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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谷风在末世中死亡,带着记忆转生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天界战国。本以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穿越者,能在此大展宏图,却没想到在这里遍地都是和他一样的度者。蒲灵科技,铁甲巨舰…天界战国竟然在穿越者的影响下发展到了蒸汽时代!没有什么特殊才能的男主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了十多年,直到遇见了那个男人…在那个男人的发掘下,男主终于爆发出了另天界诸侯瞠目的能力!而他的这个能力,竟和上古帝皇部落之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入千古一帝的创业团队后,他们将共同经历怎样的旅程,又将如何终结乱世,完成大业…
主角:谷风,嬴政 更新:2023-01-20 22: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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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谷风,嬴政的其他类型小说《蒲灵天纪元》,由网络作家“Capt大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男主谷风在末世中死亡,带着记忆转生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天界战国。本以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穿越者,能在此大展宏图,却没想到在这里遍地都是和他一样的度者。蒲灵科技,铁甲巨舰…天界战国竟然在穿越者的影响下发展到了蒸汽时代!没有什么特殊才能的男主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了十多年,直到遇见了那个男人…在那个男人的发掘下,男主终于爆发出了另天界诸侯瞠目的能力!而他的这个能力,竟和上古帝皇部落之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入千古一帝的创业团队后,他们将共同经历怎样的旅程,又将如何终结乱世,完成大业…
天纪元1921年,天界,秦国空域,函谷关前关要塞。
天色泛红,谷风坐在摞起的弹药箱上,点燃一根香烟,仰面朝天,感受着夕阳那不冷不热的温度。
“重生后的第二十二年零两百七十天…”
自顾自小声嘀咕了一句,待他低下头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秦国士兵正静静的看着自己,双眼好似一对哑光的玻璃球。
“送你了…”
谷风以为那士兵也想抽一口,便将一整包烟扔了过去,没想到他没有接住,烟盒砸到怀中紧抱着的步枪后弹到了地上。愣了好一会儿,那士兵才反应过来,从地上拾起烟盒,擦拭了一下带着些许血色的泥土,动作迟缓。
“有…有火吗…”
士兵开口了,那声音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几天没喝水的老者一般,谷风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将火柴盒递到他手上。
“谢了…”
谷风点点头坐了回去,环顾四周他才注意到,堑壕中来往的秦国士兵皆是和那人一样,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个个神色黯淡,宛若活尸。
“真惨啊…”
一旁,孟狄向谷风走来,嘴里念念有词。
“我刚在阵地上转了一圈,打听了一下,就我们来之前的这三天里,魏国发动了大大小小的炮击上百轮…秦军能撑到现在,已堪称奇迹…”
说着,他来到谷风身边坐下,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抽烟的士兵,将脸凑近谷风,轻声说道:
“魏国还没登陆,函谷关的兵力折损已经过半,这仗已经没法打了…团长刚才私底下说了,败局已定,我们不必鏖战,情势不对就撤…”
孟狄和谷风一般年纪,一同在三青雇佣军团服役,自小熟读万卷兵书,不仅对经典兵法倒背如流,连度者带来的未来战术也是十分熟悉,因此被千夫长带在身边当参军先生。
平日里他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印象,可一旦打起仗来,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丝怯意,甚至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只不过这一次,谷风竟也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的确,当魏国王家舰队那巨大的压迫感通过望远镜传递到孟狄眼中的时候,他的后背也不免得泛起阵阵凉意。
“团长命我立刻亲自去一趟秦国军前幕府,告知秦君我们的撤军意图并解释原由,且将总参军大人私受的定金全数退还…”
说罢,孟狄起身,扶了扶他的圆框眼镜,接着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说道:
“咳咳…谷风百夫长,千长大人让你赶快部署战位,登陆应该就快开始了…”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谷风朝孟狄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对面的士兵,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秦国今日恐怕是要亡了。
重生于天纪元后,在天界生活了二十二年,他从未看到这个世界的战火有一天能够熄灭过。特别是随三青军团四处参战多年,一路战至百夫长之位,谷风早已习惯了那硝烟的味道。
数百年来,上百个大小诸侯国在天界四方割据,为了一岛一屿一城池打得你死我活,一个还没足球场大的空岛,一天内甚至能易主十几次,为此葬送的生命不计其数。
而这个世界的人对此早已习惯。
战争,如同家常便饭,死亡,也不过是拿来计量得失的数字,赌徒们为此开盘,就连眼前这些亲历战场的士兵也早已麻木,甚至会为自己下注。
这,便是名为“战国”的时代。
而像谷风这类人,无疑为这个时代的火焰增添了强盛的助燃剂。
在这个世界,像他一样来自未来世界的人有很多,这类人被称为——度者。
自从三百多年前第一位度者的出现开始,天界的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在度者们的影响下,天界的文化,经济,科技,军事等等各个领域都得到爆炸式的发展。
谷风所在的三青雇佣军团便是由一个度者所创立,发展至今已有百年历史,现有兵员四千余人。先进的装备和战术体系使得其战力极高,曾帮助许多诸侯国赢下了无数战役,在业内名气很盛。
……
“什么!三青雇佣军团要撤?!”
