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的红盖头,被人推搡着,脚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李建民那个黑洞洞、一股子土腥味和霉味的屋子。
炕上铺着张半新不旧的席子,硌人。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外面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被隔开,屋里死静死静的。
我一把扯下盖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土炕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十六岁,我的好日子还没开始,怎么就一脚踩进了这口烂泥坑?
我就那么缩在冰冷的炕角,背死死抵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好像这样就能离门口那个男人远一点。
眼泪止不住,流到嘴里又咸又苦。
门口有动静。
李建民没进来,他就蹲在门槛外头那个黑影里。
一点暗红色的火星,在那里一明,一灭,再一明,一灭。
是他那杆旱烟袋。
劣质烟叶烧出来的那股子又辣又呛的味儿,顺着门缝钻进来,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吸溜着鼻涕,自己都觉得丢人,可就是忍不住。
门外,那明灭的烟头停住了。
接着,是他那把闷沉沉、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的粗嗓子,没什么起伏地砸过来:“哭啥?”
我吓得一哆嗦,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烟锅子在地上磕了磕,发出“梆梆”两声闷响。
他又开口了,声音还是那样,平平板板,听不出是烦还是别的啥:“俺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那点火星又亮起来,接着一明一灭。
他就在外头守着,像条沉默的老狗。
我缩在炕角,眼泪慢慢流干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和怕。
夜长得像永远熬不到头。
日子就像村后头那条河,浑黄,粘稠,慢吞吞地往前淌。
我认命了。
李建民这人,跟他那条坏腿一样,木讷,没什么话,但手脚还算勤快。
天不亮就下地,天黑透了才拖着那条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来。
他确实没“吃”我,我们就像被硬塞进一个笼子里的两只牲口,各干各的,各活各的。
后来,有了小梅,我的闺女。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才让我觉得这日子稍微有了点活气,像干裂的土缝里,硬生生钻出来的一点嫩芽。
我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小梅身上。
李建民呢,还是那样,闷头干活,回家就蹲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