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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场事业双失意的实习法医白薇受不了打击投水自尽,在水底遇到了千年前被皇上逼婚同样投水自尽的同名古代大小姐,意外穿越到古代,嫁给了废柴王爷,从此助力王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登基称王,以为可以依靠自己的智慧改变命运重活一世的白薇却不知道,命运早已为她设下了更大的陷阱。
主角:白薇,李烺 更新:2023-01-16 18: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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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白薇,李烺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之拯救废柴王爷》,由网络作家“五更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情场事业双失意的实习法医白薇受不了打击投水自尽,在水底遇到了千年前被皇上逼婚同样投水自尽的同名古代大小姐,意外穿越到古代,嫁给了废柴王爷,从此助力王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登基称王,以为可以依靠自己的智慧改变命运重活一世的白薇却不知道,命运早已为她设下了更大的陷阱。
2019年夏天,一座江南小镇,梅雨时节。
天上下着小雨,整个世界雾蒙蒙一片。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这导致没有撑伞的白薇显得尤其突兀,她身穿一身大红的连衣裙,失魂落魄地走向江边。
白薇站在江堤上,清凉的江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脚下是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从古到今从未停歇。她极目远眺,对岸的风景和建筑都看不真切,使得她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也只是一场大梦。
半个小时之前,男朋友的家人终于知道了白薇的职业——法医。他们接受不了这一切,勒令男友和她分手,白薇本以为早已知道自己职业的男人,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毕竟当初他是唯一一个支持自己报考这个专业的人。
可是她想错了,且错的非常离谱。只见男友稍作犹豫,就顺着父母的意思,跟她提了分手。她那天精心打扮,是冲着第一次见家长要好好表现去的, 这个结果超出了她意料,白薇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觉得他们俩从高中到现在,七八年的感情,总不能因为父母的一句“这个工作晦气”就结束了吧,她不信。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白薇的工作也出了问题。就在她走出餐厅大门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单位让她明天不用去了的通知。白薇想着那既然工作不行,好歹还可以考虑男友父母的意见,重新找个适合为人妻母的工作好了。然而很快白薇就知道了男友前后态度变化之所以那么大,跟自己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就在白薇夺门而出之后没几分钟,男友一家就带着另一个女人和和美美在吃饭了。那个女孩她是认识的,是男友的师妹,文学系,教师编,长相甜美,身材窈窕,听说家世也很好,没有哪一样是白薇能比得上的,除了和男友一路从高中走过来的八年感情,她一无所有。而这份感情,刚刚也被男友宣判了死刑。
单位告诉她已经找到了比她更合适的人选,领导大倒苦水,说是小地方不需要那么多法医,劝她另谋高就。就在刚刚的饭桌上,她还告诉男友家人,自己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女人,无论将来怎样,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工作。没想到工作却先放弃了她。
接到电话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去告诉男友家人自己可以不做法医,求他们给她一点时间和机会。于是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那一幕,原来那一家人早就约了别的人,难怪刚刚男友的表情那么着急,他不是着急如何跟父母交代自己的工作,而是着急自己怎么还不走别耽误 了他的好事。
冲上去大哭大闹不是白薇擅长的事情,于是她选择了认怂。白薇狼狈地退出了餐厅的大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微信消息传来,自己已经被踢出群了。好在工作群里新来的同事被拉进群是她被踢之前的 事情,于是白薇点开了他的头像。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那一瞬间,白薇什么都明白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白薇看到电视剧里帅气的女法医就立志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后来她力排众议报考了法医专业,终于在毕业的时候明白了当年所有劝阻自己的人的良苦用心。原来法医,并不欢迎女孩子的呀。
找工作跑了一年多,没有一次过得了实习期。现在这个单位是家里托了关系才进去的,小地方的法医,工作清闲,学来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但她依然兢兢业业不敢犯任何错误,工作态度之认真让所有的同事都不得不佩服。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轻易就被新来的男同事打败了。
那一瞬间,白薇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都变得那么苍白而可笑。白薇从小就是学霸, 书上的故事告诉她,只要努力就会有所回报,长大后,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望向了不 脚下的江水,水流这样急,颜色又这样浑浊,想着是不是跳下去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了?
白薇这样想着的时候,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白薇是单亲家庭,从小就是妈妈一手拉扯大的,妈妈对待白薇极为严苛,但凡成绩有一点点下滑就是一顿毒打。妈妈告诉她,她绝不能输给爸爸后来的孩子,不然她就抬不起头来。
白薇习惯性地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妈妈那尖利刺耳的声音,“白薇,你死哪去了?这个月的钱怎么还没打过来?”
白薇无声苦笑,自打自己毕业以后,妈妈就不再工作,每个月等着她打钱。
“真的死哪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吧。”这样想着的白薇纵身一跃,小小的身影落入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了一大圈不明所以的涟漪。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落水。
白薇身为法医,别的不懂,但弄死自己的法子还是知道不少的,她自然知道溺死并不好受,但是她累了,累得懒得再多走一步路了。这么多年,无论是对待感情还是学业,她从来都不敢懈怠,每年都是第一的专业成绩,每年都花费自己打工的钱赶去男友的城市给他过生日,尽可能多地陪他,为了平衡学业和爱情,她疲于奔命,长期睡眠不足,身体早已透支,如今却换来这样一个两头空的结果,她没法接受。
梅雨时节的江水还有些冷,窒息感则来的迅速而猛烈,她开始本能地挣扎了起来,但是无济于事。就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女人身影,那个人似乎也看见了她。在这种地方遇见,还真是缘分呐,可惜初见即永诀,她们也没机会认识彼此了。
白薇并没有死,怎么说呢,就像她一贯失败的人生一样,这一次她也没有成功杀死自己。 可是醒来的时候却并不在医院,光线很暗,四周散发着一股子新刷油漆的味道。这种味道白薇是 熟悉的,是赶工出来的棺材独有的味道。
既然人已经在棺材里了,那到底算死了还是活着,白薇也算不清。她依然很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直演到火化然后顺利死掉。
很多人以为被烧死很疼也很煎熬,但其实人没有那么坚强, 大概80%死在火灾里的人根本等不到烧死就被有毒的烟气毒死了。只要空气中的一氧化碳浓度达到%,死亡只需要三分钟;达到10%,则只需要几十秒……在这种时候还在复习死亡知识的白薇,自己也觉得自己过于冷酷,但是她也不想起来。
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妈妈的哭声,从小妈妈就教她女儿当自强,但是自己却三天两头在女儿面前哭。妈妈的哭声是控制白薇的武器,简单却有效,最柔软也最坚硬的武器。
但是奇怪的是,这回她什么也没听见,四周安静的出奇,没有人的哭声,甚至也没有街上的车流的声音。她记得自己家住在闹市的城中村,拆迁的房子,拆迁款被爸爸卷走了,只剩下卖不出去的回迁房,算是她们母女俩唯一的安身之所。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对劲,时间长了,白薇便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木制建筑的屋顶,不是自己家的装饰风格。她便试着深呼吸了两口,发现自己并没有太严重的溺水反应,便试着坐了起来。
彼时夜深人静,临时搭建的灵堂里寂寂无声,只有微弱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是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只会出现在横店的世界——全古装环境。
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地府该不会还没有与时俱进吧,白薇吐槽着,然后想起自己生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就不信什么生死轮回。
就在她疑惑间,一声女高音尖叫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低头一看,原来这个灵堂是有人的,她的棺材前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此刻正在用见了鬼的惊恐表情看着自己。
姑娘:“小姐,你……,你没死?”
白薇:“你是哪位?”
姑娘惊叫着跑了出去,没有理会白薇的疑问。白薇这回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打扮了,没错,她也是穿着古代的衣服,总不能是穿越了吧,这种荒谬的想法在白薇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屋子里就围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是唯一统一的就是他们的装扮都是清一色的古装。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薇儿,你,真的没事了?”她说的是一种白薇非常陌生的语言,类似于那种闽南语的歌词的发音,是自己在现代时完全听不懂的,但现在的自己却是可以理解意思的。
白薇茫然地点了点头。她试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却发现喉咙痛的厉害,挣扎了半天也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嘶嘶声,尝试了两次之后她只得放弃。
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屋里的蜡烛数量骤增,在明亮起来的光线之下,白薇终于意识到这个灵堂的诡异,除了本应该放床的地方放了棺材以外,其他的布置和普通的闺房别无二致,甚至张灯结彩,似乎本来是在准备一场盛大的喜事。
看起来像是家中男主人的中年男子声音激动,“薇儿没事就好,咱们终于可以向皇上交代了!”
屋里的一大群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纷纷进入了一种庆祝模式,面上的 表情也统一变得轻松起来。这让白薇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之前跪在棺材前的小姑娘,大概是她的贴身丫头,此刻见自家小姐真的没事,便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小姐,明天是你和吴王大婚的日子,是皇上赐的婚,到时候如果咱们交不出人来,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白薇依然有些懵逼,难道她真的穿越了!?
鉴于她目前行动不便,她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肌肉的状态很不好,动不了。只能用眼神暗示丫鬟给自己拿面镜子来。
在镜子里,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是之前落水时在水底见过的那个女人。她这才意识到当时没在意的细节,她是装着古装的!
白薇努力想要想起点什么,但是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还开始头疼。她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这个全新的身体,底子不弱,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溺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太虚弱了,没有体力支持她逃跑,她只好认命般地躺下了。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这是现代的白薇面对一切困难时候的自我安慰,也成了现在唯一的面对方式。
第二天的白薇是在一阵喧闹中醒来的,关于初来乍到家人还没认清就要嫁人这件事情,白薇也没什么态度,总之她现在还没有从寻死的状态中走出来,整个人依然是一副心如死灰,任人摆布的样子。
丫鬟下人们的议论声透过窗户传了过来,白薇的这个身体听力极佳,她醒来后观察过自己的手指,根据上面的一些茧子迅速判断出这个女人应该是个擅长弦乐器的,于是拥有极佳的听力也很正常。
于是她就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丫鬟红蜡:“大小姐太可怜了,我听说吴王可是个废人。”
丫鬟绿浓:“你可别说了,要不是这样,你以为小姐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寻死啊。再让小姐听到吴王的名字,她一个激动又要寻死,我们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红蜡:“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日后好歹是个王妃,哪怕守了活寡,也有个封号在的,就是可惜了紫月姐姐。”
小厮:“你们俩聊什么呢?”
管家:“今天是大小姐大婚的日子,你们俩还偷懒呢,去,去,快去前院伺候着。”
随后就是一阵小跑声,俩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白薇搜肠刮肚回想着自己在历史课上学的那些东西,甚至试图根据眼前的建筑和家具纹样判断出具体的年代,然后就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历史学的一塌糊涂。至于历史上封号叫吴王的人她也没想起来一个。用脑过度又开始头疼,她决定放弃。毕竟“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于是迷迷糊糊中她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转暗,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好在睡饱了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坐起来拿开了自己眼前的障碍物——红盖头。白薇拿着红盖头出神,只听见外面鼓乐喧天,歌舞声声,好不热闹。
敢情她这就出嫁了?