“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刚收到前线电报,三青军团已经派了信使过来,说是向君上递交退战函,还要退回定金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
函谷关中关要塞,军前幕府,接到三青军团的电报后,幕府中将臣们瞬时乱成了一团。
“诸位将臣,这…三青军团撤军一事,该当如何处置…”
帐中主座上,秦君嬴成蟜正襟危坐,此次与魏国大战事关秦国存亡,他特地赶到前线督军。
“禀君上…”上将军平翁上前说道,“我大秦锐士足有三十万,那三青军团兵员不足五千,九牛少一毛罢了,要退便退,无碍!”
上将军言罢,一众将军跟着附和:
“没错没错!区区五千人马!有他没他都一样!”
“我大秦锐士没这些雇佣兵照样能打得魏军丢盔弃甲!”
“都是些逐利之徒!本就不指望他们能为我大秦血战!”
“就是!走了更好!省得还消耗我军粮草!”
……
“上将军此言差矣…”
待众人纷乱声减弱,一人轻语从中冒出。
秦君示意众将士安静,说道:
“客卿有何看法…”
客卿吕不韦走上前作了一揖:
“君上,此次魏国出兵五十万,战舰上千艘,我军即便是加上一众雇佣军团之十万兵马,也不及魏军…”
“…三青军团在雇佣军业界内资历深老,享誉甚盛…若是其率先撤军,其它军团定会纷纷跟随…”
“…届时,我军与魏军之差距将更加悬殊…还请君上力挽三青军团,万万不可任其退军啊…”
“一派胡言!”
吕不韦话还没讲完,就遭到秦相姜蔚的呵斥。
“什么力挽三青军团?”姜蔚恶狠狠的撇了一眼吕不韦,“本相看你分明是想力挽那个厄运之人!”
姜蔚甩了甩衣袖,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朝秦君说:
“君上!臣也是刚刚得知,那厄运之人就在三青军团中,担任千夫长…若是早些知晓,臣定不能让其入我秦境,更别说为我大秦作战!”
秦相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什么…他怎会在三青军团里…”
“不妙啊…不妙啊…”
秦君也是愣了一下,若有所思,伸手问道:
“相邦大人可是指寡人那在外流亡多年的兄长…”
姜蔚俯身一揖:“恕臣无礼,正是那厄运之人…”
“…佞臣吕不韦多年来私通厄运之人,此次秦魏交战,更是将我大秦存亡之战交由此人干预,居心不良啊!”
听言,吕不韦叹了口气。
“哎…大敌当前,相邦大人竟还如往日一般,不忘与在下一小小客卿内斗…实在是令在下心寒…”
“哼!”姜蔚冷哼一声,“吕氏,你不要以为仗着先君恩宠便能在秦国肆意妄为!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度者预言中的那个灭东周,震六国,撰写吕氏春秋的秦王仲父吕不韦么!”
“…本相提醒你,现如今的大秦,是新君的大秦!十多年来你一直暗通那厄运之人,难不成,你还想扶持其篡位吗!”
姜蔚的呵斥声响彻军帐,众人都被一震,纷纷将目光投向吕不韦。
秦相口中所说的厄运之人,便是秦国先君嬴异人长子
——嬴政。
自三百多年前度者们来到天界后,各诸侯国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大多都是积极有利的。
除了秦国。
在度者带来的预言中,秦国是在日后荡平六国一统天下的虎狼之国,这一预言,使得秦国成为了众矢之的。
三百年来,列国诸侯以此为据对秦国可谓是极尽打压之势,多次联手攻秦。秦国无数次面临灭国之危,不得不向四方列强俯首称臣,割地纳贡,这才从三百年春秋霸主之争中存活了下来,疆域也已经从的一千多座空岛变得仅剩不到两百座。
为了躲避诸侯的剑芒,秦国上下都对度者的预言十分忌讳,甚至极力避开预言中出现的名讳。这一状态持续了三百年,直到上一任秦君嬴异人的出现。
嬴异人出世时和历代秦国先君一样,避开了和预言有关的名讳,取名嬴决。可当他继位后,不顾世族朝臣极力反对,改名异人,又名子楚,之后更是为长子取名为政。
吕不韦原名吕柏舟,是嬴异人异国挚友,也同样改名不韦,曾几何时嬴异人甚至要拜他为秦国相邦,只是在众臣罢官抗议之下才作罢,只让他做了客卿。
秦君改名事件在天界曾引起过不小的风波,六大诸侯国更是一度再次合军攻秦。好在经过四代先君韬光养晦,变法改革,秦国实力在近一百年来得到了稳步提升,再加上吕不韦在列国间几番周旋,这才化解了那次危机。
不过十五年前,嬴异人在地面的探险中失踪后,老世族和朝臣还是迅速销毁了他留下的立储密诏,继而扶持年幼的嬴成蟜继位,由秦相姜蔚摄政,并将年仅十三岁的嬴政驱逐出了秦国,永世不得入秦境。
少年嬴政在列国四处流亡,每到一处便遭到蔑视和欺辱,一直居无定所,直到十年前到了王城洛邑,遇上三青雇佣军团团长伍一,这才算稳定下来。
……
……
面对众臣恶毒的目光,吕不韦感到危机降临,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君上!臣一心为秦,相邦大人莫须有之罪名…臣!万万承受不起!”
“哼!”
