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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发表时间: 2022-12-05

黑夜如盖,月如钩。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许长生跟在女贼人屁股后边儿问。

“妓女。”女贼人拨弄一下头发。

“真的吗?”许长生瞪大眼睛。

“真的。”女贼人肯定道。

“我不信……”许长生摇摇头,声音小了许多。

“小屁孩不信还问那么多。”女贼人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你多大?”许长生追问。

“十七。”女贼人答。

“我也十七”。许长生扣扣手指说。

女贼人回头看他。

“虚岁十七……”他补充。

“你叫什么名字?”他抬起头问。

“宋予。”女贼人回头,目视前方黑夜。

“我叫许长生。”许长生说。

“与我何干?”宋予笑道。

“哦……”许长生不说话了。

他走过一条无比熟悉的路。

城南,贫民窟。

许长生继续跟在宋予身后,木偶般亦步亦趋。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光亮。

“你是这里的人吗?”他问。

“是。”她答。

“为什么要偷东西?”他又问。

宋予停下脚步再次回头,双眸在黑夜中闪着明亮:“我们应得的。”

许长生低声道:“偷别人东西还……”

“小屁孩,你懂个屁!”她打断他,继续前行。

“你偷了什么?”

“钥匙。”

“什么钥匙?”

“用的着告诉你吗?”

“我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救命。”

“救谁的命?”

宋予再次停下,在黑暗中伸手推开一扇门,这里没有门,但是她却推开了一扇门,门里有光,也只有光。

“这里的所有人。”

她话音落下,砸的许长生耳朵嗡嗡响,砸的这里腐朽的土地漏出一个大洞,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在黑夜中惊起涟漪。

许长生问:“我想帮你,你愿意吗?”

“进来。”她只是说。

许长生鬼使神差般随她走进门中。

待他走后,有沙哑的声音说:“玉阳公主,戏演的不错。”

……

魏府,中庭。

魏义端坐木椅上,皱眉看着魏元正:“他是甲字一等,你动不得。”

“衙门抓了一个人。”魏元正道。

“什么人?”魏义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魏元正笑道。

“哦?”魏义挑眉。

“他来报案,说听见有人在他家房顶密谋造反。”魏元正看着魏义的眼睛,又道:“我知道我动不了甲字一等,但是无暇侯可以。”

“无暇侯赏识他,况且还有个燕无伤。”魏义道。

“所以需要爹您来推手。”魏元正道。

“造反拿不下他。”魏义看的出许长生在魏城眼里的份量。

“若是涉及城南贫民窟呢?”魏元正轻声,却把贫民窟三字咬的很重。

魏义“腾”的一下站起身,故作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他怎么惹你?”

贫民窟是事情无暇侯无论如何不许提及的。

“他打我的脸就是打爹您的脸啊!而且他还是甲字,现在就能如此放肆,等他成长起来,还不得骑在咱们爷俩的脖子上拉屎!”

“再说,他许长生本就与城南那些东西交好。”

“他站错了位置,挨打就得忍着。”

“再说,咱们只是教训教训他,要不了命。”

种种原因下,魏义眯眯眼睛,他有自个儿的算盘。过了一会他转过身说:“让为父再想想。”

