破洞看起来有碍瞻观之类的话,自从听了奶粉罐子那句“用六位数密码来保护你这三位数的存款”后,再联想到最近的收入直线下滑,柳谒卿已经无所谓了。

都穷成这13样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再说,这次大剧院的活情况不明,从仅有的信息中并不能得出里面那位究竟是恶鬼、怨鬼,还是说邪鬼,甚至最糟糕的还有可能是个疯鬼。所以柳谒卿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不管是斗法还是肉搏,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这么看来,穿着破洞的衣服去,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反正柳谒卿一路上就是这么在心里矫情的。

大剧院与柳谒卿的住处相距并不是特别远,加之时间充裕,他选择步行前往。嗯,这是想要借机锻炼身体,并不是为了抠那几块钱的轻轨费!

走在跨江大桥上,夕阳从这头铺到那头,从他的脚下铺到大剧院的门口,牵着他的目光一路向前,直至与那翡翠般的外墙相交相融。

柳谒卿随着江那头的清风一同来到了剧院门口,这里早已大门紧闭,台阶下立着告示牌,上书:因内部设施原因,大剧院暂时关闭修复,所有演出延后,开放时间择日通知,我们不久后再聚。

远远瞧见柳谒卿的驻足,李志强匆匆跑了过来,道:“请问您是柳谒卿柳先生吗?”

收起对大剧院的观察目光,柳谒卿微微扬起嘴角,眼神平淡,作出礼貌的微笑,道:“我是柳谒卿。”

见这般的礼貌中带着距离的回答,李志强不着痕迹地稍稍后退了一小步,使两人之间有了充足的社交距离。

这是他这么多年换了N个工作得出的经验,对于这类有身份、性子偏淡的人,需要保证两人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不然会让对方心生反感,从而使其主动后退,那对李志强来说就算得上失职了。所以为了不使双方的相处尴尬,李志强向来都是选择主动让出距离,这点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不过他的动作却让柳谒卿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我被嫌弃了?

毕竟他除了身份证,哪还有什么身份可言,再者,他只是习惯性地在工作时保持正经,跟性子淡毫无关系。你见过性子淡的人能跟龙熙城那货拿着刀比脖子,过后还谈天说地那么久的吗?

好在李志强是专业的,虽然不知道柳谒卿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化解此时尴尬的方法就是主动开口,简洁地结束两人的交流。

于是李志强伸手指引,道:“请跟我来,另外两位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门口,李志强为柳谒卿拉开门,道:“柳先生请进,他们就在大厅等候。”

“你不来吗?”进门时柳谒卿反问道,毕竟这也是当事人之一,有他在的话,接下来的工作能方便许多。

李志强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这是你们几位先生的工作,我的工作在门外,就不打搅了。”

他脸上作得轻松,但微微颤抖的嘴角以及隐隐冒汗的额头却出卖了他。

柳谒卿点点头,不做强求。毕竟人不是这个圈子的,对鬼怪产生恐惧才是正常反应,要是一脸渴望,那才不对劲了!

于是头也不回地迈进了剧院大门。

李志强在柳谒卿走了一会儿后轻轻掩上门,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着头大喘气,不停地擦着冷汗咽口水。

“一个月三千多块,我没必要去玩儿命吧?”

来到大厅,在灯下见到了两位外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高个子年轻人。

一位随时笑着,仿佛身子里装满了快乐,如同短尾矮袋鼠一般。

另一位则一直拉着个脸,好似体内全是悲伤,和南美鼠兔一样。

见到柳谒卿,短尾矮袋……呸!笑着的那位主动迎上前来,握着他的手热情地介绍道:“您就是柳谒卿吧,我们俩兄弟老早就听过您的名号了!之前老会长来讲课时,总说您手段了得,让我们有机会就多跟您学习学习,就是四会长那老毕登一直叭叭……啧,你捅我干哈?”