秦相冷哼一声,多年来,他与吕不韦一直政见不合,再加上后者与先君嬴异人的关系,对自己的地位构成了威胁,所以秦相恨不得一有机会就将其置于死地。
嬴成蟜为此也十分困扰,一方面,姜蔚是老世族所支持的相邦大人,权倾朝野,若无他们扶持,自己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另一方面,吕不韦是先父挚友,才学谋略又的确在姜蔚之上,多年来无数次为秦国谋划建功,若是为了老世族杀了他也十分不妥。
这哪一方他都不想得罪。
“三青军团信使求见——”
账外传来了喊声。
“哦?快请进来…”嬴成蟜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赶忙叫停了两人的争斗,“相邦和客卿莫要争执了,大敌当前,朝野上下应当同心同德,共同御敌卫我大秦才是…”
秦相还想再添一把火,见状只能作罢。
“三青军团信使,孟狄,拜见秦君。”
在秦国众将臣的注视下,孟狄走进帐中,行礼过后,呈上了一卷信函和一个木匣。
“禀秦君,我三青军团自知不敌魏军,遂惭愧退军,此为退战函,还有先前所受定金如数奉还…”
“贵使…”
吕不韦迈着快步走到孟狄面前,满目焦急。
“先前我和总参军大人已经谈妥,贵军怎能在大战在即之时仓促退军啊!”
孟狄摇了摇头,说:
“秦国客卿大人先前如何私下贿赂我总参军,恐怕不用在下详述了吧…团长已决定军法处置,此单交易,并不作数…”
“此单生意,虽是总参军私下接单,但盟约已定,失信于一国,贵军怎能在天界立足啊…”
“即便是不作数的交易,我军团还是在函谷关前关要塞为秦国驻守了一日,与秦军一同承受那魏军狂轰滥炸,减员严重,如此诚意,何谈失信?”
“可贵军一撤,其它雇佣军团定也会作鸟兽散,这叫我大秦如何御敌!”
哎…
孟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沉默了半晌,说:
“的确,轰炸结束,魏军差不多也该登陆了…我团长乃忠义之将,所以决定,最多助秦国抵挡第一波攻势…之后便迅速撤军…此番,已是仁至义尽。”
“这…这…”吕不韦自知理亏,有些无言以对,思量片刻,接着说:
“贵军若执意退军,我大秦也不为难,只是…可否留一支千人部队驻守…不用上阵,只需驻于后方,给其余雇佣军团知道三青军团没有撤军即可…”
“不可…团长心意已决。”
“这…”吕不韦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秦君,秦君向他点头示意。得到默许后,他转身接着说:
“据我所知,贵使在三青军团第三部任参军一职…贵使可知那第三部千夫长是秦国何人…”
孟狄听言,表情沉了下来,看了一眼秦君嬴成蟜,淡淡说了一句:
“知晓又如何…”
“可否请千长向贵团长请示,自愿领军留守…”
“绝无可能。”孟狄立刻回绝道。
“为何?”
“不瞒大人,就是我千长大人进言撤军…”
“什么?!”
话音一落,帐中哗然一片。
……
“可恶!果然是厄运之人!”
“难道他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身上流的什么血脉!竟做出如此有损秦国之事!”
“我嬴氏不孝子孙啊!”
……
哎!
“果然还是记恨秦国了吗…”吕不韦重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
呵…
孟狄冷笑一声。
“换做是大人经历了千长所经历之事,能做到毫无怨恨么?”
说罢,孟狄挥挥衣袖,准备告辞。
“贵使…”
“吕氏莫要多言!让他去!”吕不韦还想挽留,被上将军呵住。
“我大秦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弱秦!即便雇佣军团都走了,我大秦仍有三十万大军,照样打得魏军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哈哈…”
上将军刚说完,正要走出亭帐的孟狄立刻当着众人的面仰头大笑起来。
“无礼!上将军说话!一个小小参军笑甚!”一个大臣骂道。
孟狄转过身,面露轻蔑之意。
“上将军大人口吐狂言,在下忍俊不禁…”
“放肆!来人将这小子叉出去杖责!”
“且慢!”
孟狄呵住了冲上来的卫兵,淡定自若的朝秦君作了一揖。
“在下有一策可保秦国,化解此次亡国危机,不知秦君是否想听?”
“笑话!”秦相不屑的一挥手,“一个小小千长参军,也敢对我大秦国事指手画脚?君上不必理会,逐出去便是!”
说着,卫兵上前抓住了孟狄的双臂,嬴成蟜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吕不韦投去求助的目光。
吕不韦赶忙上前,说道:
“君上,据臣所知,此人虽只是一个千长参军,却曾在碎镜阁学宫修习,是墨台大师乌於子最后一名学生…他若是有良策,君上不妨听一听…”
“哦?乌於子大师的关门弟子?卫兵退下!不得无礼!”
得到秦君允许后,孟狄挣脱卫兵,整理了一下衣袖,向前走了一步:
“禀秦君,秦国若想不在此次大战中大损元气甚至亡国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
“噢?先生请讲…”
“退兵求和,割地赔款,与魏国结盟…”
这三句话,孟狄说得斩钉截铁,字字铿锵,霎时间震得众人鸦雀无声。
就这样安静了半晌,秦相姜蔚才缓缓伸出手:
“好啊…好啊…”
“…那厄运之人果真和吕氏钻的是一个裤裆头!这三句话竟说得一字不差!君上!此二人阵前乱我军心,灭我大秦军威!定要严惩不贷!”
“相邦大人莫急!”吕不韦上前,“君上!都说碎镜阁人才荟萃,天下名士一半出其门下,那乌於子更是亘古难觅之奇人,他的弟子定也不会是庸才…不妨再听其详解再下定论…”
“唔…”秦君点了点头,“请先生说说看,若我秦军与魏军血战,胜算几何?”