至于她的夫君吴王,她是没空关心他的死活了。因为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填饱肚子,此刻她的肚子叫得比外面的锣鼓还响。白薇闻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传来的糕点香味,于是艰难爬起来。
但是白薇高估了自己的恢复情况,长期的卧床导致下肢水肿僵硬,下了床以后她根本站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声响惊动了门外值守的看护。
看护:“王爷,王妃,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合着这屋里不止自己。白薇撑着床沿爬起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保持住了一个坐在床头的姿势,四下张望,终于在床上找到了一个人形物体。
那人一身大红色喜袍,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白薇试了试他的呼吸,呼吸全无。
“冥婚啊!”白薇一个头两个大,难道这就是前世做法医天天拉别人胸膛的报应吗?
这王爷就是不一样啊,死了还要讨个大小姐陪葬。自己什么身份来的,哦,好像是翰林大学士家的千金,怎么会沦落至此?白薇瞬间就理解了原主为什么要自杀了。但是此白薇非彼白薇,她刚刚失恋,已经决定这辈子孤寡终生,若是有个王妃的名号,岂不成了有钱有闲的寡妇,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差的样子。
就在她开始憧憬未来之时,门口的看护再度发话,“王爷,王妃,要是不回复小的们就冒犯进来了。”
白薇极为努力地回答了一句:“没事!”
门外恢复了安静,两个看护也不再说话。
休息了一会,白薇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终于可以活动了。应该说是法医的本能吧,白薇恢复行动力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王爷的尸体而去,她得确认他的死因,避免别人把他的死载在自己头上,守寡没关系,殉葬是真不行。
她拿了一盏蜡烛过来,烛光下,王爷的五官终于被她看清。一双剑眉凌厉如刀锋,闭上的双眼看不出里面的情况,但是长长的睫毛还是能猜出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该是多么温柔,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紧紧抿着的唇,颜色苍白,毫无生气。
“真可惜,长这么帅,真是红颜薄命。”白薇的法医生涯并不长,遇到的尸体也不多,但她可以说这位王爷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死人活人里面最漂亮的,放到自己的时代,这要是能出道,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少女。
可惜他现在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这么好的皮囊和身份,以及可以想见的富贵荣华的一生,都成了泡影。想到这里,白薇还有些伤感。
突然,王爷的睫毛似乎动了一下。
白薇吓了一跳,但是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后退,她端着烛台凑近了一些,甚至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扒开了他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散瞳的眼睛,而是一片澄澈的眼光。下一秒,一个温柔的微笑就从眼睛扩散到全脸,像极了春风吹开花上的雪。
双唇微动,他说:“王妃,你好。”
白薇这回是真吓着了,早听过有假死诈尸的,但死的这么彻底还能诈尸的她真是第一次见。“你没死啊!”连人死没死都看不出来,看来自己被开也怨不得别人啊,白薇沉浸在一种挫败感之中。
王爷再度开口:“王妃,让一下。”
白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了更好地观察他的情况,选择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姿势,她是 骑跨在他身上的。她迅速翻身下来,不想一晃神,手里的蜡烛落到床上,眼看就要点燃这满屋子的幔帐。
说时迟那时快,王爷一个伸手,就接住了蜡烛,白薇什么也没看清,只看到滚烫的烛油滴在他的小臂上,没入了大红的喜袍。
王爷一声不吭地放好了蜡烛,随即就像是拉练了八千米一样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额头上甚至冒出了虚汗。
“死是没死,虚倒是真虚。”白薇为自己突然无法做成富贵寡妇而可惜,但是看着他小臂上的伤又觉得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作为屋里唯一一个可能还有行动能力的人,白薇责无旁贷 地站起身,艰难地走到门口跟看护嘀咕了两声,看护一个小跑就不见了踪影。
“那个,我不是要冒犯你,我是要帮你处理一下烫伤,这个烫伤不处理也是会留疤的。”说着白薇抓起王爷的手,将他的衣袖撩起,小臂上已经被烫红了一片,王爷躺在那里,任人处置,白瞎了白薇准备的一大堆解释。
他并没有防范她。
不多时,看护端着一盆冰块快步走了进来,白薇用打湿的毛巾包住冰块做了个临时的冰袋替他敷上。又吩咐看护去找一些马油来,等冰敷后替王爷涂上。
王爷懒懒开口:“皮肉小伤,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白薇拽住了王爷将要抽回去的手,说:“那可不行,你这手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得负责到底。”
王爷听来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屏退了看护。“我听说前两天你为了逃避婚事还要死要活的,怎么今天就要对我负责了。”
这很难解释,白薇总不能说逃婚的那个其实已经逃掉了,她只是个无处可去的大冤种吧。这种解释说了他也不可能懂,万一把她当成疯子打入冷宫了那不更完蛋。
王爷见她不回答,自己转移了话题。“马油是治烫伤的良方,但你一个闺阁小姐,不应该懂这个。学过?”
这个问题依然很难解释,白薇总不能说她是医生吧,虽然是只看死人的医生,但那好歹也是个医生。至于这个年代的闺阁小姐应该懂些什么,白薇毫无概念。
她想问现在的年代,哪怕有个年号也好,或者皇帝的名字也成,但眼前的人是王爷,也就是说不是皇帝的亲儿子也得是个大功臣,问他皇帝的名讳基本也跟找死没差了,白薇就没有开口。
“王爷,你身体虚弱,要不还是早些休息吧。”白薇急于摆脱眼前尴尬的对话,本着不说不错的原则开始劝人睡觉。
王爷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今晚先放过白薇。然后下一秒,屋门就被一群人推开,整个屋子闹哄哄地挤满了人。
为首的一个青年男子衣着华贵,一看就身价不菲。他看见醒着的王爷,高兴地直拍手。“就说翰林府的千金福气大,这才刚进门,六弟就醒了!”阴阳怪气的语气让白薇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前身是个什么名声扫地的大混球。
其他几个青年也跟着附和:“太子说得对。”“这还不是多亏了太子帮六弟跟父皇求来的姻缘。”“早知道白小姐这么厉害,我们可就不让给六弟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白薇终于搞清楚了初步的人物关系,比如自己的夫君吴王排行老六,且不受兄弟们待见,尤其是以太子为首的其他皇子,但是看着床上躺着的,除了长得漂亮点以外,跟个废物没有任何区别的吴王,白薇实在想不通太子针对他的理由是什么。
“六弟我们可要闹洞房了。”太子起着哄。
正当白薇尴尬着不知道该不该下去给皇子们行礼,而且也不知道要行什么礼的时候,一个面容俊朗,和吴王有三分相似的年轻公子站了出来。“太子殿下,诸位哥哥,六哥久病刚醒,我已经喊了太医来帮他把脉了,我们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吧。”
“太医到!”看护领着太医走了进来。
太子:“李太医,快给我六弟看看,看看他今晚还有没有力气洞房。”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白薇老脸一红,虽然她生长在红旗下,并不是什么保守之人,但是这么大阵仗闹洞房她还是真没经历过。
李太医上前给吴王把脉,他虚弱地笑笑,转向白薇:“来人,先带王妃下去休息。”
白薇如蒙大赦,跟着引路的丫鬟离去。身后的热闹离自己越来越远,白薇终于跟着丫鬟来到了一旁的厢房。
“王妃,您今晚先在这边歇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叫司绵,我就在门口。”丫鬟说着就要退出去。
“你等一下,把我的丫鬟紫月叫过来伺候。”白薇初来乍到,也不敢相信这位王府的丫鬟。
不多时,紫月就在司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白薇屏退了司绵以后,一把将紫月拉到床头 坐下。
白薇环顾四周,此刻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紫月相对而坐,整个屋子静的出奇,好像之前的 那些喧嚣热闹都只是一场梦。
白薇从来不看宫斗剧,从小到大看的都是各种悬疑剧,她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但是既然上苍给了她一个重开的机会,白薇不打算放弃。所以这第一步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好做进一步的打算。
紫月就是当初白薇初来乍到的时候跪在灵堂前的姑娘,是从小伺候白薇长大的丫头。她早就发现了白薇的不对劲,伸手覆上了白薇的 额头,一脸担心地问:“烧已经退了,怎么还是不见好?”紫月满脸焦急的神色,眼光时刻都盯在自己身上,眼神里全是疑惑。
“紫月,你来给我说说现在什么情况。”白薇焦急地问道。“这次醒来以后发现很多事情都 不记得了,你给我说说吧。”
紫月很容易就相信了她,“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想,怎么跟你说。”
翰林大学士白前,也就是白薇的亲爹,很受当今皇上的器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是太子伴读,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厚,这份信任也一直延续到儿女一代,大哥白术身居要职,如今在大理寺负责刑案,小妹白芷乖巧玲珑很受家人喜欢。
但是白薇,却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她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比常人稍低,读书写字一概不行,而且因为脑子迷糊,喜欢认死理,看上的东西就死抓着不撒手,很是难缠,众人都对她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白薇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个半傻半疯的文盲很是失望,想她白薇在现代一路都是学霸,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没下过前三名,难道是上天可怜她卷累了,让她过来休息休息?
白薇看了看手上的老茧十分费解,“这些茧子?”。
紫月指着床边的琵琶,“小姐,你在音乐上天赋异禀,小时哭闹不休,但是只要一听到音乐声就能立马停下乖乖欣赏。”
“这人该不会是个自闭症吧?”白薇看着随嫁的琵琶正摆在床头,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情况,什么都会唯独对乐器一窍不通,唱歌五音不全,跳舞四肢打架,横竖这辈子都和歌舞艺术毫无关系。
“那,我以前会跳舞吗?”白薇试探地询问紫月,因为她从自己目前身体的肌肉和关节状态大致已经猜到了小姐是会跳舞的,甚至有着相当严重的腰肌劳损,可以想见她跳舞的时候一定也是专注到忘我的境地。
一听到这里,紫月竟然两眼放光。“大小姐能歌善舞,舞艺卓绝,经常混迹于秦楼楚馆之中……”
“打住打住,舞艺卓绝和混迹青楼,是怎么联系起来的?”白薇一时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
“大小姐最喜欢青楼里的小哥了,平时每隔三五日就要去逛逛呢,一旦老爷不让,就在家里砸东西嘶吼大闹。每次去还不许下人跟着……”
白薇听着这个扮演难度越来越高的人设头疼不已,她有点担心地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紫月满脸骄傲:“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小姐每次过去还要包下整个场子让所有人都来伺候自己。”
白薇想不通自己名声都这么烂了,还怎么入了皇家的眼。“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吴王他不能不知道吧。”
“王爷他还真不知道。”
“他也是傻子?”白薇有点震惊,难道俩傻子凑一起了?