拉着脸的那位听到这,连忙走上来用胳膊肘捅他肋叉子,咬着牙小声道:“哥,过头了!”这才让其结束了对他们四会长的亲切问候。

“我们俩兄弟姓艾,我是他弟弟,您叫我小艾就行,他是我哥哥,您可以叫他狗剩儿!”小艾上前说道。

面对这般过于的热情,柳谒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得笑着回应:“好……好的,大艾小艾,咱们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

一听这话,大艾立马松开柳谒卿的手,一把搂了上去,冲着小艾眉飞色舞,道:“我说啥,柳哥就不是那种有点本事就端着的人!人跟咱们一样热情着呢!四会长那老登给咱安排这事儿时还说偶尔会有点社恐,社恐是个啥13样我还不知道吗?”

小艾上前拍掉大艾搭在柳谒卿肩上的手臂,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比较社牛?”

“诶是吗?”大艾闻言,抱着手思索,“可我觉得我牛是挺牛的,但不够社啊!”

“……”柳谒卿明白了,感情这俩兄弟一个是碎催活宝,一个是补刀的。

“龙熙城呢?又迟到了?”柳谒卿左瞧瞧右看看,都没有发现那道风衣。

“龙老哥啊,”大艾眉头一挑,“他下午打电话说他有事,这次又鸽了!”

“老鸽子……”

天色暗了下来,三人望了望窗外升起的月亮,然后收起笑容看着对方。

半晌,小艾一手捂脸,开口道:“咱是不是还没有讨论驱魔流程?”

柳谒卿跟着一把拍在额头上,仰起脑袋,心里道:亏你还记得有这回事儿啊!

大艾左看看右望望,连忙也伸出一只手挡住脸,道:“对的,对的,那咱就开始讨论吧!”

清了清嗓子,柳谒卿正色道:“首先,你们知道我的规矩吧?”

“我知道我知道,恶鬼怨鬼帮他们恢复神志,不到万不得已不下死手,邪鬼疯鬼才直接驱除!”大艾连忙举手,“出来之前组长都跟我们念叨几天了!”

柳谒卿闻言点点头。多人行动时理念是十分重要的,不能一方说安灵一方说驱魔,这样会造成重大分歧,可能最终还会导致前功尽弃。

“组长还说,让我们俩兄弟听柳哥你的安排,你说啥咱就做啥,不要擅作主张!”大艾挠挠头,继续道,“说是免得我们再出意外了。”

闻言,柳谒卿愣了愣神。

他口中所说的意外,指的是去年的南山废弃疯人院临时行动。

虽说事件代号有着“南山废弃疯人院”,但当时并没有进入其中,那个地方属于封锁地带,里面封着一群疯鬼与邪鬼,两者互补,剿灭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而那次行动,是因为有天晚上一只邪鬼不知如何突然闯出了封锁带,出现在了山间。当时原第四分会第二大队第五小组的成员正巧在附近聚餐,得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去,却因为没有提前准备预案,在行动时出现了分歧,导致最后虽然成功驱魔,但也只存活下一人,也就是现任的第五小组组长曹无极。

柳谒卿叹了口气,回想起那批与自己熟络的人,不由得感叹道:“难怪每年全国各地的驱魔学院毕业那么多学生,各地驱魔协会却还是没有满员,而且福利还越开越高。唉,都是在吃刀尖饭呐。”

收起杂念,柳谒卿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向你们保证,不管等会儿能不能解决里面的那位,我都一定会把你们给活着带出来!”

“好了,闲话事后再道,咱们先来整合目前各自有的信息!”