孟狄伸出两根手指。
“才…才两成?”
孟狄点了点头,在殿中踱起步子,一边走,一边说道:
“秦君可知晋国昔日如何强盛?”
“自然晓得,晋国作为春秋顶级霸主,天界列国无出其右,鼎盛时期晋国可凭一己之力单挑所有诸侯国,诸侯无一不忌惮万分。几年前,赵魏韩三家分晋,霸主不再,诸侯们终日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
“没错,秦君可知,赵魏韩三家中,魏国作为晋国遗产之最大继承者,其实力虽不及昔日晋国的一半,但仍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其军工实力更是诸侯之翘楚…”
“…我三青军团所列装之蒲灵充能步枪便是魏国王家军工集团所生产,虽比不上早已大批列装魏国军队的最新型号,但比起秦国士兵手里的传统火药步枪来说,已经是数代的差距。”
“…更不用说,那数以千计的魏国铁甲舰队,列国恐怕没有能与之正面对抗的…据我所知,秦国舰队仍有不少还是木制的风帆战舰,可谓是云泥之别…”
“那又如何!”上将军有些不忿,驳斥道,“纵使那魏国舰队天下第一,可攻城略地还不是得步军登陆作战…”
“呵呵…”孟狄笑了笑,“上将军以为,秦国步军可胜魏国?”
“那是自然!自古以来,攻防作战都是守易攻难,攻方兵力必须比守方多出起码一倍方有胜算…别看魏国此次号称出兵五十万,刨去舰队兵员,登陆作战之步军不及三十万,而我军自知舰队不敌,遂放弃制空,全力投入空岛阵地防守,三十万步军都是实打实的步军锐士!”
“哎…”
孟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跟随三青军团助战多年,他见过太多像这样还以人海战术为核心的军队,自以为人数占优就能取胜。
“在下可是刚从火线过来,上将军可知,那边是何等惨状?那魏军还尚未登陆,上将军引以为傲的大秦锐士就已经在炮击中折损过半…”
“什么?”
“上将军…”嬴成蟜离座站起,“先生所讲可否属实?那魏军还没登陆我军便折损过半了?!”
“禀君上…”上将军神色有些紧张,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向沙盘走去。
“君上…据战报,在魏军连续三日炮火猛攻下,函谷关前关守军的确损伤过半…”
话音刚落,帐中就乱了起来,众人除了上将军之外皆是惊诧之色,显然,上将军还没将前线战况如实汇报。
“诸位!莫慌!”上将军拔出佩剑,剑指沙盘。
“函谷关分前中后三关十七岛,前关空岛仅三座,母岛不足五平方公里,仅驻三万守军,加上雇佣军团也不过五万,本就是用作消耗魏军火力。我军三十万兵力,前关三万,中关十八万,后关九万,前关即使全军尽墨也无妨,中后关仍有主力守军二十五万,我军装甲集群,重火力,均部署在此。”
听言,孟狄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五万人,全军尽墨…上将军说的好生轻巧啊…五万条人命,将军言语间便可任其湮灭…果然如千长所预料,上将军视人命如草芥…如此战法,我军团岂能不退军?如此战法,秦人迟早死绝…”
“你懂个甚!当今天界,每一日都有兵士战死沙场,大争之世,不战唯有亡国!这便是战国!”
……
……
函谷关前关,夜幕拉下,天边的红色也仅剩下了一线,阵地上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分发晚餐。
士兵掏出饭盒打开盖子,炊事兵抬着饭锅走过,士兵接过一勺面糊,熄灭了烟,抬起头用那空洞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谷风,淡淡的说道:
“要是…早点让你们来,是不是会不一样…”
“唉…”谷风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谁知道呢…”
不,我知道的,并不会改变什么——谷风心里这样想着。
他很清楚雇佣军团的本质,无论这场战役对于这些士兵而言是否关系着秦国的存亡,对于雇佣兵们来说,这只是一场生意。
更何况,对手是魏国这样的大国。
光炮击就已经让本就不多守军损失过半,之后登陆的局势一目了然,如此悬殊的差距,雇佣军团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早点来也只是一起挨炮击罢了。他更不忍心告诉眼前的士兵,自己将要撤退的事实…
呜——
正当谷风还想安慰下士兵时,警报声突然在阵地上响起。
没过几秒,无数空气被划破的尖啸也紧随着从远处传来。
“避炮!避炮!”
“炮击!”
“快!进避炮洞!”
“他妈的有完没完了!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
……
呼吼声,警报声,跑动声,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阵地上瞬时间乱作一团,谷风也赶忙跑到身旁不远处的避炮洞钻了进去。那个士兵也跟着挤了进来,和刚才的表情完全不同,此时的他竟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谷风很是不解的看着他。
那士兵没有回答他,而是低着头自顾自的翻找着什么。
“坏了!”
“你给我的烟…”
他惊呼一声,随即爬出洞口。
“别去!回来!”
“喂!”
