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乱,油光水滑。
他背对着西边那点惨淡的日头,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眯起眼,手还捏着那根扎人的梭子。
心里嘀咕,这是哪路神仙走岔了道儿?
跑我这破落户门口杵着。
那人往前挪了小半步,正好让一点惨淡的光线落在他脸上。
一张脸,保养得挺好,没什么皱纹,白净,斯文。
可那双眼睛…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手里的梭子“啪嗒”掉在破脸盆里。
赵卫国!
是他!
那个当年让我爹悔了肠子、让我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湿了枕头的知青!
赵卫国!
他站在那儿,隔着那堵塌了的矮墙,脸上堆着笑。
那笑容,跟他那身笔挺的衣裳一样,看着体面,可搁在眼前这破败的院子和我这一身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上,显得那么假,那么刺眼。
“秀芬。”
他开口了,声音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种城里人拿腔拿调的调子,温温和和的,“是我,卫国。”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直响。
我僵在小马扎上,手指头还残留着被梭子扎破的刺痛感。
眼睛死死盯着他,盯着他那张脸,他那身光鲜的皮,还有脚上那双能当镜子照的皮鞋。
脑子里像开了锅的滚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全是二十年前的影子,还有李建民下葬那天,乱葬岗上飘飞的纸灰。
他见我不吭声,又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跨过那塌了的矮墙豁口。
脸上那笑更深了,带着一种…一种怜悯?
还是施舍?
“秀芬,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我都听说了…建民他…唉。”
他摇摇头,好像真替我惋惜似的,“现在好了,他走了。
你自由了。”
自由?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一抽。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挺了挺他那笔直的腰板,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带着一种笃定,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天大的恩赐:“秀芬,跟我走吧!”
他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砸进我耳朵里,“我带你进城!
离开这穷地方!
我们去省城,过好日子!
我…我补偿你!
这些年…我对不住你,秀芬!”
补偿?
好日子?
我听着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子,狠狠扎进我耳朵里,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