“之前协会派了专员带上探鬼器来做了个初步探查,能确定的是,整个大剧院之中只有一只鬼,且只出没于大剧场,我们不必担心会有其他鬼插手或者她会乱窜到其他厅里。”小艾率先说道。

接着大艾继续道:“而专员来滴时候进入了大剧场,发出了跺脚、清嗓等响动,却没有听见那女鬼的歌声,更没瞅见她滴真实面目,由此推断其有特定的引出方式,普通的行为无法使其注意到。”

待二人说完,柳谒卿接过话头,道:“目前来看,在几位当事人提供的消息中,里面的女鬼从来没有露过面,每次出现只有歌声且无实质性的伤害,故我们无从得知其具体属类以及攻击手段,更无法推测出其生前的相关信息,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后才能再做判断。歌声的出现都是与莫扎特的歌剧《魔笛》相关,按照保安李志强的说法,他是在播放了歌剧的一个片段后,女声主动出现接上了之后的唱词内容,稍后的行动先以此为尝试看是否能将其引出。而在歌声出现后,按麦恒的说法结合李志强的表现推测,只要不表现出负面情绪,鬼就会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这种情况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如果非必要,尽量不要激怒她。但要是她自顾歌唱,那我们就只能用点相对危险的非常规手段了……但记住,如果真的要用其他手段,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又想了想,接着补充道:“但几名当事人都是第一次经历灵异事件的普通人,可能在描述时或多或少会加入自己的猜想判断,所以不能完全依靠他们所提供的消息,咱们行动时还是要时刻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有其他没提到的信息吗?”

见二人闭口不言,柳谒卿点点头,对着墙上的剧场内部示意图做出安排:“待会儿进去后,大艾你就守在门口,保证好出去的道路畅通,同时目光主要放在舞台以及入场的通道上,没有我的通知不要随意走动!”

“懂了噢!”

“小艾你跟着我往前走,到最中间那阶座位时停下,背靠在那排座位边的墙上,目光主要放在场内座位之中,记得注意座位下方。”

“明白!”

“我会到舞台的前端,将目光主要放在二楼以及侧面你们俩的视野盲区,而我的视野盲区就交给你们了!等我们到位置后,我会先用手机播放《魔笛》,如果播放期间没有反应,我会择机暂停,别被突然出现或者消失的声音分神。”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那啥,为啥不选一个人守在开关旁边防止她突然把灯关了咧?”大艾闻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教材上提过,驱魔时如果能保证光线充足就一定要去保证住,鬼虽然只会被日光晒爆皮,但在光线充足时也会产生灵体上的不适应,这样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其实力的发挥。”

柳谒卿听后立马回答道:“因为鬼要关灯的时候绝不会是当着你面来把开关关上,更不会给你能再次打开的机会。”说着转过头看向大艾,微微皱眉,道:“你之前驱魔的时候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大艾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那啥,我们俩兄弟还没驱过魔,这是第一次……”

语罢,柳谒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言语中带着几分震惊,道:“你俩不会才大学毕业吧?”

“哪能啊!”大艾一听,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

柳谒卿舒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才毕业的学生,不然还得考虑他们受到视觉和精神冲击后的反应。也好,虽然没驱过魔,但起码在协会里模拟训练是不会少的,不必担心他们会自乱阵脚,带着带着就过了。

然而这口气多的都马上又被他给倒吸了回去。

只见大艾昂着头,显得极其骄傲的样子,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俩才大四呢!还有半年才毕业!”

我热你个瘟!我收回刚才的想法,漆画梁你个老家伙绝逼又在坑我!你那四分会是多缺人才会让这俩连新手村都没出的学生加入啊喂!

原以为刚毕业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没想到这俩货居然还没毕业!我是说为啥这俩在动作语言上有着自信,但隐约间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了几分清澈的愚蠢!

本来想着打一个中高级的副本,这下好了,给我一下子把难度升到专家了吗?但愿里面的那位给点面子,不要太强,不然,就难办咯!

柳谒卿嘴角直抽抽,最后不得以只能叹了口气,略带疲惫地说道:“行动吧。”

三人进入了大剧场,按照刚才安排的位置站定,互相确认过眼神后,柳谒卿闭上眼,用鼻子深吸气后,再睁开眼慢慢吐出。

接着将手伸进外套内包,拿出手机打开了软件,选择提前下载好的歌剧,而后目光扫过楼上楼下坐满了灯光的座位,轻且缓慢地眨了次眼,等再次望向场下时,眼神已然凌冽。

播放。

“Zu Hilfe!Zu Hilfe!Sonst bin ich verloren.”(救救我!救救我!否则我就完了。)