……
嘭——
……
谷风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袖,一枚炮弹便呼啸着落地,落点虽离谷风的避炮洞有一段距离,但380毫米口径舰炮的威力可谓是毁天灭地,强大的冲击下,堑壕被震得四处塌陷,无数淡蓝色的火焰散落着,附着在焦黑的泥土上。
那便是蒲灵充能武器独有的死亡花火。
那火焰似乎顷刻间燃尽了周遭的氧气,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上大脑,谷风看着眼前的蓝色光芒逐渐被焦土掩埋…
不,是他被掩埋了。
所有的回忆,这个世界,原来的世界…在这一刻,如同连续播放的底片,在他眼前闪烁。
“敌军登陆!敌军登陆!”
呜——
这是登陆前最后一场炮击,尘埃尚未落定,函谷关前关的士兵们就听到了密密麻麻的机械轰鸣。
只觉得眼前一道光芒,谷风张开了满是泥土的嘴巴,竭力的呼吸着。
一个士兵正在用头盔奋力的刨着土,他的臂章上是三青雇佣军团的标志。
“百长!百长!”
看到谷风的脸庞后,士兵又喊来几个人,将其刨了出来,用水壶里的水清洗了一下脸,谷风这才终于缓过劲来,他缓缓坐起,四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似乎并无大碍,只是觉得有些头晕眼花,那阵阵耳鸣一直挥之不去。
“百长!万幸你还活着!”
“啊?”谷风大声呐喊着。
“魏军登陆了!接下来怎么办!”
“啊?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说!魏军登陆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耳鸣减弱,大致听清了属下的话语后,谷风撑着土包缓缓起身,站到堑壕边上,将头探出去望了望。
——整个东岸阵地前方,上千艘大小登陆舰船已经朝着他们抵近,如同漫天的灰色蝗潮。堑壕中的大多士兵们都顾不上整理炮击后的混乱场面,紧锣密鼓的开始进入了各自的战斗位置。
谷风从高处下来,看了一眼身前的几个士兵,有雇佣军团的,也有秦军的,而刚才那个不顾炮击去拿烟的士兵也站在人群中,正傻笑着,向身旁的战友炫耀谷风送他的那包香烟。
谷风挥挥手,示意属下过来,拿过他的水壶漱了漱口,吐出一口泥水,接着轻声说:
“你让弟兄们全部就位,敌军第一波登陆时就把所有的火力全都给倾泻出来…”
“啊?”士兵疑惑着,“可…这一般来说,第一波进攻一般都会是火力侦察,敌军攻势不会太猛,我们第一波就打出全部火力会不会有点…”
听言,谷风将士兵拉得更近了一些,继续低语道:
“团长的命令是帮助秦军抵御第一波进攻,然后就立马撤退。所以我们要尽力造成一种火力很猛的假象…这是我们撤退前能帮这些秦国士兵的最后一个忙…之后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唔…
士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敬了一个握拳礼便带着其余几个雇佣兵转身朝着堑壕的另一头疾驰而去。而谷风眼前的秦军士兵们,此刻从他们的眼中能看到的只有迷茫。
“你们的百夫长呢?”
听到谷风发问,几个秦军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全都默不做声,就这样安静了片刻,那个拿着香烟的士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思才缓缓的举起了手,说:
“两天前就被炸死了…”
“炸死了?那…那上面没有给你们指派新的百夫长?”
几个士兵听言都摇了摇头。
“我们这一部就只剩不到二十号人了,要什么百夫长...”
谷风一诧,看着士兵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很是不解,在军队中,百夫长是一线战斗单位里最为重要的军官,任何来自上级的作战指令都需要百夫长亲自落实到每一个十夫长和每一个士兵头上,一个军队的战斗力凝聚力如何,往往也是取决于各个百夫长的能力。
百长阵亡,就算不指派一个新的,那也应该从这百人里提拔一个临时的出来坐镇指挥。而眼前这些秦军士兵居然在没有百夫长的情况下在这个阵地上苦守了两天,也没有被其它百人部整合到一起,完全是一团散兵。这实在是令谷风费解。
“贵军还不明白么…”
谷风正理不清头绪之时,一个年纪很大的士兵走上前,将手中那把破旧不堪的步枪递了过来。
“…这把步枪几乎和老朽一个年纪,膛线都快磨平了,还有兜里这些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的子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几颗能打得响…而这个阵地上所有的秦军士兵也都和这把枪一样,都是老弱病残罢了…”
“…上头才没有精力管我们如何部署…百长,千长…就算是阵前主将阵亡了,上头也丝毫不会在意…”
“…我们被部署在这里,就是被送到砧板上的鱼肉…”
谷风端起那把步枪,凝神看着,不知要如何回应眼前的老者。片刻后,那老者要回了步枪,用袖口仔细的擦了擦,叹了口气。
“可怜的是贵军…明明只是来这里赚钱的,没想到被人当做了诱饵…”
“诱饵?整整五万人!作诱饵?!”
谷风怒喝一声,老者的判断并非凭空而来,来到这个阵地后谷风便一直疑惑着这个阵地的部署,处处充满漏洞,工事简陋,堑壕挖的极浅,最强的重火力只是不到十门的30毫米战防炮,多半还在炮击中损毁,而这些士兵也正如老者所说,要么是上了岁数甚至身体残缺的老兵,要么就是连枪都没开过的新兵。
秦军加上雇佣军共计四十万兵力,只有五万部署在了这个最前沿的阵地上,三日来也没有一艘秦军的战舰出现过,任由魏军舰队开进…种种迹象,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函谷关前关的确像是一枚用作诱饵的弃子。
“秦国新军锐士不是战力甚猛么?此次战役,魏国步军并不占优势,为什么不在这里与魏军一决胜负?!”
