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众目睽睽下，内侍府的太监找来河豚，分别放到常喜和卓鲁墨甘的桌上。
比赛正式开始。
顾宁领着顾静抢了头位，他倒也想看看，传闻中天下第一刀的常喜到底能不能赢。
毕竟号称天下第一刀，总不能连一条河豚都处理不了吧？
只见常喜深吸一口气，随后从水中快速捞起河豚，那河豚受到刺激，迅速膨胀成球。
河豚味道鲜美，被誉为“菜肴之冠”，北宋美食家苏东波曾经有一首诗写到，“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宋朝人爱吃河豚，可是出了名的。
不过，要想正确处理河豚，将其变成无毒，吃得放心，确实非常考验厨师的刀工。
在顾宁的印象里，河豚的毒素主要存在于自身性腺、肝脏、脾脏、眼睛、皮肤、血液等部位，其中，它的卵巢和肝脏有剧毒，其次是肾脏、血液、眼睛、鳃和皮肤，将这些地方一一处理后，河豚肉才可以食用。
顾宁望着常喜，他额头冒汗，迟迟没有下刀。
这个常喜，好像没什么信心啊。
“阿宁，你看那边。”
顾静的声音打断了顾宁的思绪，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来，提出挑战的卓鲁墨甘已经开始动手处理河豚，只见他先用手里的刀将河豚打晕，然后开始处理眼睛。
卓鲁墨甘的表情非常集中，手里的刀十分迅速，他先将河豚的眼睛挖出，随后剖腹，取出内脏，去除河豚的腮，再将其内部骨头两边的血肉连体一层的皮肉去掉，清理干净后开始处理河豚的气囊，用剪刀将河豚尾巴中间的血槽从根部剪开放血。
“真快。”顾宁不由自主地感叹，也明白到为什么卓鲁墨甘敢提出用河豚进行比试。
先不说刀工，单单是卓鲁墨甘这几下操作，就已经等于是现代时候，各种美食博主放到视频网站上处理河豚的手法。
顾宁看完卓鲁墨甘的手法，转头关注常喜，他也已经动手处理河豚毒素主要集中的部位，与卓鲁墨甘一样进入剥皮清洗的步骤。
两人的手法虽然不算一致，但起码速度是一样的，只是，心态上或许又不一样。
顾宁注意到，卓鲁墨甘一直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操作步骤上，而常喜，一边处理自己的河豚，一边还看着卓鲁墨甘的动作。
到了切鱼肉的部分，卓鲁墨甘将清洗后的鱼肉切出薄薄的一片，常喜也终于可以发挥自己天下第一刀的实力，不仅切肉的速度比起卓鲁墨甘还要快，甚至连鱼肉的厚度，也要比她要薄。
渐渐地，周围的看客开始感叹常喜的切肉手法高超，他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正在观看的赵佶对领先一步的常喜也多了几分自信与骄傲，他抽空看了看旁边的阿不罕捏达，原本想要看看他担心的眼神，却没想到，对方倒也十分冷静。
“难道他就一点也不着急？那个金人分明输了一大截。”赵佶心想。
其实，赵佶这个问题要是找顾宁回答，他也能答得上来，这场比试也没有说过要用速度来分胜负，那请问快又有什么用？
“真搞不懂周围的人为什么这么兴奋。”顾宁说。
顾静疑惑：“阿宁，你的意思是？”
“这场比试，卓鲁墨甘根本没有提出要以速度分胜负，要是一味求快，说不定还容易失误。”顾宁说，“处理河豚可不能着急。”
但与顾宁说的正好相反，常喜非常希望比卓鲁墨甘更快处理河豚，所以他下刀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成功在卓鲁墨甘之前处理完一整条河豚。
随着最后一块鱼肉被放到碟子上，常喜兴奋高呼。
“官家！我已经率先完成对河豚的处理！”
“好！”赵佶称赞，“你的速度比起卓鲁先生确实要快不少。”
众人踊跃欢呼的时候，阿不罕捏达不紧不慢地说：“宋皇，我们这次的比赛应该不是根据速度来分胜负吧？”
“就算不是以速度分胜负，但常大人确实比卓鲁先生要迅速，那么只要他处理的河豚无毒，他就能胜出。”
“宋皇说的没错，如果河豚无毒，那率先完成者，理应是胜利者。”卓鲁墨甘也已经处理好河豚，“可是，不知道常大人是否有胆量试一试自己处理的河豚肉？”
“这......”