伴随着歌剧唱词的进行,三人全神贯注,注意着自己视线内每个鬼可能会出现的位置。

急促、高昂、平静、婉转……歌剧按照着它原有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倒是与三人不变的严肃相映成趣。

在进行至“Ich schütze!”时,柳谒卿突然暂停,将唱词中断。

而随着手机声音的消失,三人放缓了呼吸,稍稍低了点头,目光却仍放在原处,并且更加有力。

一道轻柔的风自门口而来,一路吹过大艾的侧脸,掠过小艾的领口,拨动了搭在柳谒卿眼角旁的两丝头发,然后再顺着剧场另一侧向上,消失在了二楼。

落针可闻的场内,三人神经紧绷,紧张感随着未知的等待而加剧。

突然,柳谒卿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道:“来了!”

此话一出,那环绕般地冰冷女声也瞬间响起!

“Ich!Ich!Ich!”(我!我!我!)

柳谒卿目光飞快地扫过楼上、侧面,接着又马上看向其他两人。

大艾正瞪大了眼死死盯着他所站的舞台,而小艾虽然嘴唇有些打颤,但眼睛一直在自己的负责范围内转动着。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歌剧已经在女鬼的演唱下进行到了捕鸟人自我介绍的后半段,场内却没有发生更多的变化,不见鬼身,光亮仍在。

“不现身?”柳谒卿喃喃道,“看来还是得用非常规手段啊。”


提问:如何打断正在忘情歌唱的人并让她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A.叫她名字。

B.扔去鞋子。

C.钝角。

正确答案是,用另一种风格完全不同的音乐来进行对冲,把她气得来打你!

那么问题又来了,什么音乐的冲击力最大?

柳谒卿朝两兄弟摆摆手,示意他们做好准备。

万幸,两人虽然还未毕业,但法术课显然是没找人去代考的。只见两人连忙念咒,给自己的身体套上了层白色的贴身甲,接着双手手心反向贴合,置于胸前,神情肃穆。

道系法术,不错。

柳谒卿也跟着从后腰处摸出了自己的痒痒挠,置于额前冥想祈祷。

“柳哥这么年轻,也有养起来的驱魔器?”小艾看着舞台上的柳谒卿,开始了思考,“听四会长说他是福利院出来的,根本没有血脉亲人,这是从何而来的?”

驱魔器,其实就是一件物品在有驱魔能力的人手上,被他们长时间用自身气息来浸染而成为的蕴含驱魔力量的道具,通常需要数年时间才可以养成。但如今驱魔器也有了自养和他养两种分别。自养的方法就如前面所说,养出来的东西通常年份较长,质量较高,且载体多样,像痒痒挠、毛衣签子之类的生活物品居多,哪怕是老爷爷盘了二十年的核桃都有可能,这一类的驱魔器具大部分都是自用或者传承,且每件有着独特的能力。而他养的驱魔器,则是专业的公司产品,像古氏的驱魔兵器就是这其中的代表者,这类驱魔器有着标准的生产线,养出来的东西年份较短,质量不一,载体单调,以各式兵器为主,用以出售获利,且没有独特能力。

而柳谒卿手中的那件显然属于前者!排除掉他从十多岁开始就不去抓蚂蚁或者写情书的情况,专心去养一根痒痒挠的概率并不大,我就不信哪个中学生每天拿着根痒痒挠盘来盘去能不被老师给拉去背中学生八十荣八十耻!所以此物多半是从某人那里继承而来的。莫非是他的师父?

大艾则满脸惊讶地看着自上而下、慢慢布满金色气息的痒痒挠,脱口而出:“卧槽!”

接着,只见柳谒卿又轻声念道:“天地正气,见宇明心,心似金!”随着咒语的出口,一道金色气息在其心口一阵闪烁,随后又马上消失不见。

“这就是他独特的法术吗?”小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深邃,“与学院里记载的法术内容毫无干系,听起来反倒更像是教人道理的句子,而且这金色气息间蕴含的能量,也给人种说不上的感觉,就好像是,明明充满了专注,却又能在其中察觉到暗含的随意洒脱。”他快速地思考着,希望能从中学到点从没有见过的知识!