听到谷风的问话,老者摇了摇头。
“百长啊…秦国为了训练这批新军付出了极大的财力物力,那些大秦锐士可是肩负着秦国崛起的希望啊…主帅怎会舍得让他们殒命在那漫天的炮火中啊…”
“…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作用就是消耗魏军炮火,随后趁魏军舰队靠岸休整之际,大秦舰队和新军锐士也许会突然奇袭,亦有可能不会…总之…你我皆是这场战役的炮灰罢了…”
“那…那你们就甘愿当炮灰?”谷风问眼前的老者。
“哎…”老者叹了口气,“谁人会想?可不想又能如何?只是…”
“只是什么?”
老者说着,努力站直了他那半瘸的双腿,忽然朝着谷风握拳一拜:
“老朽无意间听到了贵军参军与百长的对话,知晓贵军抵御第一波进攻后就会撤退…老朽也知道,今日在这座空岛上的老秦人都会战死…”
“…不过,我老秦人不会怕…只是若是没了指挥,我等只会想像无头苍蝇一般被魏军屠戮。老朽不愿如此…即便是死,老朽也想多杀几个魏卒,这样也能为后世挣个功名爵位…”
“…所以,老朽恳请百长指挥我部这仅存的十几号人,与贵军一同抵御魏军,我等愿意冲到最前线,在第一波攻势中全数尽墨…绝不苟活…”
绝不苟活…
这四个字从眼前这苍老的脖颈中呼出是何其的坚定有力,谷风不由得为之一震,他看了看老者身边的几个士兵,他们此刻皆是和前者一样,眼神里闪着绝望与希望的混合光芒。
……
……
第二天清晨,黎明拂晓,天幕还带着些许青紫色,三青雇佣军团舰队的一艘运兵船内,谷风在床板上醒来。
艰难地坐起后,谷风看到自己的小臂被夹板固定,缠着绷带。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船舱内,四周皆是躺在床板上的伤员和忙碌的医疗兵。
似乎有些断片的感觉,他拉来一个医疗兵问了一下才知道,昨晚魏军连夜登陆,三青军团跟着秦军一起抵御了第一波攻势,只不过那也是最后一波。魏军并没有像预料中的先行火力侦察,而是一鼓作气趁着夜色一举拿下了函谷关前关要塞。
后半夜,秦军的确如那老者所料向停靠休整的魏国舰队发起了袭击,一夜之间空军和舰队几乎是倾巢而出。只可惜魏军仿佛早就知道秦军的意图一般,悄然布置好了防御,近三百架秦军战机在那照亮了整个夜空的防空火力网中如同飞蛾扑火,后方的舰队也被早早埋伏好的魏军舰队全歼…
在那波攻势中,一辆坦克瞄准了谷风的阵地,重炮轰击下他负伤失去了意识。
谷风抬着受伤的手臂,费了一番气力,打开舱门探头出去,走廊上人来人往,似乎很忙碌。
“团长大人,秦国的电报…”
一个身穿军服的高大身影从拐角走出,后面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正跟随着他,手里捧着一张纸签。
谷风一眼就认出那是三青雇佣军团的最高统帅,伍一团长。
“你直接念就是了。”伍一团长淡淡的说了一句,看上去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战事焦灼,危亡在即,大人何故不守约,仓…仓皇逃之…”念着,通讯兵怯懦地抬头看了一眼团长。
很明显,伍一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没了么?”
“有…有…还有几句…”通讯兵赶忙回道,声音有些颤抖。
“那停下来干嘛!接着念!”
“喏…”
“尾款已完备,还请速回,若能退敌,定当举国酬谢…完…完毕…”
念完,伍一停下脚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站在原地,通讯兵也跟着定住,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娘的!”
“…都他娘的要灭国了!还举国酬谢?谢他个棒槌!”
伍一忽然破口大骂,声音极大,吓得通讯兵一个战栗,舱室里的人也纷纷探出头,但看到是何人以后便又赶忙退了回去,只有谷风还站门口呆呆的看着。
“妈的,拿我们雇佣军团当靶子消耗魏军火力…平翁那个草菅人命的东西…根本不配为将帅…”
一边骂着,伍一一边向前走,路过医务舱又停下了脚步,朝里面望了望。
“白白损失了这么多人…”
看到站在门口的谷风,伍一先是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你…你是第三部的百夫长谷风对吧?”
谷风一惊,没想到团长竟晓得自己,刚准备敬礼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包的严严实实,伍一向其挥手示意:
“不必了…”
谷风尴尬的笑了笑,说:“团长大人…怎会晓得我…”
“你们那千夫长可是我老相识了,你是他门客吧…在他府上我见过你几次。”
“团长是说船长大人…”谷风回道。
“哈哈哈!那家伙,总是以船长自居,他有船吗!也就他的部下愿意陪他胡闹了…”
伍一开怀大笑,拍了拍古风的肩膀:
“还有,你是度者来的对吧…”
谷风点了点头。
“你可是军团里唯一的度者,我自然晓得你。即便放眼整个天界,度者都是稀罕物,三百多年来,登记在册的度者也不过万余…”
“唔…好好养伤吧…”
说着,伍一准备离开,身后的通讯兵轻声说道:
“团长大人…这电报,该如何回复…”
话音刚落,只见伍一稍微缓和的脸色又立马难看了起来。
“回复?一个将亡之国,还理会其作甚!?为了他们折损我几百兵士,已是仁至义尽!”