“额,不是的,小姐,王爷他常年隐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京城的事情不太了解。”紫月见她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忘得彻彻底底,也很是头疼。
“什么玩意儿?隐居?”一般王爷不都是热衷于宫斗的吗,怎么还有这种操作,这个王爷到底是什么奇葩,白薇不太明白。
“是呀,小姐,吴王从小身子就弱,平时隐居城外深山,这次是因为成亲才被皇上喊回来的,结果因为水土不服又病倒了。”紫月一脸的惋惜,似乎真的已经把吴王当成了自家的姑爷。“小姐,像你这样声名狼藉的人呢,本来是很难嫁出去的,幸好王爷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薇打断紫月:“你真的是白家的人吗?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
“我以前那是听闻王爷他天生性格懦弱,脾气也差,还觉得小姐可怜,现在一看,王爷这一表人才的,似乎比你更可惜。”
白薇翻了个白眼,紫月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最容易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年纪。“合着王爷一表人才,是被我这头猪拱了的白菜呗。他一表人才有什用,我看他可活不了多久了。”
紫月满脸惋惜,突然严肃起来,充满同情地看着白薇,看得白薇脊背发凉。“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白薇心想我上哪去记得,我又不是你家大小姐,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好吧。
“小姐,皇上就是担心王爷命不长久,寻了国师算了八字,国师说小姐命中有大福,说不定对吴王的病情会有帮助。”
白薇终于明白了紫月和家里众人的同情,她是嫁过来冲喜的!
“小姐,不然你想王爷贵为皇子,就算他不知道你的过去,那皇上也是知道的,但是只有你,只有你的命格能救他,所以皇上才点了头。”紫月说着几乎要哭了出来。
白薇一下子失去了方寸,她平生最怕女孩子哭了。“别哭了,别哭了,难道王爷死了我要陪葬吗?”
“小姐,王爷死了,你也不能改嫁,就要守一辈子寡。小姐,你还这么年轻!”紫月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白薇一脸懵逼,在王府守寡,那不就是吃皇粮还不用生孩子,听起来很爽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尤其是白薇想起自己那个劈腿的前任,想着男人还是死的好,死了就永远不会劈腿了。这样一想,更觉得吴王真是一个地上没有天上也罕见的好丈夫。
“小姐,你没听过“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吗?”紫月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上了嘴。
““萧郎”“萧郎”是谁?我也没有什么“萧郎”啊。就在白薇乐滋滋觉得这辈子稳了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突然破窗而入。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柄冷剑就横在了白薇的喉头。剑锋离颈动脉仅有几毫米的距离,白薇 吓得不敢动弹。
黑衣人:“白薇,你把我大哥交出来!”
白薇目前还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哥是谁?
对方见她一脸懵,以为她是故意装傻充愣,剑尖逼近了几分,脖子上的皮肤已经能够感受到剑的凉意了。下一秒,一股熟悉的腥甜味就在空气中弥散了开来,身为法医的白薇对血的 味道再熟悉不过了。但是白薇确实不知道他的大哥是谁。
一旁的紫月急中生智,举了个花瓶悄悄靠近了黑衣人,猛地砸了下去。
黑衣人手一松,剑就歪了几分。白薇趁势双手同时拍向了黑衣人的耳朵,然后一个手刀击 中了他的喉骨。黑衣人的剑脱了手,白薇抬脚直击要害,黑衣人捂着裆部无声倒下,疼痛使他在地上扭成了一条蛆。
白薇在现代练过散打,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没想到这份反应竟然也带过来了。一番操作 看的紫月目瞪口呆。
“小姐,你出血了。”紫月指着白薇脖子上的伤口惊恐大叫。
白薇摸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没事,皮外伤。他大哥到底是谁呀?”
紫月低着头,不肯说话。
白薇看出来有问题,“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下次再遇到刺客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小姐,你先答应我,再也不要做傻事了。”
白薇答应了,反正她现在是打算从头来过,好好做人了。
“他大哥,是你的情郎。三天前,被大少爷派人乱棍打死了。”紫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姐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投水寻短见的。”
“白薇不是半傻半疯吗”、“怎么还有这种狗血情节啊”、“这不合理呀”,白薇满脑子都是这种弹幕,一时无话可说。
黑衣人却突然发话:“白薇,你为了嫁给李烺,竟然杀了我大哥!”白薇抄起花盆又给他补了一下,黑衣人终于彻底没了声息。
李烺!
李烺,这个人白薇是知道的,他因为文才出众而在历史上留下过一笔。语文书上甚至还有他的诗,必背项目呢,“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白薇到现在都还记得真真切切。但要命的是,白薇也记得他的结局,病死府中,终年二十一岁。
白薇:“王爷,今年多大了?”
紫月:“十八岁,刚成年。”
语文书对李烺的人生匆匆带过,没有任何详尽的记载,只说他诗画双绝,是罕有的才子。后人评价也是惋惜他英年早逝, 埋没了满身才华。若是能够活的久一点,必定是一代文豪。
十八岁,也就是说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就是他的死期,也是自己的死期。
白薇虽然也惋惜李烺的早死,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要命的是,她还记得李烺死后,不出三天,王妃白 氏就随他而去了。
白薇此时终于意识到吴王妃白氏就是自己。
白薇年少时也曾有过一段伤春悲秋的岁月,为李烺诗里独特的苍凉气质所吸引,对他也多留意了一些。
这位少年时就已经名动江南的皇子,死在二十一岁的如花年纪,死因只有一句“暴病而亡”。下一个朝代写下的正史里,关于他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行,长不过他一首随手写下的五言绝句。
而王妃白氏,更是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也无人在意她的死因。
后来太子顺利登基,新皇性格暴戾,上位后增加了很多苛捐杂税,国家也在他的统治中 走向了分崩离析。在他登基十五年后,这个南方小国被北方吞并。史书上的记载欢欣鼓舞,因为北方政权完成了一个离乱之世的大一统,开启了另一个持续数百年的和平时代。
像李烺这样卑微而不值得一提的“尘埃”,早已无人问津。身为李烺身后影子一般存在的王妃,更是悲欢同朽,面目难辨。
华夏文明五千年历史,像李烺那样未能荣登大位的皇子不知其数,何况李烺哪怕在宫斗这方面也乏善可陈,必然会被淹没在人潮里。若非李烺还有一支笔,史书上根本不会留下他的 姓名。
少年时节的白薇为此感到很是可惜,她翻过各种各样关于那个朝代的书,就连同朝的新科状元都在别人的画作里留下了面目,而他这个皇子,却什么也没留下。随着青春期的迅速过去,李烺和诗词歌赋逐渐从白薇的生命里淡去,数年之后,她成了一个长期与死人打交道的法医。
她曾经同情过他的遭遇,但这份同情就像她后来在工作中对所有英年早逝的年轻人付出的浓度是一样的,绝不代表着她愿意给他陪葬。
新的身体才十九岁,哪怕是过去那个试图要放弃生命的法医白薇,也才不过28岁,她不想死那么早。好不容易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死亡的倒计时竟然已经开始!
于是她当机立断要和李烺划清界限,这个王妃谁爱当谁当,哪怕是去庙里当尼姑,也好 过被莫名其妙带下地狱。
打定主意以后,白薇开始静下心来仔细计划。第一步,是处理地上的黑衣人,黑衣人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爬起来正要逃跑,只见白薇一个箭步上前又将他踹倒在地。
紫月再度目瞪口呆,她知道自家小姐发起疯来力气很大,但从未如此清醒理智的力气很大过。
白薇也很难跟她解释自己从小练习散打,不但是个学霸,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学霸。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白薇现在想要利用这位黑衣人带自己走。
她拎着黑衣人的后襟衣服,努力装出一股柔弱的语气来:“这位大哥,都是王爷逼我的,你带我走吧。”
黑衣人被这前后180度的大反差搞迷糊了,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主要是他现在被白薇踩在脚下,也没法有什么反应。
白薇见他不答应,继续添油加醋,“这位大哥,想必你也听到了,你大哥“失踪”后,我也不想活了,跳了江,可惜被家里人捞起来一直严加看管没有机会……”
白薇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描述殉情自杀的行为。突然意识到在现代的自己,如果真的淹死了,那么后来的报道上会不会是“年轻女子为爱自杀”、“一女子遭男友抛弃愤而自杀”、“为情所困不惜放弃生命”之类的报道。
要知道在白薇的年代,“恋爱脑”已经成了一个贬义词,她死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人拿来做反面教材。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始后怕,怎么也应该先报复一下渣男的,不然死都死的没出息。
紫月显然也被小姐的骚操作搞懵了,但她深知道小姐对那位情郎的执着,冲上来拉住小姐。“小姐,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白薇凑近紫月,询问那个情郎的死况。
白薇从紫月的描述里听到了一线生机,转向脚下的黑衣人说:“你大哥当日被我家丢下悬崖,很可能还没有死,你带我去找他吧。我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嫁”,说着就开始装模作样抹眼泪。
白薇对自己的演技并没有什么信心,于是在脑海了把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都过了一遍,尤其是想起那个劈腿的前任,果然哭的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黑衣人见她是真的伤心,又被“大哥可能没死”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答应了她。“好的,嫂子,我这就带你走。但是……”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能走,白薇什么都可以答应。
“嫂子,你先把脚拿开,让我起来”,黑衣人说。
白薇似乎是这才意识到黑衣人一直被自己踩着,她迅速撤回了脚,将黑衣人扶了起来。
“小姐,那我怎么办?”紫月眼看事情已经失控了,开始担心起自己。
“委屈你了。”白薇一个手刀劈过去,紫月就晕倒在地。随即她环顾四周,突然开始推到家具,把整个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黑衣人就静静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要干嘛。
白薇又夺过黑衣人的刀,看向地上的紫月,“紫月,对不起了。”说着就在紫月胳膊上轻轻划了一刀。随后拿来纸笔,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不明所以,但也没问也没阻止。
白薇:“留个字条,就说你给你大哥报仇来了。”说着就开始把自己头上的珠花拆下来砸碎在地上,然后扯破自己的衣服,也丢了些碎布料在地上。
现代的白薇一辈子都没穿过裙子,刚刚才走了两步,她就意识到裙子的束手束脚,这会撕得还挺开心。
黑衣人依言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白薇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笑笑,然后抱起一个花盆砸碎,自己上去踩了一脚,又拉着黑衣人踩了一脚,等一切都布置完毕,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拉着黑衣人要走。
黑衣人正准备走门,被白薇一把拉住,俩人跳窗离去。
黑衣人一早就来探过路,所以对王府的构造十分熟悉,俩人熟练地绕开王府的守备,顺利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白薇也吐槽这个所谓的王府,规模不大,装修磕碜,像个后娘养的孩子。
黑衣人顺利找到留在后门的马,带着白薇翻身上马,随着一声马鞭的清脆响声,吴王府就被他们抛在了身后的夜色里。
白薇回头看向夜色中的王府,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没有一丝丝留恋。她知道王妃失踪非同小可,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不可能迎向自己的死亡。
绑架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俩人一直跑到东方泛出鱼肚白,才在一条小河边停下修整。白薇坐在河边洗脸,黑衣人则牵着马到河里喝水。
此时正值早春,河边的山上开了几棵野樱花,粉粉的一片很是可爱。白薇心情大好,看见水中那张粉面含春的娇俏脸庞,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接受那就是现在的自己。白薇在现代长相上很吃亏,她不会保养也不会打扮,又常年过劳,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和前任那个元气甜妹的现任站一块,确实一点优势都没有。
黑衣人也终于揭下了自己的面巾,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还没有完全长开,圆圆的大眼睛里还透着一股子不谙世故的天真。
白薇看着他,是极好的骨像,要不了两年,必定会长成一个无数姑娘争抢的大帅哥。
黑衣人意识到了白薇的目光,脸上泛起红晕,果然是还年轻,被女孩子盯着就会脸红。
“嫂子,你可能没见过我,我叫赵岚,以前就听我大哥说过,嫂子极其漂亮,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就是……”
“就是什么?”白薇心情很好,决定逗他一下。
赵岚思索了一下措辞:“大哥是习武之人,向来不喜欢闺阁小姐,今天见了嫂子这么好的身手,终于明白了大哥为什么对嫂子一见倾心了。”
“什么一见倾心,还不是见色起意”白薇对所谓的情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印象,开启了无情的吐槽模式。
“嫂子既然要走,之前那一番操作是为了什么?”赵岚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
白薇:“这个,自有妙用。”
王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太医来看过之后给王爷开了药,服药后的王爷此刻已经恢复了很多,于是他就发现了王妃被绑架的事情。
原本这天早上是要带王妃一起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的,王爷好转以后立刻就派司绵来看看王妃的情况, 结果王妃房中并没有王妃,只有一片狼藉的绑架现场。
屋内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桌椅板凳倒了一地,花盆砸碎的碎瓷片也崩得到处都是,紫月昏迷不醒,胳膊上还有明显的伤口,窗台上有两个人沾了泥土的脚印,地上是王妃残败的珠花和撕破的衣服碎片。
吴王安排人带紫月下去治疗,手上攥着那条黑衣人留下的纸条“嫂子我接走了”,看来来人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但惨烈的现场还是让人不由得担心起王妃的安危。
关于白薇为了情郎自杀的事情,吴王并非毫不知情,之前听闻王妃大婚之前落水,他就觉得有问题了,直到此刻这个纸条明确向他宣示,他的王妃,心里是有别人的。
王爷冷着脸,显出难得的冷峻,气势逼人。
管家大惊失色,站在王爷身后唯唯诺诺。
一众护院此刻也是鸦雀无声,生怕打个喷嚏就让王爷找到理由把他们砍了。
王爷:“昨夜巡逻的人就没听到什么异常?”