另一边的大艾则目瞪口呆:“卧槽!卧槽!”

在做完两道准备后,柳谒卿在手机上一番点击,然后抬头看向两人,点了点头。

“非常规手段,终于要来了吗?”

“卧,我等下再槽好了……”

只见柳谒卿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握紧痒痒挠,盯着坐满灯光的座位,而后郑重地在屏幕上按下了大拇指。

空旷的大剧场里,在清冷的歌剧声中,突然间就闯进了他手机里发出的声响,为紧张的气氛间加入了有节奏的“噔噔”声。

这是某段音乐的前奏。

应景地,一片云飘来遮住了天上的月亮,使得剧场之外,只有黑暗。而先前那道轻柔的风仿佛也受到了吸引,从二楼上探出了头,好奇地看向场中。

在半分多钟的“噔登”声响过后,音乐里又新加入了人声。只听得“嘿呀”几声,似激情又似随意,在两者之间交杂相融,让保持严肃的柳谒卿都忍不住开始跟着轻轻打起了节拍。

又过了近半分钟,这般有节奏的平和瞬间被打破!在突然响起的唢呐声里,歌剧声被盖过,天上的云瞬间炸开,让月光配合着灯光,将大剧场里里外外都给照亮,那道轻柔的风也在片刻间一改常态,挟裹着寒气,猛地一机灵,在场内急速窜动起来!

接着,前奏结束,正歌开始。与大剧场原本的紧张以及先前歌剧的严肃不同,这新加入的力量,让人听得血脉偾张!

“东边不亮西边亮啊~”

“晒尽残阳我晒忧伤!”

“前夜不忙后夜忙啊~”

“梦完黄金我梦黄粱!”

一曲阴云散,此刻何人不激昂?

“咳,咳咳!”小艾以手挡嘴,被呛得大声咳嗽,而后在寒风的反复抽打脸颊中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眼,道:“这TM就是非常规手段?!独特法术呢?高手风范呢?!!!”

而大艾的反应则完全不同,这时候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都起褶子了!

“卧槽!卧槽!卧槽!柳哥同道中人呐!这一听就是老二手月季迷了,等会儿我一定要跟他好好交流交流病情!”

注意到两人变化的柳谒卿却是一脸懵:咋回事儿?非常规手段不就是用跟歌剧风格完全不同的音乐把鬼给急出来吗?有啥可惊讶的?

没多想,继续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区域。

果不其然,没有人能在别人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放自己的不喜欢的音乐时忍得住!哪怕变成鬼了也不行!

在饱含激情的唢呐声里,场内的灯光开始闪烁不定。

三人神色一凛:“来了!”

灯光的闪烁频率逐渐加快,随后在“砰”的一声下,全部炸开!伴随着划拉掉落的玻璃渣子,场内陷入了半黑暗之中。

月光从窗外进入,照亮了柳谒卿的右半边脸颊,映在眼睛里一阵闪烁。他左手在黑暗中关掉音乐,将手机揣回内包里。

在哪?

这时,大剧场的中央处,一道黑色的人影开始凝聚,周围的空气向她汇聚,而回之以鬼气向外溢出。

三人看不清楚她的脸,甚至看不清她的衣服,就如同灯罩上出现的影子一般,只有外形,他们也只能从那外形上判断是个穿长裙的女鬼。

那女鬼悬在空中,轻轻提起裙角,微微蹲下行礼,然后一声冷哼,抬手一团鬼气朝着柳谒卿砸了过来。

柳谒卿却也不惧,抬手一痒痒挠将眼前越来越近的鬼气给打散!

可当鬼气散开后,那女鬼已然从场内消失,不知所踪。

跑了?

就在三人不停寻找时,柳谒卿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浓郁的鬼气!

“后面!”大艾看到一个人影从幕布内透出,从身后接近背对着她的柳谒卿,急忙出声喊道。

想偷袭?