“孩儿先告退。”魏元正起身笑着离开。

魏义回头看着他的背影,黑夜太黑看不太清。

“别留把柄。”魏义轻声。

“好。”魏元正笑答。

……

倒悬十八年,孟秋,七月十三。

许长生回到山上时,东空泛白,太阳将升。

他没回房睡觉,而是开始修行。

人有五气,天有灵气,地有命气,而五气有五行,灵气分阴阳,命气散十方。

许长生闭目打坐在山崖处,面向天空浮起的火红。

他行的路是登神,亦称练气。此气不练五行,不练阴阳,唯练命以归真。

登神第一阶称为四象,又称立象。先引东南西北八气入体,融八气合一,谓之一象。先天灵气划开阴阳后,阴气、阳气各一象,地发命气,龙蛇起陆,化为一象。

我坐中央,十方余戊己二气与我合一,演第五象,五象调和至此四象皆成。

他先引八方气,东气甲风乙木,以肝、胆应,西气庚燥辛金,以肺、大肠应,南气丙热丁火,以心、小肠包络应,北气壬寒癸水,以肾、膀胱应。

引八气混于气海,许长生满头大汗。随即八气便从气海中流窜而出,五脏六腑俱受八气侵袭。

引八气易,合八气难。常人修行一次引入一气,慢慢炼化,但许长生是一次引入八气,一同炼化!虽说修行速度是常人的八倍,但痛苦却是不止八倍。

他只觉肝胆惬意非常,惬意到了极致,但肺子却如同被刀子割成一片一片,每吐纳一口气胸口与腹部都仿佛被插了一刀。继而是心中灼热的冒火,血液都在沸腾,浑身却散发着白色雾气。末了腹下冰凉,比怀里抱着一个大冰块还要凉,如同在深冬饮下冷井水一般,由内而外的凉。

于是他浑身散发的白气又烫又寒,使空气扭曲变形,又凝结成霜。

白玉仙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端着一碗豆浆吃着油条。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来。欲速则不达,贪多嚼不烂。”

许长生自是能听到,但是他不曾停下,汗水越冒越多,他是在淋着一场雨,一场只追着他浇的雨

他也想慢慢来,可是时间不多了。

白玉仙人见他如此,却也没有责备,将豆浆油条放到一旁,盘坐在许长生身后,全是油的双手轻扶在他的背部。

“引气入背,脊走大龙。”

许长生照做,痛苦依旧。

“游龙归海,旋绕丹田。”

海是气海,也称丹田,位于腹下三寸幽精宫处,幽精宫也称生宫,蕴藏所有气。

“环行百里,藏于生宫。”

“幽精不闭,气散百骸。”

许长生一套运行下来后,痛苦才终于稍有缓解。

太阳登上天,白已成红,似是给予师徒二人温暖的拥抱。

燕无伤提着无暇侯府的早膳早早的就往回赶,找遍白玉仙府却未见人影。他行至后山悬崖,方才寻见二人,他拎着早膳盒立在一旁。

初升红日的光洒在大地上,洒在一山崖,山崖上坐着两个人,两人身后也有一个人,他拎着木头盒子斜靠在古树,古树再往后,是一个偌大的宅府,在往后是山下的城,城中有人在忙碌熙熙攘攘,城外是另一方土地,土地上有无数个小城依山傍水而立,小城和大城一样人来人往……

世界睡醒了。

许长生慢慢控制住紊乱的气,睁开眼。

“师父,您知道城南贫民窟吗?”

“知道。”

许长生刚刚睁开的眼开始泛红,他缓缓道:“您知道城南为什么是贫民窟吗?”

燕无伤拎着早膳坐在一旁,打开膳盒木盖拿出早餐,吹着手指道:“吃饭喽,还热乎的。”

师徒三人开始吃早饭。

许长生眯眼望着太阳,攥紧吃完一半的包子,一点肉馅掉在地上,他捡起来说道:“贫民窟不是贫民窟。城南才是贫民窟。”

他将那点肉放进嘴里,他的话不知所云。

“嘭!”

白玉仙人端着的豆浆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哎呦,人老了,不中用喽,碗都拿不稳啦。”白玉仙人刚要动,许长生已经收起了碎片。

四目相对。

“呵呵,你听谁说的?”白玉仙人干笑道。

“真的是?”

许长生那一双永远带着笑的瑞凤眼中,隐隐有泪流出。

“你告诉师父,是谁告诉你的?”白玉仙人不笑了。

“我不能说。”许长生低头。

“我们走吧,这里留不得我们了。”白玉仙人起身。

“师父!”许长生哭喊。

白玉仙人摇摇头,走向仙人府。

山林间惊起群鸦,他没回头,许长生仰天大笑。

泪水流进嘴里,很咸。

他又哭了。

燕无伤陪在他身旁,他不问,他也不说。

过了很久,很久……

许长生不哭了,他干看着燕无伤。

飞鸟绕林间,红日高悬天。心中万般语,不敢向人言。

他声音近乎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