常喜还没说完话，卓鲁墨甘在众目睽睽下，用筷子夹起自己处理的一块河豚肉，随后放到自己的嘴巴里。
卓鲁墨甘的举动可谓是大胆，在场的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够狠。”顾宁心想，“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逼迫常喜试试自己处理的河豚肉。”
正如顾宁所料，下一步，卓鲁墨甘就要求常喜亲口尝尝自己处理的河豚肉。
“常大人，既然你也已经处理好河豚肉了，那不如，你也亲自尝一尝？”
常喜沉默，他深知河豚的毒性强烈，只是一小块，就有可能会丢去性命。
“你不会是不敢吧？”卓鲁墨甘说，“一个优秀的厨子，难道对自己做出来的菜式这么没有自信？”
阿不罕捏达也开始拱火，他笑着对赵佶说：“宋皇，看来常大人对自己处理的河豚肉确实缺了些自信，那这场比试，就是我们赢了！”
既然是在大宋的国土上，宋徽宗又怎么愿意看金人威风？于是，他以皇帝的身份命令常喜尝一尝自己的处理的河豚肉。
“常大人，你就尝一尝自己处理的河豚肉吧。”
“官家，这......”
“怎么？莫非就如他们所说的一样，你对自己处理的河豚肉没有信心？”赵佶皱着眉头。
常喜头皮发麻。
然后，在这时候，一直站在赵佶身旁的赵桓站了出来，他来到常喜面前，拿起桌上的筷子，亲自为他夹了一块河豚肉。
“常大人，请吧。”赵桓走近一步，在常喜的耳边说道，“常喜，本太子告诉你，这河豚肉你一定要吃！既然你处理的速度比那金人要快，那只要肉没毒，就是你赢！但如果你不敢吃，丢了大宋的脸面，不仅是你，就连你在宫外的妻儿，也难逃一劫！”
常喜心生寒意，他知道，这块河豚肉，他吃，有可能会死，但不吃，不仅是自己，就连宫外的妻儿也一定会死，他已经没得选择。
于是，在现场所有人的目光下，常喜无可奈何地接过赵桓手里的筷子，往自己的嘴巴里缓缓放入河豚肉。
现在，常喜就只能希望自己做出的河豚肉没有毒。
只是，事与愿违。
顾宁看到，常喜吃下河豚肉后，不到一分钟，他开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随后，他竟然跪在地上，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中毒了。”顾宁说。
只见常喜痛苦地伸出右手，死死地抓住赵恒的裤脚，他想要求救，但是赵恒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力地拽回自己的裤脚后，命令旁边的内侍太监。
“你还不赶紧把他带下去！”赵恒说。
“是！”
常喜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被带了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河豚中毒，这也意味着，刚刚与卓鲁墨甘的比试，他这位大宋的御膳总管，已经输了。
“御膳总管竟然输了......”顾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就说嘛，只是一味求快，在这场比试中可赢不了。”顾宁叹气。
“那现在......”顾静望向卓鲁墨甘，“这个金人就赢了？”
“事实摆在眼前，卓鲁墨甘确实赢了。”顾宁说。
就像顾宁说的那样，卓鲁墨甘赢了，因为胜出，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没想到大宋的御膳总管，号称天下第一刀的常喜，竟然输在刀工上，而且还有可能死在自己的手艺上，哈哈，这实在是讽刺。”
常喜输了，在场的人们确实非常失望，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不仅是常喜和卓鲁墨甘的比试，更是大宋与金国的一场较量，关乎两国的颜面。
阿不罕捏达对着赵佶笑了笑：“宋皇，这次卓鲁侥幸获胜，还望你不要见怪。”
“比试互有胜负，实属平常，朕......”
没等赵佶说话，卓鲁墨甘冷冷地说道：“大人，我并非侥幸获胜，而是那常喜技不如人，身为大宋的御膳总管，他理应是大宋厨艺最强的人，却连一条河豚都处理得不干净。”
“卓鲁。”阿不罕捏达象征性地看了眼卓鲁墨甘，表情里却是忍不住的高兴，他装腔作势地说，“宋皇，卓鲁为人直爽，多年来只顾专研厨艺，也未见过什么世面，还请你多多包涵。”
“难道不是吗？”卓鲁墨甘继续挑衅，“宋皇说过，大宋山河辽阔，山珍海味众多，但现在看来，就算大宋山珍海味再多，却连一个会处理河豚的厨子都没有，实在是可惜！宋皇，不如这样，今晚就由我全权负责宴会的菜式，让你尝尝我们金国的手艺。”
“不必。”赵构抢先回答，“今晚宴会，我们邀请了许多民间的厨艺高手，他们会全权负责。”
“可是康王，试问就连御膳总管都比不过我，你们大宋还能有什么厨艺高手？我想，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吧？”卓鲁墨甘冷冷一笑。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卓鲁墨甘的话彻底激起在场人们的怒火。
尤其是顾静，此时她握紧双拳，望着卓鲁墨甘的眼神充满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