在鬼气和大艾的提醒下,柳谒卿当机立断,转身朝着身后脑袋的位置一痒痒挠横扫而去!

“唰!”

痒痒挠扫过了那女鬼的头……顶。

低头看向约摸不到一米六的女鬼,柳谒卿愣住了,片刻后,发出了疑惑地声音:“……啊?”

而那女鬼也是跟着一愣,脸色开始难看,身形也渐渐从黑影之间显露出来,随后暴怒道:“你也嘲笑我!”接着双眼灰化,咬牙切齿地朝着柳谒卿的心口冲去!

然而,只听得“咚”的一声!

她没能撞进去。

见其灰色的双眼,以及那直扑人心的攻击方式,柳谒卿顿时了然,大喊了一声“怨鬼”后,立马开始念咒!

“天地正气,自幻出形,链锁灵!”

然而在发现自己无法入身后,那女鬼恨恨地看了眼被撞出金色气息的心口,随即调转方向,朝着最近的小艾冲了过去!

看着朝他飞来的狰狞的女鬼,一直在仔细观察柳谒卿动作的小艾心头一惊,而后本能地快速将反向贴合在胸前的双手挪到脸旁变成合掌状,接着左手放下,右手上出现了片旋转着的白色锯轮!随后猛地朝女鬼扔去!

若面前是只实体化的鬼,小艾这一击必然起到不错的效果,然而,他在女鬼冲向他时,慌乱间忘记了面前的怨鬼的攻击方式——灵体化入身进行精神攻击!他这道飞锯又不是注入了自身气息的驱魔器攻击,根本打不到灵体化的鬼魂!这就使得他没能做出本应该念咒进行精神防护的操作,更别提使用攻击灵体的手段了。

白色锯轮直接穿过了女鬼的躯体,朝着柳谒卿径直飞去!

此时的柳谒卿已经念完咒语,左手挥出,手心里钻出三根螺旋缠绕飞行的锁链,朝着女鬼追去!

而白色锯轮被柳谒卿一个侧身躲过,撞向了后面的墙壁,在墙上炸开!

“!”看到墙上那个大洞,柳谒卿一阵心疼!

这次的行动不像是梁山那次属于私人性质,这驱魔协会的公家活,意味着他必须遵守协会的某些规定:比如驱魔时造成的损失会在事后进行评估,然后从要发给自己的驱魔费里扣一部分。

朕的钱!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心疼了,他用力催动着锁链飞去,却仍旧棋差一着!

只见得那锁链已经飞到了与女鬼的脚仅仅只差不到一寸的距离,接着就被柳谒卿一个后拉,收了回来。

那女鬼,已经穿过小艾的贴身白甲,撞进了他的心口。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驱魔人!”

“别做梦了艾文,你这块头哪像个驱魔人啊?去搬砖多合适啊!哈哈哈!”

“爸爸妈妈,我将来可以成为驱魔人吗?”

“小孩子家家想啥玩意儿呢?那多危险,好好读书考个好的初中、高中、大学,将来毕业当个老师或者考个公务员不好吗?”

女鬼撞进了艾文的心里,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将自己的鬼气在其中释放。

渐渐地,艾文眼前的大剧场变成了最早之前那些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并且被逐渐放大,然后,扭曲。

“你行吗?驱魔学院那分数你考得上吗?”

“就你,遇到事就慌得不行,让你驱魔,怕不是加大伤亡哦!”

“你绝对是打算去骗抚恤金的!”

“你不配!”

艾文站在雾气遍布的记忆里,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着的场景,身子佝偻、精神萎靡。他隐隐地觉得这些画面与他原本的记忆有着许多偏差,但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听着一句句恶毒的话,在鬼气的侵蚀下,他开始慢慢迷失自我,充满亮光的眼睛,逐渐变得灰暗起来。

而大剧场内。

眼见女鬼撞进小艾身体里,大艾立刻在手里凝出一道光锯,“嗷”的一声举过头顶就冲了过去!