看守护院怎么可能听得见异常,那个时候,他们的心思要么就在前院的歌舞表演上,要么就在王爷屋里的后宫八卦上,谁还顾得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偏院的情况。
王妃失踪一事事关皇家体面,何况这王妃刚过门就给皇子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皇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皇上一声令下,钦点了刑部侍郎白术负责调查王妃的失踪案。白术,正是白薇的倒霉哥哥,他性格耿直,又素来疼爱妹妹,这下子也是着急上火,失了理智。竟然在殿前立下了军令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他就提头来见。
王妃被绑架之事,朝野震动。散朝之后,白术马不停蹄赶往吴王府。
小时候白薇之所以发烧烧坏了脑子,是因为和白术一起在水边玩的时候不慎落水,后来的很多年里,白薇都非常怕水,不愿意靠近任何水域。白术对此事非常愧疚,一直觉得是自己 没照顾好妹妹才害了妹妹,因此对白薇十分纵容,平时她在家无论如何胡闹他都会哄着惯着。现在一想到自己的傻妹妹被人抓走了,早就已经乱了方寸。
白术骑马,吴王坐车。白术看着后面慢悠悠的马车心里着急得不行,他原本就对吴王这个 妹夫不满意,现在看他这种态度更是心里冒火。
这也不能怪白前,吴王在朝中,素来就是众人口中的废物点心,从小身体就弱,骑马射箭一概不行,成天喜欢躲在山里研究什么神仙道法。别的皇子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只有吴王,干啥啥不行,甚至听说连吃饭都吃不下几口。
青年才俊白前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妹夫,可是皇命难违,白前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嫁过去。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吴王府,好在白术担心的现场被破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一问才知道,王爷临走之前吩咐过下人要严密看管现场,不准任何人进出。白术火急火燎地看了一圈现场,吴王才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他那副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白前真的很为妹妹的下半生幸福担忧。
吴王给白术看了绑匪留下的字条,白术的关注点则在地上的泥脚印上,只见他拿出尺子量了量地上的脚印,抬起头来说:“脚长八寸,据此可以推算出身高接近六尺,看脚印的深度,体重不大,应该是个瘦高个身材。”吴王正站在床边,红木的床柱上,有一道很深的剑痕。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剑痕,对白术的分析点头认可。“剑痕的位置和你说的身高一致。”顿了顿, 吴王发问,“白侍郎,冒昧问一句令妹可会武功?”
白术摇了摇头,他也是觉得这里不对劲,现场的打斗痕迹过于激烈,怎么也不像他那个“柔弱”的妹妹能干得出来的。哪怕白薇时不时发疯拆家,但在哥哥眼里妹妹还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宝宝。
吴王缓缓蹲下,俯身去观察地上的桌椅板凳,仔细看看上面并没有刀斧痕迹,只是单纯被摔坏的。摔也摔在榫卯结构处,不像是出于什么兵器的打斗。
吴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下人去搬来一个花盆来。白术看着他站起来脚步发虚的样子, 真的很担心他活不到妹妹被找回来的那一刻。
白术的这些心思吴王无从得知,但是他看出来白前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了。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见他举起花盆就摔在地上,花盆应声而落,碎瓷片溅了一地。
白术对这一通操作大惑不解,吴王让他看地上的碎片分布,白术果然看出了问题。吴王那个花盆是大力摔碎的,碎片分布范围很广,有一些碎片甚至钻进了床底,而之前的花盆碎片分布范围则小得多,是收着力摔的。
这起绑架案不简单。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之前白薇就是为了拒婚才自杀的,白术自然知道她不乐意,但要是吴王也发现这一点就不好了。
白术看向那个面色苍白的皇子妹夫,因为他常年抱病获准在城外深山休养,所以白术很少见到他,以前还以为他不过又是个酒囊饭袋,现在看来,竟然完全不是!
这时候有下人来报紫月醒过来了。白术主动过来扶着吴王,郞舅二人一道赶往紫月房中。紫月看着自家大少爷一脸的担忧,大少爷身后的王爷更是一脸威严,瞬间吓得不敢吱声。
她没法告诉他们小姐是自己要跑的,更没法告诉他们小姐真的私奔了,紫月只好往后一倒假装继续晕倒。
白术却见惯了她的把戏,从司绵手中接过药碗,威胁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把这碗药泼你脸上让你毁容。我数三下,三……”
紫月慌忙起身,“大少爷饶命。”
“昨晚什么情况你老实说。”白术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紫月就把昨晚她们主仆谈心时候遇到刺客的经过都说了出来,当然了,省略了小姐自己请人带她跑的部分,以及自己是小姐打晕的事情。
“他大哥是?”吴王发问。
“薇薇这孩子性子野,喜欢在外面玩,他口中的“大哥”应该是赵越,酒馆认识的狐朋狗友。”白术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一个江湖上游荡的野小子,差点就拐跑了自己的妹妹。他的妹妹千金之躯,那里受得了风吹日晒的苦。
“那,赵越是出什么事了?和王妃有关?”没想到王妃还挺喜欢交朋友,吴王有些意外。
“没关系,人叫我打死了。”白术一脸平静地说着惊人的事情。
吴王显然没料到这种回答,“白侍郎,杀人是要偿命的。白侍郎身为朝廷命官,只会罪加一等。”
在这个权贵习惯草菅人命的年代里,李烺贵为皇子竟然会去关心自己情敌的死活,这一点 让白术十分意外。“他纠缠薇薇,我只不过是行了一个哥哥的职责,王爷要是要罚属下,属下也认。”
事情走向了奇怪的方向,紫月连忙打圆场。“大少爷,小姐说赵越没死,他还活着。”
白术一脸疑惑,“她怎么知道?”
“小姐说大少爷你宅心仁厚,从小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何况……”
白术听到妹这样说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是后面还有一个何况,“何况什么?”
“何况你也打不过他呀。”这句是紫月自己加的,她家小姐根本不记得谁比较会打了,但是紫月是见识过俩人的武功的,那个赵越行伍出身,明显是个练家子,自家大少爷则是个白面书生,根本就不是对手。对方敬他是大舅哥,没跟他动真格的而已。
白术顿时觉得丢脸不已,但看着旁边弱不禁风的吴王,似乎又找回了一点场子。
“如果赵越没死,那很可能就是赵越指使的人来绑架的王妃,那王妃会不会有危险?”吴王有些担心了。
“不会,那小子对我妹妹痴情的很……”白术对妹妹的这份自信要是能用在自己身上就好了。自信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才是妹妹现在的正牌夫君。
一提到妹妹就不太聪明的白侍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吴王的脸色,想看看他对于新婚初夜就被戴绿帽子这件事的反应。
但吴王毫无反应。
这也不能怪他,他生性就温和隐忍,平时也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山模样。白前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好感荡然无存,关于吴王生性懦弱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白术心里怪怪的挺不是滋味,妹夫一点也不关心妹妹的死活,至少没有表现出他以为的那样在乎,这让他很不爽。
“王妃没有被绑架,王妃是自己要走的。”吴王抛出惊人之语。
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紫月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王走上前,望着紫月的伤口。“刚刚太医给你换药,我看见伤口的形状和深浅,你这伤 怕是小姐砍的。”
紫月目瞪口呆,被砍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家小姐。小姐就算刁蛮,但也不至于对从小跟在左右的自己痛下杀手。
“王爷,你何出此言。”白前也是震惊不已。
“白侍郎我问你,王妃小时候受过惊吓,高烧不退三天之后,损伤了大脑,从此后就不太识字,对吧?”