“那尾款…”
“还要甚尾款!再不走,魏国舰队就该将炮口对准本将了!还有!赶紧叫总参军过来,他娘的…要不是他擅自收了吕不韦的定金,本将何必淌这浑水!”
……
待伍一团长走远,谷风回到舱室,一名医疗兵过来确认过伤势后,他默默走到舷窗前站住,朝远处望去。
从这里还能看到函谷关前关要塞,军团撤离并没多久。那三座飘浮在空中的小岛在谷风的视线里渐行渐远,岛上尽是此起彼伏的火光和烟团。岛屿前方,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一片巨大的黑云。
那是魏国的王家舰队,登陆作战已经接近尾声,此刻窗前的谷风也渐渐回想起了昨晚的场景。
那十几号秦国士兵在他的指挥下,扛起炸药包对魏军坦克装甲车发起了自杀式袭击…三辆坦克装甲车被摧毁,如此战绩,如果事后能被如实记录,那确实能如他们所愿,为后人挣到功勋爵位了…
秦军自以为布下陷阱,没想到反而坠入了深坑,五万人的诱饵,顷刻间化作乌有,谷风虽有些唏嘘,但心中也并没太大的波澜。
毕竟,他是一个度者,一个来自末日的度者。
他见过太多死亡,湮灭,绝望。
在这个世界,此时的他不过二十二岁,但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同样生活了二十二年,两者相加四十多年的记忆与经历,使他的眼神里有了不符合自身年纪的老态。
马上就超过原来的年纪了啊…
谷风感慨着,回想着原来世界的记忆,他已经越来越不确定那段记忆的真实性。
空岛,天界,蒲灵科技,异兽…
原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
“谷风!”
身后传来喊声,将谷风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回头看,原来是孟狄,后者朝着谷风挥手,眼神里明显透露着担忧。
随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朝着谷风问道:
“喂,你没事吧?”
谷风摇了摇头。
“我就说这小子命大,不会有事的,瞧你急的…”男人倚着门框,苦笑一声。
孟狄回头不解道:“什么叫没事…这不是断了一条胳膊吗…”
男人掏出香烟,正准备点燃,看了看墙上的禁烟标志和满屋子的伤员,叹了口气默默收了回去。
“我问过了,炸伤这小子的魏军最先进的帝江级主战坦克,那可是120毫米的坦克炮啊…这小子且能活下来,还只断了条胳膊,已经是个奇迹了…”
孟狄使劲摆了摆头,“可是…可是伤成这个样子,几日后的比赛要如何参加…”
看着孟狄满目愁色,谷风和那男人相视一笑,比起孟狄的焦灼,二人却是十分淡然。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你好好养伤,我得去参加个临时会议,团长大人看样子要发飙…哎…吕不韦啊吕不韦…”
说罢,男人便叹着气转身离开了。
谷风静静望着门口,任由孟狄劈头盖脸说了一堆话也没理会他。
重生到这个世界,他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因为度者身份的暴露,被各方势力纳入麾下,却又因没有施展太过人的才能而被抛弃,一度陷入迷茫。
渐渐地他也不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于这个世界,只是想着这里再怎么说都比原来的末日好多了,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一生倒也不错。
直到三年前,一次机缘巧合下,那个男人的出现才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只见一面,那个男人就将谷风收作门客,而谷风自己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引力。
男人便是伍一团长所说的千夫长,平日里以船长大人的称呼自居。他有一个一直不怎么愿意提起的名字:
嬴政。
上午七点二十分,洛邑城的天空已经完全被照亮,在这座悬浮在三千公尺高空的巨型天岛上,一团团蓬松的云彩看起来触手可及。
钟表里的发条咔哒咔哒的响着,细柔的发丝触碰着谷风的脸,酥痒的感觉将其唤醒,他伸手挠了挠,睁开眼,只见一张少女的脸庞近在咫尺。
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刚到肩膀的黑色短发,皮肤皓白如雪玉,半透明的质感,几乎能让人看清底下的毛细血管,鼻子和嘴巴很小巧,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和淡淡的眉毛皆是白色的,下方火红的瞳色让整个眼睛看起来像红宝石一样,十分透亮。
少女名叫千屿,是嬴政的义妹,平日里嬴政带谷风和孟狄在雇佣军团工作的时候,她就负责留在府上打理事务。
“我靠!”
谷风大喊一声,嗖的一下坐起退到床板边上,神色慌张,脸上泛着一丝红晕。
“你…你干嘛啊!”
“赶紧起床了,别忘了今天还有比赛…”千屿冷笑一声,看了眼谷风缠着绷带的手臂,“真是搞不懂,明知道有比赛还把手弄成这个样子…还能打么…”
谷风回头看了一眼挂钟,一股起床气瞬间冒了起来。
“我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一天天随随便便进我房间哪像个女孩子该干的事!还有我定了七点半的闹钟,七点二十你就把我弄醒,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状况了啊!”