被控制的小艾抬起头,无神失焦的眼睛望向焦急的大艾,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随后,脖子一伸,对着大艾手里的光锯就迎了上去!

仿佛在说:来啊,快来砍死你弟弟呀!

大艾也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个刹车停在了原地。

不行!这是艾文的身体,我现在砍上去艾文也会受伤!

可恶!

女鬼看见手足无措的大艾,竟直接控制着艾文的身体走上前去,抓住大艾举着光锯的手,朝自己脖子上掰!

她想来上一出兄弟相残的好戏!

看着熟悉的脸庞,大艾开始了思想斗争。

这下若是砍上去,那么自己的弟弟肯定会死亡,那女鬼也会重伤;若是不砍下去,两者都会继续存活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柳谒卿走了过来,随即一个手刀,劈在了小艾的后脖颈上,只是“啪”的一声,小艾便被打昏了过去。

“你俩在这演亲情电影呢?”柳谒卿嘴角抽了抽,“被怨鬼控制了身体直接打晕就好了,之后再想办法把怨鬼逼出来,用得着在那跟生死诀别一样吗?”

“……”

这时,本来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小艾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

两人见状,连忙收起攻击法术,将注意力转移到小艾身上。

“柳哥!我弟这是咋回事儿?他咋这样了啊!”大艾着急地推了推小艾的身子,又马上俯下身贴在他的心口听了听,接着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急得满头大汗,“教材上不是说被怨鬼控制了,会在长时间处于一个僵持状态吗?”

然而,小艾抽搐的身子这时却突然停了下来,静静躺在地上,咬紧的牙关松开,紧绷的肌肉也开始逐渐放松,整个人处于一直完全脱力的状态。

柳谒卿见状,皱了皱眉,连忙上前翻开他紧闭的眼皮查看。

那白色的眼球和黑色的瞳孔,这时正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灰起来!

“糟了!”柳谒卿连道不好,“他被怨鬼攻破了心防,怎么会这么快?!”

要知道,怨鬼主要是进行精神攻击,将自己的能量注入人的心里,从中找到突破口,让人恐惧、迷茫,最后使其陷入扭曲后的精神之中无法自拔。随着陷入的时间越久,醒来后的伤害越大,轻则萎靡不振、能力丧失,重则失忆自闭、疯疯癫癫!

但是,人毕竟有自己的想法思考,其精神世界是其自己构建起来的,自己才是里面的主人。就好像小艾作为国王创建了一个国家,而那女鬼则是另一个突然出现的、想要入侵的国家,在这期间必然会遭到小艾的强烈抵抗!然而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本应该还处于僵持阶段的小艾,却一下子被攻破了,就好像出现了群臣内乱,内部自己崩塌了一般!

“他有什么心理弱点吗?”柳谒卿急忙朝大艾问道。

“太严肃,死脑筋,长得壮……哎呀,太多了我说不过来!”

“……”

大艾的回答让柳谒卿感到无奈。若是知道了他的心理弱点,就能反过来推理怨鬼用的什么方法破的他的心防,之后就能顺着这条线再将他唤醒,这是最快,也是最稳妥的一种方法。然而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种方法并不适用。

眼见柳谒卿不再言语,大艾急忙说道:“柳哥你那么厉害,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对吧?!”看着面前躺着的小艾,脑子里关于怨鬼、关于精神攻击的知识一下子盖过了他的大半理智,想着那些可怕后果,他此刻尽是慌乱。

柳谒卿稍加思索,随后咬咬牙说道:“方法有,但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点损伤!”

大艾一听,反而没有犹豫,立马说道:“用!柳哥你就尽管用你的方法,他小时候最抗揍了!”

柳谒卿:“……”

“那我开始了,等下注意引开那跑出来的怨鬼。”柳谒卿一手握住痒痒挠握把,一手缓缓抚过其他部分,嘴里念道,“天地正气,意说三平,雾荡鸣!”