白术点头。
“纸条上的字左重右轻,是左撇子,而紫月的伤口右重左轻,是右撇子,当时屋内并无其他人,可以判断伤紫月的人是王妃自己。屋内的打斗痕迹也是人为制造的,制造这一切的也是王妃自己。”吴王一通分析,逻辑严密,证据确凿,令人不得不佩服。
白术第一个出声反对,“不可能!”
“白侍郎有何高见?”吴王等着白术的解释。
“我妹妹不可能那么聪明!”
吴王本以为白术会拿出更实质的证据,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白术继续补充:“我妹妹要是有那么聪明,我做梦都得乐醒。”
紫月扶额无奈,大少爷可真是拆台的一把好手。但是若非昨夜亲眼看到小姐的冷静沉着, 今天她也会坚定地站在大少爷这边。
“她是自己想走。”吴王的语气有些黯然,但也听不出更多的波澜。他转身走出了紫月的房间,望着院子出神。
此刻白日当空,天蓝得没有瑕疵。王府的院子很空,因为王爷平时根本不住在这里,院子 里显得有些萧条,不像其他达官贵人家里的那么精致。
皇上赐婚她却逃了,这事一旦坐实,自己全家都得给她陪葬。吴王那句话一出口,白术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术猛然跪下,“王爷赎罪,属下一定会找回王妃!”
紫月看大少爷慌了,也跟着滚下床来跪着,一屋子的人都跪下了,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除了事主白薇。
赵岚正牵着马,要带白薇回京城。
白薇好不容易跑出来,自然是打死都不肯回去的。她逃婚出走,就是为了逃离白薇的命运,离李烺远远的,免得被他殃及。
而赵岚之所以要回京城,是因为他是在那里失去的哥哥的消息,既然白薇说了当天赵越是在京郊的悬崖上失踪的,那自然要回去那边找的。
回城的路上,白薇走得极为磨蹭,一会要蹲坑,一会要吃饭,一会又说崴了脚要休息。
俩人走到日薄西山,才走了不到十里地。白薇又说饿了走不动了,赵岚只好停下马。
身上的干粮已经见了底,他是没料到白薇一个女孩子竟然那么能吃,这算他的失策。
“我去林子里打只兔子,你就在这里等我”,说着赵岚系好马就钻了林子。
白薇此时也不闲着,开始了到处收集柴火,等赵岚提着兔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生好了火,甚至还调出了一碗绿乎乎成分不明的调料。
夕阳昏黄的光落在白薇身上,给逆光的她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边,白薇冲赵岚温柔一笑,如春水映梨花,美得有些不真实。赵岚看得有几分恍惚。
很快肉香就飘了出来,很快赵岚也就开始肚子绞痛。原来白薇刚刚是看见了路边的巴豆才喊的停。吃了巴豆开始肚子疼的赵岚不得不远离白薇找了个地方蹲着,就在他蹲着的时候,白薇说要去给他到镇子上找药,牵着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就在逃跑的路上,白薇已经学会了骑马。
吴王不说话,就任凭一屋子的人跪在那里,整个王府死一般的寂静。良久,大概他自己也站累了,留下了一句“由她去吧”就飘然而去。
白术和紫月面面相觑。
紫月:“少爷,看来王爷什么都知道了。”
白术:“我回家洗个澡。”说着就站起来。
紫月:“都什么时候了,少爷怎么还有心情洗澡啊。”
“洗干净了等死!”白术抛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留下王府众人,消失在了院门。
白薇既然知道了李烺的名字,也自然记起了那个离乱的时代。彼时是两个大一统时代中间的过渡,军阀割据各自为政,在中华大地上建立了七个小的政权,自己所在的国家属于南方最大的政权,在李烺死前的这几年,还算安定繁荣。
此时打马走在官道上的她并不担心会突然遇到劫匪什么的,但是白薇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她是路痴。空间思维一塌糊涂,从小就找不到家门,转个身就能忘记自己的来路。要不是为了活命,她这次也不敢贸然丢下赵岚自己跑路。但相对于给吴王陪葬,迷路也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白薇对时代的天真认识只维持到她被拦在城门口为止。
白薇仰头望着城门上“宜城”两个苍劲的大字,听着城内的车水马龙声,正梦想着进城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找个酒楼大吃一顿。然而守城的官兵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伸手问她要通关文牒,她没有,甚至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经过旁人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时代人口并不能随意流通,任何人要离开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都需要有官府签发的文牒才可以放行。白薇当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她只好支支吾吾说丢了,然后官兵询问她的籍贯,要命的是白薇也不知道自家住在哪里。一番纠缠之后,官兵见她形色可疑,既说不出自己去哪里,也说不出自己从哪里来,便怀疑她是北方来的细作,当场就将其拿下,送进了牢房。
白薇对古代的牢房没有任何研究,毕竟她只是个涉世未深毕业没几年的女大学生。木制牢房环境潮湿阴暗,老鼠蟑螂遍地,整个牢房都散发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白薇被狱卒押着丢进了腐烂了一半的稻草堆里。好在从小在乡下长大,蛇虫鼠蚁这种一般姑娘害怕的东西对白薇没什么杀伤力,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这间屋子连白薇一起,一共关了五个女孩子,但目前白薇目力所及,只看到三个女孩缩成 一团,互相依偎在一起。看年纪也都还年轻,体型也很柔弱,白薇想象不出她们能犯什么罪。女孩们各自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对于白薇的到来显然也没什么兴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狱卒丢下一句让她安分点,明天天亮就来提审。白薇见她要走,立马爬起来问什么时候能吃饭,她饿了。
狱卒就像听到了什么大新鲜话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薇,她没见过哪个犯人还敢提要求的。
白薇:“人要吃饭这事很稀奇吗?”
牢里其他几个女孩也纷纷向白薇看了过来,似乎在印证她说的话确实很稀奇。白薇环顾四周,也是满脸疑惑。
狱卒虽然也觉得新鲜,但是并没有走,而是凑近了,用不怀好意的眼光打量着白薇,白薇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不明白她要干嘛,于是俩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十分尴尬。
“我有病,一顿不吃就会死的,明天提审我要是饿死了,你也不好过吧。”白薇想起狱卒自己的话,转换了策略。
狱卒这次显然被说服了,面色缓和了下来,站在原地思考。白薇想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狱卒打量自己应该是想捞点油水。从头上拔下一只玉钗,招手让狱卒过来。“规矩我懂,这个给你,给我来点好吃的。”狱卒接过玉钗对着灯查看成色,上好的和田玉,可惜狱卒并不识货。
但她还是收下了,留下一句等一会,就离开了。此时的白薇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总觉得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等夜深人静了找个机会溜出去就是了。
牢房里的条件很糟糕,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这让鼻子很好的白薇备受折磨。
她仍然未能想起赵越,也完全忘记了赵岚。
而此刻的赵岚还蹲在草丛里,已经拉到虚脱。
百里之外的吴王府,书房里的灯亮着,下人们依旧跪着,吴王平日里隐居城外,和这些人也没什么接触,守卫是临时调来的,丫鬟们则早就记不清吴王的长相了,大家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于是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书房里烛光明亮,檀香木的书桌前,吴王提笔沉思。不多时,只见他挥毫落墨,生宣的画纸上墨色晕染开来,王妃的容貌便跃然其上。
狱卒倒是守信,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给白薇带来了一顿丰盛的大餐,烧鸡蒸鱼,连带几个小炒,喷香热乎的白米饭,光是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白薇听到肚子咕咕叫,还在感叹自己肚子叫的声音有些太大了,然后就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的肚子在叫,而是周围其他女孩。收回盯在食物上的目光,白薇看到周围几个女孩看着她的饭疯狂咽口水。
白薇招呼众人,“一起吧。”
众人却不敢动。
白薇不解,想着让你吃你不吃那算了。
结果一个女孩终于按捺不住,“姐姐,你犯了什么罪?怎么这么快就要……就要杀头了。”
“什么杀头?”白薇都被她吓得不敢动了。
“都说牢里最丰盛的饭就是断头饭了,只有杀头前才能吃上。”那个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白薇端着烧鸡凑近她,在她鼻子前饶了一圈,引得女孩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不是什么断头饭,这是我刚刚花钱买的。”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娘,“少糊弄人了,谁不知道这里的狱卒吃人不吐骨头,收了东西也不可能办事的。”
“可能是我给的太多了吧。”白薇知道王府的东西肯定不会差,也就没有多想。“你们不吃我可自己吃了啊。”
“不管了,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抓起烧鸡就开啃。白薇被她吓了一跳,连自己的烧鸡被抢了都没反应过来。还好心地给对方递上水。
冲出来的女孩叫纹绣,生的斯斯文文,虽然算不上端庄秀美,也是个小家碧玉。白薇打量着她,这女孩脸上不出色,但是一双手却尤其漂亮,纤长优美,莹白细腻,比白薇手上的冷瓷分毫不差。
“你是绣娘?”白薇试探性地发问。
纹绣几口就塞进了半只烧鸡,嘴角还泛着油光。听到这里惊愕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的手,保养的这么好,又不像其他的大家闺秀的手那样柔软,每根手指都很有力,就猜是常年需手上用巧劲的。”白薇磕磕绊绊解释着自己的观察。
纹绣放下吃剩的烧鸡骨架,满眼惋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此时手上还沾着油渍和葱花。“你说的不错,我从前是个绣娘。”
“从前?”白薇听这话有问题。
“以后是枉死鬼。”纹绣说完这一句眼神都黯淡了下去。“谢谢你的款待。”纹绣说完就要走,但她抬头的瞬间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原来她看见了白薇的衣服。
纹绣匆忙在自己的囚服上擦了擦手,几近痴迷地拉起白薇的衣袖。
为了制造绑架证据,白薇撕坏了裙摆,加上她本来也觉得长裙不便行动,所以裙子出府以后又被她撕短了一截,眼前自己这身衣服已经残破不堪,又沾了不少路上的树叶草籽,其实已经不怎么看得出来是件华贵衣服了。
纹绣欺身上前,几乎把白薇压在身下。吓得白薇大气都不敢喘,“你要干嘛?”。
纹绣却并不回答,只是上手按住了白薇的胸口,白薇的胸前,是一朵刺绣牡丹,深红浅粉,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现代的白薇拢共就那么一个男朋友,还从没有被女孩子推倒过呢,一时尴尬得满脸绯红。
纹绣的手在她胸前轻轻摩挲,下一秒就要扯开她的衣领,“姑苏曹家的手笔!”她的表情充满了惊喜。“一早就听说曹家的双面绣精妙绝伦,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白薇不懂刺绣,对什么曹家更是一无所知。就在她大脑短路不知道要如何接话的时候,纹绣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请夫人为我伸冤!”纹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声音里透出无限的期许。
“你先起来,我受不起。”白薇吓得也跟她一起跪下了,俩人就那么互相跪着彼此拉扯,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要拜天地呢。
“纹绣实在是冤枉,请夫人为我伸冤!”纹绣纹丝不动,任凭白薇怎么拉也不起来。
白薇放弃了,这个身体怪弱的,加上这几天又一直没怎么吃上饭,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说说看。”她倒不是觉得自己真的能为她伸冤,只是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纹绣欲言又止,倒是旁边一个女孩看不下去了。“纹绣去姑苏求学的路上被人骗了,卖到了万花楼,结果第一天接客,客人就死在了她床上。”
纹绣满眼含泪,“人不是我杀的。”
白薇虽说是个法医,但那也得先验尸才知道是不是。但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有人让她验尸,所以她帮不上忙。“我和你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帮不了你的。”
“你和我不一样,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是皇家的人。”纹绣却异常笃定。
闻言其他几个女孩也连忙跪了过来,众人齐声“请夫人为小女子伸冤!”
“你从哪看出来的?”白薇有些心虚了。
“衣服,你的衣服,曹家的刺绣是贡品,一般人不可能穿得起,你这一身衣服,是郡王以上的规格,你肯定不是普通人。”
“对哦。”白薇也突然明白了自己现在 身份可是这个国家的王妃啊,王妃应该是可以救人也可以救自己的吧,但问题是她要怎么证明自己是王妃呢?
纹绣出生于小康之家,家风开明,于是也给她请了先生教她读书识字,不过那个年代对 女孩子的学业要求不高,认识一些字也就算了,重点还是女工刺绣这些女子本分。纹绣打小就痴迷于刺绣,天赋颇高,加上人又勤勉好学,经过不断的学习和练习,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她的刺绣在市面上就已经叫的上价了,渐渐的甚至不少本地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还抢着来定制纹绣的刺绣,颇能为家里分一份财务压力,父母也一直以这个女儿为傲,逢人便夸自己命好,对纹绣的照顾也更加精细,家里大小事物一概不需要她沾手。
这份手艺也为纹绣带来了不少媒人,有适婚男子的人家纷纷重金请媒人来说媒,想要求娶这位贤惠能干的媳妇,甚至有人还保证日后只要纹绣愿意,就可以继续经营刺绣,不用管家中的然其他事务。这对于出嫁的媳妇来说是很诱人的条件,然而纹绣却对婚事毫不上心,她有自己的野心。她听说姑苏曹家的刺绣功夫天下一绝,心生向往,暗暗打算要去拜师学艺,好在刺绣上更进一步。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裹小脚的恶俗,纹绣生的体格健康,但终究不是个适合女子出门的时代,纹绣又没有什么出门的经验,才走到宜城就迷了路,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了。她慌张 地走在街头,因为外地的口音被人贩子认出来,没几句话就套出了她的底细。
纹绣还以为对方是好心的引路人,没想到对方不但骗光了她此前几年存下来的学费和盘缠,还把纹绣卖到了宜城最大的青楼万花楼里。纹绣生的不算出众,但胜在年轻,人贩子卖了 五两银子,把老鸨心疼了半天。
等未经人事的纹绣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这到嘴的鸭子老鸨绝不可能 放手,几次逃跑就换来了几次毒打,后面自杀绝食什么的也都闹过了,始终是没能逃掉。
等纹绣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老鸨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养伤,立马在万花楼贴了公告,给 这个新来的姑娘开苞。
公开叫卖,价高者得。
纹绣就坐在台上任人品评,那一刻,纹绣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和平时货架上的猪肉毫无二致。要说那时候纹绣没存杀心那也是冤枉她,她也想清楚了,既然老鸨不想自己花的钱打水漂,自杀这条路走不通了,那干脆杀个客人。等她成了杀人犯,自然就有官府的人来杀她,到时候老鸨也没有办法了。
这样打算着的时候,纹绣安静了下来,变得乖巧听话,甚至还问老鸨要来针线说是要绣个帕子。老鸨以为她被打怕了,终于听话了,也就喜笑颜开的答应了她。纹绣藏了最大号的绣花针,打算等客人睡着以后找个机会刺进去。
纹绣等得极为忐忑,一来其实她对于绣花针能不能杀人并无胜算,二来她也没干过这事,心里慌得不行。
最后中标的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单是油腻的面相就足够让纹绣三天吃不下饭了。 纹绣做足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可是那天晚上还没等纹绣动手,三杯黄酒下肚,那客人自己就直挺挺的倒下了,怎么 叫也叫不醒。情急之下,纹绣拿出绣花针准备刺他的人中唤醒他,结果就被老鸨逮了个正着。
人赃并获,纹绣百口莫辩。
客人身上没有外伤,房内唯一可以算做凶器的东西就是纹绣的绣花针,官府的人来了, 仵作也验了尸,死者家属坚持死者此前没有任何疾病,指控死者是纹绣扎死的。审理的过程极为草率,这宜城太守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本身脑子就不太清醒,加上死者又是他的小舅子,遭不住家里人闹,就草草定了案。
故意杀人,秋后问斩。
现在还是早春,高山顶上的雪都还没有化尽,离秋天还很远。定罪的折子也还没有递到皇城,要想翻案没的有话,时间上绰绰有余。
但是没有人会为纹绣伸冤。老鸨见她惹了人命官司,避之不及,早早就跟她撇清了关系。 纹绣曾经尝试过托人传信到江陵家里求救,其实那封信家里是收到了的,但是他们并没有行动。纹绣以女儿之身,私自出走,这本身就已经有辱家风了,现在又身陷烟花之地,就是接回去也失了清白,他们宁愿家里从未有过这个女儿。将信烧了打发了送信人就对外宣称女儿抱病而亡。纹绣等不来回信,还以为家里人没有收到信,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家人身上,但后来入狱以后又发了几次都是石沉大海,她也就渐渐消停了。
收到的信每一封都被付诸炭火,这是纹绣无从得知的事情。她在这牢里待了个把月,之前娇生惯养的性子已经磨得差不多了,一双保养得当的手也日渐粗糙起来,纹绣知道,她的前途已经没了,这样一双手,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碰上等的丝线了。纹绣渐渐地也不闹了,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像已经死去了一样。
正是因为这样,白薇刚进来的时候才没有注意到她。白薇哪里知道这个年代女孩子自己出门是多么危险,要是知道她就不逃了。纹绣的遭遇听得她胆战心惊,要不是自己还没进城就被当成细作抓了起来,自己估计也得跟纹绣一个下场。而且比纹绣更糟糕的是,白薇甚至无法写信给王府求救,因为她也不记得王府的地址。
白薇免不了后怕,看来逃跑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才行。
现在纹绣把白薇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甚至不允许她走神。白薇还没开始想就被纹绣拉了 回来。从纹绣的描述里,她大致可以推断出来那位客人的死和酒有关,倒也不是说酒一定有毒,只怕是他来之前服用了和酒相冲的药物,才导致交代在了酒桌上。可是现在一切都是猜测,白薇根本无从验证,而这验证,八成还得解剖验尸。对于古代的情况,白薇还是知道一些的,“死无全尸”是最恶毒的诅咒,当年华佗为了救人提议给曹操开颅,还吓得曹操把华佗杀了呢,现在人都死了,算着时间,估计都已经下葬了,家属更不可能同意她去把人挖出来开膛。
现在是阶下囚的白薇纯属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别说救别人了。她无法回应纹绣的期望,于是不敢看她含泪的眼睛,只推说自己头晕脑胀需要好好想想。
彼时正是大乱之年,各个国家边防甚严,不断有对方的人相互渗透,抓细作的赏金尤其丰厚。
宜城太守这一夜过得也不安生,先是晚饭时分听闻属下抓了个女细作,憧憬着可以拿去 换一笔赏金,结果后半夜接接到一道来自王府的密令。宜城正是吴王的封地,吴王可以说是他他的顶级上司。抬手展开一看,密令上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下属抓进牢里的白薇。
同样不安生的还有远在京城的白家,白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天亮以后,吴王会如何跟皇上禀告白薇的叛逃?这成了悬在白家全家人头上的剑,随时都可能落下,让这一大家子重则灭族,轻则流放。
吴王再怎么远离政治中心,再怎么不掌实权,也改变不了他和皇上皇后血浓于水的事实,他是皇后嫡出的皇子,更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素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然而吴王却因为懂事深得皇上皇后的欢心。逃掉皇子的婚事,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是罪该万死!
帝王一怒天下秋!