艾文的精神世界。

这里,他的父母、同学、老师,每一个都挂着诡异的笑容,将其团团围住,言语似针,不停地向他扎去。

“咱家里件连驱魔器都没有,也好意思去丢人现眼?”

“哟,这不是优秀的驱魔人艾文吗?怎么连课文都没背下来啊!啧啧啧,这还有多余的脑子去背咒语吗?”

“别说考上驱魔学院了,他能初中毕业吗?哈哈哈……”

每说一句,艾文眼里的灰色就变得更深,精神也愈加不振。

可突然间,有一股力量却从外传来,震得他的精神世界一阵颤动。

他本能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道金色的能量不停地冲击着天穹,每冲击一次,眼前的灰蒙便淡化一点。

“砰!砰!砰!”

他就坐在地上蜷着双腿,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

耳边响起的话开始有了变化。

“艾文呐,你要考上驱魔学院的话语文成绩还要抓点紧,这样,老师这总结了本答题要领,你先拿去看着,高考前肯定能涨些分的!”

“老艾,加油啊,咱寝室就你有希望能考上驱魔学院,要是以后找你驱魔,你可得给咱兄弟几个打折啊!”

“老弟,来,哥带你!”

眼里的灰色褪去,他望向面前伸出手挑着眉的大哥,抿了抿嘴,把自己的手也伸了上前。

“来,一二,起!”大艾一把拉起坐着的小艾,给他掸去了身上的灰尘。

“走吧!”说着,朝他一扬手,带头向雾里走去。

他们穿过了大雾茫茫,走过了亲友师长,来到了一间房内。

这是俩兄弟的卧室。

大艾从下铺枕头下掏出了个红色纸袋,举到小艾面前,咧着嘴笑道:“咋样老弟?今年南边人没招够,哥也补录过去了,这下可以一起去南边咯!”

小艾低头一看,自己手中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纸袋,上书:江市驱魔学院——录取通知书。

接着听见了背后有人小声言语,随即转头。

那是他父母,此刻正在门口息了条缝往里偷看。

两人仿佛没看见朝他们走去的小艾,仍在小声笑着说话:“咱俩儿子都考上了驱魔学院,争气啊!”

“下个月要不开车送他俩去江市报道?”

“算了算了,大家伙还好,小家伙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待久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吧,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的。”

“也是,钱正好省下来,看后面几年能不能再多存点,等他们毕业了分配工作时好给他们一人买一个驱魔器,不能让他俩被别人笑话不是!”

——砰!

只得一声巨响,上空被金色能量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雾气开始飞速从洞口窜出!

随后,周围大雾消失殆尽,那金色的能量照亮了整个精神世界。一切幻象全部消失,只留下艾文一人站在其中。

艾文闭上了眼,仰着头感受着这股温暖,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大剧场里,随着小艾的眼睛睁开,眼里的灰色尽数褪去,虽然虚弱,但恢复了自己的神。

而那女鬼,也从他的心口“嗖”地一下窜了出来。

大艾见状,心里一阵狂喜:哎嘿醒了!这可比复活一次看六十秒广告不能跳过容易嘿!”接着,想到柳谒卿的嘱托,连忙开始拉怪:“嘿!孙贼!你丫唱得难听死了,还不如我随便叭叭两句呢!”

那女鬼闻言,顿时楞在了一旁。

见此,大艾心里笑道:“哎呀,拉怪这么容易的吗?得亏我记住了之前找麦恒打听时他说的‘说这姑娘唱得难听她会暂停发神’的关键信息!我果然是个优秀的驱魔人,嘿嘿!”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不到两个呼吸,那女鬼额头青筋暴起,当场直接实体化,然后一把抓住大艾的衣领,朝舞台上大力扔了过去!

接着一个远距离大跳跟了上去,震得舞台好一阵颤!随后抓着他的脚踝,开始左右反复摔打!

此刻,这场面给人的震撼程度,不亚于洛基狠摔浩克,小玉猛踹阿福,痞老板暴打珍珍!

看得柳谒卿直咽口水,而后浑身一颤,连忙念咒给小艾修补精神世界砸出的那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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