这样的大罪,饶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白前也承受不起。
一个月前,国师定下了六皇子的姻缘卦。卦辞指向白薇的时候,白前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蜡烛燃到底座,东方露出鱼肚白,白前站起身来,“白术,上朝时间到了。”他的语气平静如水,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
上朝的马车上,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着整个马车车厢。
“父亲大人,国师他是不是有意抽中的妹妹?”白术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了。“薇薇生性顽劣, 又有旧疾缠身,绝非王爷良配,何况她……”
“休要胡说!”白前语气威严,不许儿子妄议国事。
皇上沉迷于丹药,轻信国师,这是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升斗小民,都平等地共享着同一份朝不保夕的恐惧。
这个国家国号为吴,因为地处南方,又被称为南吴。当朝的上一任就是开国之君,耍了些手段,从他义兄弟手里抢来的天下,根基不稳,可以说是先天不足。好在他本人算是个明君,后来励精图治,局势逐渐好转,江山交到了当朝圣上的手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江南终归是富庶的,地力雄厚,没几年又恢复成了太平的样子。经济文化都得到了相当的发展,此时的南吴,已经是整个华夏大地的文化中心了。
老百姓横竖是要过日子,对于掌权者姓赵姓李也不怎么关心,毕竟换了谁也不可能不收税,换了谁也不可能不抽丁不打仗。只能祈祷遇到个明白一点的皇帝,日子不那么艰难。南吴治理的好,时间一长,大家自然也就渐渐收了心,安生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早几年,北方政权还困在战火里互相厮杀,无暇顾及南方这块肥肉。但这几年就不一样了,夏国一举统一了北方,陈兵于长江北岸,给这个乱世偷生的王朝又带来了一份乌云压顶的危机。
皇上沉迷丹药,轻信国师,朝中大小事务都要问过国师的卦象,这已经让朝中很多人颇有微词了,这其中就包括野心勃勃的太子。
太子和吴王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性格却没有丝毫相似,如果说吴王是扶风弱柳,照水之花,那么太子就是苍劲松柏,临岸之石。
吴王从小体弱多病,娴静温柔,没有男子气概,不但不 受父母喜爱,也受兄弟们排挤。太子性格豪爽,身材高 大,充满了阳刚之气。可惜就是比较冲动,做事有些欠考虑。兄弟二人秉性截然不同。
吴王生性淡泊,对于朝中大小事务均无兴趣。十四岁便借口要静养离宫隐居,这一走就是四年。平日里除了重要的过年过节和重大庆典,吴王几乎从不在宫中露面。导致他虽然是皇上皇后嫡出的皇子,宫中却有鲜有人认识他。
或许在他眼里,像曹植一样永远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也很好。只是不同的是曹植有一腔报国之心不得舒展,吴王似乎天生胸无大志。他总说这个世上不能每个人都做王侯将相,总要有人安居田园,他希望能做后者。简而言之,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废柴。
他这些心思无人知晓,尤其是白家父子。车轮缓缓碾过通向皇宫的路,白术只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好让他们慢一点接受自己的等命运。
等待吴王上朝的每分每秒都让白前父子俩紧张不已,以至于在薄寒的早春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上说了什么,父子俩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皇上询问白术案情进展,还是在旁边同僚的提醒之下,白术才意识到皇上和满朝文武都看着自己,他们都在等自己的回答。
国师站在前排,望着白术的眼神深不可测,嘴角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皇上!”白术扑通一声跪下,“微臣无用,暂未查到王妃和绑匪的去向,请陛下责罚。”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替妹妹隐瞒了下来,哪怕他知道只要吴王一出现,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可哪怕是一分一秒,白术也要替妹妹争取。
皇上冷着脸,情绪不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跪在地上的白术更加胆战心惊,吴王身为皇子,并不需要等上朝再告诉自己的父亲妻逃婚的事情。或许,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不过是为了来试探自己的。
朝野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良久,皇上叹了一口气,“加派人手,继续查。”
看来皇上并不知道,白术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
直到这天散朝,吴王也没有出现。
等白术赶到吴王府,才发偌大的王府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两队看守现场的卫兵在轮流巡逻。
吴王走了。
就在今天早上,白术忧心忡忡去上朝的时候,吴王府的马车也进了宫。只不过他没有去向父母告状,而是向父母辞行。皇后看着阔别多年如今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感到 无比陌生。孩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了,皇后也觉得有些神奇。
上林苑的梅花开得正热闹,皇后命人折下几支放进寝宫,却遭到了吴王的阻止。他说梅花在树上开得很好,折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去,他不喜欢死去的花。皇后这次罕见地听了他的话。
上一次母子俩的单独相处还是一年前,那时候皇上有心历练他,便叫他和哥哥一起,去南方平定一场叛乱。临行前吴王来向母后辞行。非常程式化的辞行,他跟在哥哥身后,拜别父母,几乎没有多说一句话。
那场仗赢得很漂亮,只是事后太子将俘虏的近万敌军都杀了。杀场上的哭声连夜不休,从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伤的吴王大受刺激,一病不起。从此后,皇上本来是有心要他跟着太子去受些锻炼,哪里想到他那么脆弱,皇上大失所望,认定了他是付不起的阿斗,就没再管他。
那是吴王这辈子第一次不顾兄弟情分,当着一帐篷一线将士的面指责哥哥凶残,对着已经放下武器的士兵,还要赶尽杀绝,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力。
弟弟的指责闹得太子颜面尽失,使得本来就淡泊的兄弟关系雪上加霜。从那以后,吴王和太子的关系降到冰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
那一次的相见过于匆忙,皇后都没来得及好好看清自己的儿子。等他到了成亲的年纪, 皇上依照惯例给了国师他的八字,之后国师就给他选了那个离谱的对象。
成婚前李烺没有见过白薇,白薇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李烺这么号人物。也没有人询问他俩的意见,事情就那么定了下来。
翰林家的千金,配一个边缘的皇子,彼时他还是青田郡公,这个吴王的封号算是皇帝父亲送他的新婚贺礼。
吴王来请退,说自己要回家。
他说要回家,意思是这里不是他的家。
帝京不是他的家,皇宫不是他的家。
母子俩相对无言,气氛相当尴尬。临走之前,李烺好不容易开口又说了一句,“日后若是王妃回来,王妃愿意住哪里就随她,请母后不要为难她。”
皇后心里对新儿媳已经有一万分不满意了,觉得白薇刚嫁过来就整这出幺蛾子,必是不祥之人,她本来就不想管她,最好能找个机会给她休了才好。
见皇后应允,吴王毫无牵挂地走了。
白术走进这座毫无人气的院落,理解了自己的妹妹,如果妹妹不走,也就意味着要一辈子困在这个院子里,和院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她也走了,他希望妹妹自由。
但是希望仅仅是希望,封城追捕的命令是他亲自签下的,画像也是他亲自画的,天涯海角,他还是要把她追回来。
天亮了,却没有人来提审白薇,等待的过程中,白薇睡了过去。哭够了的纹绣也睡了过去。牢房没有窗户,很难分辨昼夜,以至于天亮了白薇也不知道。她做梦梦见了高考,那时候她和自己的前任坐在同一个考场里,俩人写累了就彼此看一眼互相鼓励一下。窗外阳光炽烈,蝉鸣不歇。那一天,所有的交通路口都为他们设置了禁止鸣笛的标志,那一年,他和她都是天之骄子,背负着无数美好的期待。
她记得,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夏天,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明媚,俩个人一起规划的未来里, 满满都是彼此的位置。那时候他们相信,他们一定会长相厮守,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死亡将 他们分离……
宜城太守在房中走来走去,那张画像被他拿起又放下。在白薇睡着的时候,他已经悄悄来过牢房比对过,画像上的人正是王爷的密令里的那个。
那时候,本来他就要张口喊人了,结果皇城又来了一道刑部的封城令,新嫁的王妃被人劫持,刑部要他立刻配合封城搜索匪徒。
饶是太守再糊涂,他也猜到了狱中的女子就是王妃本人了。
刑部要他抓人,吴王却要他放人。
宜城是吴王的封地,他得罪不起这个顶级上司,刑部又是直接受命于皇权,他同样得罪 不起。这两道前后相差不到一天的密令,几乎把他逼进了死胡同。
白薇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又到了开饭的时候。这顿饭没有上顿好,但大家看她的眼神却变得怪怪的。
起初这几个人还指望她真的是什么高门贵女,可以帮助她们离开这个牢笼,结果看她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没人管的野丫头,压根就不可能是豪门出来的大小姐,逐渐失去了兴趣。这间牢房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除了隔壁男监那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遥远呻吟以外,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纹绣一个人还在坚持,纹绣坚持那个刺绣功底不属于普通百姓。在这个等级森严的 年代里,进贡给皇家的刺绣和衣料那都是独一份的。哪怕是达官贵人要是越级穿了也是杀头的大罪。
差点因为拉稀而死的赵岚,终于意识到白薇不见了。他还指望着白薇带他去找哥哥的下落,据她们所说,哥哥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晚一天找回来的概率就小一分。而且白薇跑就跑吧,还带走了赵岚的马和他所有的行李,实在是不厚道。
他一路打听着白薇的消息也来到了宜城,可是宜城又哪里有她的消息。要知道,她当初可是连大门都没进就被抓走了。
次日清晨,一声鸡鸣叫醒了大地,牢里来了两个看守,二话不说就带走了睡眼惺忪的白薇。说是今日要提审白薇,白薇追问自己的罪名,二人神神秘秘根本就不搭理她。
一声惊堂木响起,白薇三魂吓散了两魂。
白薇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个阵仗,被押上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她不明所以地被人要求跪下,于是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太守问她的姓名,她随口胡编了“二狗”。太守再问她的籍贯,这回不好编了,她也知道古代的地名和现代不一样,但是不回答肯定也不行,又编了一个“瘦狗岭”。
听起来就很假,太守大声斥责她为什么要骗人。白薇立马认错,说自己小的时候是在“瘦狗岭”捡到的弃婴,于是起名叫“二狗”,图的就是一个好养活。太守这才勉强接受了。
白薇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跟当局计较,哪怕她再怎么迷糊,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了。
白薇出来得很匆忙,加上之前和赵岚在一起的时候俩人只顾着跑路,赵岚也就没给她特地找男装来穿。于是她现在依然穿着王府那套衣服,当时她嫌外套繁复不方便行动,出来的时候就没穿外衣,只穿了一件柔黄的中衣,也就是这件衣服在纹绣那边暴露了她的身份。
这公堂上的女人本来就少,何况白薇又只穿着勾勒身材的中衣,整个人狼狈不堪。看客里的男男女女,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语气里多少透着点看热闹的兴奋。
白薇自己倒不在意,她毕竟是来自现代社会的人,大学的时候在学校演讲,底下观众可比现在多多了。
于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甚至淡定到就着跪着的姿势重心后移坐了下来。太守活了一把年纪,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白薇知道这搁现代也得算是个藐视公堂,不合适。但她没心情跟太守折腾,她很自信,毕竟对方没有任何能证明她是细作的证据。她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根本没带任何东西。
人群一阵躁动,有人牵来了白薇的马,准确的说是赵岚的马。白薇当然不认识马的品种, 可那匹马膘肥体壮,看着就很贵。于是师爷询问白薇,那是不是她的马,她承认了。
随即,有官兵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从包裹里搜出一枚属于北朝军队的令牌。
实打实的证据,直指白薇的身份就是北朝派来的细作。
围观人群群情激奋,纷纷指责白薇是境外势力,居心叵测要来破坏他们吴国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并纷纷要求太守将她处以极刑。
太守要她好好解释的时候,她就慌了。她哪里解释的上来,那个军牌她压根就没见过。 可东西又是从她的马上搜出来的,当着众人的面搜出来的,她没得狡辩。如果现在告诉他们马是自己顺来的,估计也没人再相信他了。
门口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赵岚也挤了进来。毫不知情的他凭借着身形灵活的优势,一下子就挤到了前排。然后他就看到了太守丢在地上的军牌。
白薇不认得他认得,那是哥哥的东西。
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哥哥的“遗物”。他赶到京城的客栈,老板说他哥哥出去了就没有回来。然后交给他一个包裹,说是哥哥留下的东西,他付了欠下的房钱就带走了东西。那个包裹里,除了有哥哥的令牌,还有属于白薇的东西。一块绣着白薇名字的方巾,丝绸质地,绣着根本认不出来的鸳鸯,丑得令人无语。他就是凭借着那丑东西才找到的白薇,刚找到就听说她要嫁给李烺,赵岚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嫂子不嫁哥哥可以,但也不能嫁给李家吧,她分明就是贪图皇族的富贵。但现在看着公堂上这个大祸临头还不肯亮出自己王妃身份的白薇,赵岚着实有些迷糊了。
太守见她不回答,就要招呼人用刑。白薇身为法医,对古代的刑具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比如现在官兵拿上来的这个夹板,是直接可以把指骨夹骨折的。新生活还没有开始,她还要靠这双手养活自己呢,她不能没有手。
这时,人群一阵喧闹,官兵又带上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显然已经受过重刑,身上新血叠 旧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官兵们将他丢在堂上退到了一边。白薇就像那些食腐的乌鸦一样,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担心他马上就要死掉,就上前去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
结果对方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当场指认白薇就是他的接头人。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为了自己活命在乱咬,因为他甚至叫不出白薇的名字。但是太守也不知道打的什么注意,竟然信了。白薇傻了眼,她想不通。自己堂堂翰林府的千金大小姐,有什么必要真的做细作啊。紫月是告诉过她大小姐时常犯傻,那就更不对了,细作组织会要傻子吗?这更说不通了。
太守冷笑一声,“犯人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白薇看了一眼公堂上的宜城太守,他头上的匾额写着“明镜高悬”,能不能照到冤情不好说,但是要是白薇要逃跑,那肯定是照的到。
公堂两边站着两排守卫,不下二十人,这个白薇手无缚鸡之力,打肯定也打不过。但如果 负隅顽抗拒不认罪的话,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白薇稍作思考,立马就招认了,说自己确实是北方来的细作,此次前来吴国,是为了要刺杀吴国的皇子。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白薇滑跪得太快了,太守都始料未及。他是怀疑过白薇的身份会不会是潜逃的王妃,但是因为吴王给他的密令里并未交代她的身份,而白前的密令里画像画得又不像,导致他一直在摇摆。
直到属下来报他们在她的包袱里搜到了细作的证据,太守才最终决定提审,现在既然她自己也承认了,那就可以定案了。
细作这样的大罪,他是可以打死也不被追究的,只要证据充足,就可以拿到丰厚的赏金。
赵岚也知道这边的规矩,他可不能让这嫂子被太守砍了。他低下头,悄悄地拿出一块黑色面巾蒙住脸,不动声色地绕到了一个靠近白薇的位置。
太守的红头签刚丢出来,就被一个冲出来的黑影接住了。
只见该男子横剑站在白薇身前,一副谁也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样子。
白薇只觉得天神降临,心中一阵感激。
太守气急败坏,惊堂木拍的震天响,“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两边的守卫纷纷拔出腰上的佩刀严阵以待。
“孙大人,且慢。”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孙大人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看,也没看到是什么人在说话。
人群自动分开,吴王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
白薇看了一眼眼前高大伟岸的男子,再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吴王,摇了摇头。看来这辈子也不可能指望上他了,还是离远点好了。
孙大人并不认识吴王,但是他见来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就按捺下来没有发飙。“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孙某有失远迎。”
“斩尘,不得无礼。”吴王并没有回答孙大人。
于是白薇面前的黑衣男子收起了武器,向吴王行了一个礼,“王爷,这狗官要伤害王妃!”
孙太守一听“王爷”二字,脸上却堆起了怀疑。
“王爷,什么王爷会来我这穷乡僻壤,怕不是这细作的同伙想出来的法子,要来劫人吧。”
赵岚刚刚本来要出手的,但是他看见了李烺的护卫,为了自己的安全,只能先躲起来。“好家伙,这孙太守够狂的,自己主子也不认识。”
“孙太守,是需要证据?”李烺从腰间掏出皇家的令牌。
孙太守终于信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刚才那些气势汹汹的守卫看自家老爷跪了,也跟着跪了一地。
李烺收起令牌,走到白薇身边,扶起白薇,“此次本王与王妃微服私访,就是想要考察一下各地的吏治,孙大人,你的情况……”
孙太守磕头如捣蒜,“王爷王妃赎罪,小人是找到了证据才敢开审的。”说着他递上了那块确实属于北方细作的军牌。
“这是本王与王妃前段时间在贼人身上收缴来的,还没来得及送归国库。”李烺脸不红心不跳,就随口编了个瞎话。
白薇都看傻了,原来这王爷还有些无赖本事在身上的。
围观群众更是炸了锅,又是王爷又是王妃的,这么大的热闹几十年都遇不到一次,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这王妃也太磕碜了吧。”“王妃不守妇德啊,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呢。”“定是王爷虚弱,被 王妃把持了吧。”……
群众的三言两语中,已经把白薇定义成了一个操控丈夫的恶毒媳妇了,白薇无语。
李烺看出了白薇的尴尬,“孙大人,本王念你不知王妃身份,姑且不与你计较,帮王妃准备些饭菜和换洗衣裳。闲杂人等,先散了吧。”
孙大人答应得很快,关门的动作更快。
李烺转向白薇,“吃饱饭就跟我回去。”
“我还有事,你先走吧。”白薇满不在乎,她怎么可能跟李烺回去,回去那就是送死啊。说着她就要找地方溜走。
“有事?什么事?”李烺可不敢再放她自己走了。
“这里有桩冤案,我……本王妃要重查……”白薇坐到了孙太守的椅子上,把玩着签筒里的令签。“ 问斩的案子,报呈刑部之前,可以重查。”
纹绣在宜城无依无靠,自然请不起状师。不过像她这样的案子,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也没有状师愿意接。
但是纹绣告诉白薇自己的案子还有重审的希望,于是白薇就信了。
其实她对这个朝代的法律一窍不通。
可惜她那个在刑部上班的哥哥也不在,王爷看上去对法律也不太懂的样子,只是一脸充满兴趣地看着白薇。
“我在牢里答应别人了,我一定会帮她。”白薇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可以,宜城是本王的封地,王妃要是喜欢,可以留下。”吴王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竟然答应了。“王妃要留下可以自便,但本王家中尚有要事,需得先行一步。”
白薇巴不得他走,“好的,不送。”脸上的喜悦过于明显,反而引起了李烺的好奇。刚刚还说家中有要事的他,这会反倒悠悠坐下了。
此时太守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丫鬟,一个捧着新衣服,另外两个捧着装满菜的托盘。
趁着丫鬟摆菜的时间,孙大人再次跪下来请罪,“王妃,下官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恕罪。”孙大人表现得极为恭敬。
白薇不搭理他,主要是太饿了,抓着桌上的烧鸡就开始啃起来,忙得没空搭话。
白薇吃得旁若无人,吴王在一旁看得秀眉深敛。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个闺阁女子吃东西像他的王妃这么凶,恨不能一口就吞下整个烧鸡。他这个王妃果然名不虚传,一点儿也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白薇吃到一半,见他看着自己,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味道不错,你也来一个。”
迟疑了一会,李烺还是接过了她的鸡腿,左看右看,迟迟不肯下口。
白薇不知道的是,李烺平日里礼佛诵经,并不吃肉。
白薇埋头狂吃,并没有注意到李烺把鸡腿递给了魏斩尘,也就是刚刚那个挡在白薇身前的侍卫。
当白薇意识到他是王爷的侍卫的时候相当失望了一阵,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李烺碰不得,他身边的人自然也碰不得。
白薇很快就打消了对魏斩尘的邪念,换上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
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几乎被她一扫而空。白薇这才想起来,孙大人还跪着。“孙大人,吃饱了,送我回牢里吧。”
孙大人吓得半死,以为王妃是要怪罪他,立刻开始磕头认错。
白薇看他一把年纪了,磕头磕得那么起劲别给自己磕出脑震荡来了,上前去扶起孙大人,“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我要去牢里看看我的姐妹们,尤其是那个叫纹绣的。”
一听纹绣的名字,孙大人反应过来了,“王妃是要过问纹绣的案子?”
白薇点头称是。
孙大人一口回绝,说是古往今来,都没有妇人问案的惯例,王妃亲自过问,恐怕会坏了祖宗规矩。
“祖宗又不知道。”白薇满不在乎。
“今日要是让王妃过问了,下官日后在九泉之下无法向祖宗交代。”孙大人相当坚持。
“那,要不你现在问问他们好了。”生长在红旗下的白薇,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什么神鬼,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法医这条路了。
孙大人气的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滑稽,但他显然不肯让步,“请王妃不要为难下官。”
“孙大人,重查是本王的意思,王妃只是代为传达。”坐在一边的李烺悠悠开口。
“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下官遵命。”孙大人终于松了口,转身就要去牢里提人。
“等等,先把卷宗拿过来”,白薇补充道,“给王爷过目。”白薇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好女不跟男斗,太守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非要说服他让自己这个女人插手胜算太小,也毫无意义。
不多时,师爷就搬着一大摞卷宗走了进来,师爷明显看不起白薇,他抱着卷宗径直走向了吴王。
卷宗摊开来,放了整整一桌。吴王平时里不管事,对这些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和经验。翻开卷宗,他甚至不知道重点应该看什么部分。
孙大人和师爷垂手站在一旁,随时听宣。
“孙大人,你先下去吧,这么多卷宗,王爷要仔细看。”白薇学聪明了,什么都把吴王放前头。
孙大人带着师爷和丫鬟们退下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门。
白薇看着站在王爷身后的魏斩尘,像一块树桩一样动也不动。“这位大哥,你也出去吧。”白薇语气温柔,似乎有点怕他。
魏斩尘并不理会白薇,而是看向了吴王。
“你在公堂上说,你是北朝派来刺杀本王的。斩尘要留在这里保护我。”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不成。”白薇有些无语。“王爷要是害怕,就和这位大哥一起出去吧,反正这里也用不上你。”白薇搬了张椅子在吴王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拉过卷宗看了起来。
幸亏小时候爱看TVB,繁体字阅读对白薇来说毫无障碍。
白薇埋着头认认真真地审读卷宗,这卷宗竟然从死者的平开始写,看了半天,白薇连死者 哪块骨头在几岁骨折过都知道了,也没看到她要的验尸报告。
李烺记得,大舅子告诉过他,他的王妃是不识字的。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绝不是不识字的样子。
她不是白薇,李烺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回想起婚礼的整个环节,自打三天前轿子离开白家以后,白家人就一次也没见过白薇,也就是说,这个过程中,确实存在换人的可能。李烺看向白薇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灯下的白薇浑然不觉,“怎么会没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呢?”白薇抬起头,满脸疑惑。记载的死者和纹绣所说的相差无几,但是最关键的死因却语焉不详。
“纹绣的针是绣花的,不存在一根绣花针刺了刺人中就丧命的”白薇低头沉思,既然没有验尸报告,那么她就需要看到尸体本身。
她记得纹绣说过案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也就意味着尸体早已下葬。开棺验尸这种事情,她说不行,得王爷说。
白薇抬头寻找王爷的下落。他依然坐在自己对面,只是已经扶着头睡着了。他闭着双眼,眉头还皱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呼吸极轻,在这个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和王爷相识不久,但她也看得出来,王爷人不坏,甚至一直都在帮自己撒谎。一想到他今年才十八岁,就只剩下三年的寿命。江南的万里风光,人间的悲喜辛酸,他几乎都没有尝过,白薇不由得替他可惜了起来。
李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缓缓睁开了眼睛。依旧是春水般明净的眼眸,此刻正映着白薇陌生的面容。
“怎么了?”李烺问道。
“我要开棺验尸!”白薇的语气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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