“十分钟而已,有差么…”
千屿摆了摆手,朝谷风做了个鬼脸便转身离开。
千屿比谷风小了三岁,这个年纪,寻常人家的女子在天界早已为人妻母,但由于她自幼便没了双亲,嬴政遇到了她之后就一直将其带在身边,多年来也不怎么管教,所以她的行事风格总是带着幼稚与莽撞。
看着她朝门外走去的背影,谷风的脸上那是又气又无奈。
还记得刚入嬴政门府时,那个丫头看起来还是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可日子久了熟络起来,她的本性便完全暴露出来了。
他暗自摇了摇头,摸了下受伤的手臂,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大荒内经》
“唉,你这个家伙,二十多年了,还舍不得出现么…”
……
……
“现场的观众们!以及!电台前的听众们!”
“天纪元1921年无限制乱斗大赛即将拉开序幕!”
“经过各诸侯国的轮流举办,这项拥有千年历史的赛事…再一次!回到了!”
“洛邑城!”
洛邑群岛,由一个母岛和五个子岛组成,母岛上坐落着的便是王朝都城,天子居所,立鼎之地
——洛邑城。
今天是无限制乱斗大赛的首战,洛邑城的街头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自王朝建立至今,洛邑一直都是天界的中心,也是全天下最大的城市,这一地位并没有伴随着王朝的衰落而消失,近百年来在文化与商业领域反而如日方升,天界各国的商贾和学士都在此云集。
截止天纪元1921年,洛邑城的常住人口就达到了三百万,再算上流动人口,基本可以达到六七百万之多。
更不用说,今年天界第一赛事——无限制乱斗大赛在洛邑举办,从天界各地蜂拥而至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王家角斗场上空飘浮着的巨艇上,身穿精致西装,梳着金黄色背头的主持人正拿着话筒,他的声音传到场内,瞬间引爆了全场。
喔——
撼天动地的呼声从场内传出,场外同样是人声鼎沸,大大小小的亭帐林立,各诸侯国的商贩们都想在这顶级赛事中大赚一笔。
“赶紧进去!卖不完今天有你好看!”
商贩大爷推搡着小儿子,催促他赶紧入场卖货。
“知道了,知道了...”
小商贩背着沉重的箩筐,望着入口处密密麻麻的人头,面露难色。
主办方超发了两万多张门票,角斗场内八万个席位的看台,塞满了超过十万人,不少观众甚至只能一个贴着一个的站在过道上,商贩们在其中穿梭并不容易。
“香烟,瓜子,凉茶!”
商贩吆喝着,嬴政向其挥手示意。
“一包大荒牌,再给我一份天界邮报…”
嬴政拿过报纸一看,头条是昨晚的乱斗大赛开幕式,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刊登了秦魏之战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函谷关战役,魏军大胜,歼敌十五万,秦国割地赔款。
“船长,谷风那家伙真的没问题么…”千屿坐在他身旁问。
“是啊,医疗兵说他的桡骨完全断开,骨髓都淌出来了…这才过了几天就让他上场打比赛…”另一边,孟狄也跟着说道。
嬴政拆开刚买的香烟,抽出一根,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淡淡的说:
“你们以为,在无限制乱斗大赛这种遍地是怪物的地方,那小子要是没有点过人的能力…能从预选赛里脱颖而出么?”
“…放心,他的伤早就好了。”
他说着,嚓的一下点燃了火柴,看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自顾自的笑了笑。
“你们不是老说我和那小子总藏着些什么秘密么…今天,便让你们知晓…”
……
“好的!让我们乘坐吊舱下降至角斗场!”
广播中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角斗场上空的巨艇下降了些高度,一个吊舱从艇腹分离,连着铁索,缓缓来到场内。
“梁兄啊!能主持这一届乱斗大赛真是让我格外兴奋!”
主持人扶着栏杆向下望,激动万分,特约嘉宾梁先生在一旁站着。
“哦?此话怎讲?”
“本届大赛回到天子之都,天子陛下把两艘方舟级巨艇都提供给我们…这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咱俩这身份能登上天子一号,可谓是三生有幸了啊!”
“这得感谢乱斗协会!要我说,会长大人可是神通!”说着,梁先生用食指和拇指摸了摸他的一字胡,笑容中不免流露出几分谄媚。
“没错没错!当然,我们也得感谢天子陛下对赛事的鼎力支持!”
咳咳!
主持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张名单,接着说道:
“言归正传!今天早上一共有四场比赛…让我看一下通过预选赛的三十二强名单…第一位出场的是——”
“晋国铁将!”
话音刚落,场上欢呼声便愈发高涨起来。
“铁酱!铁酱!”
入口处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一身光亮夺目的钢铁古式铠甲,脸上带着黑色皮质面具,面具两边带着气阀,一边的眼睛露出来,而另一边嵌着一颗镜头一样的东西。
再看向他的四肢,更是直接百分百由金属机械组成,后方还有不少闪亮的排气管,正在噗嗤噗嗤冒着蒸汽。
晋国铁将在呼声中入场,一边走,一边向四周抱拳致礼。
“啊!铁酱好酷!”
“铁酱!你今年必拿冠军!”
……
“唔…铁将的人气依旧是高居不下啊…”
梁先生眯着眼,说道。
“那是!身为昔日的晋国公子,晋国特等大将军,此等身份加持,近几年又是乱斗大赛的常客,每场比赛都表现非凡,去年更是夺冠大热门!”主持人也兴奋着,看得出,他也是铁酱粉。
“可惜…还是最后还是败给了蝮虫兽,止步四强了啊…”
“那可是侯级前三的异兽啊…打不过也情有可原嘛…今年铁将又对装备做了不小的升级,说不定又是夺冠人选之一哦!”
“侯级算不了什么…乱斗大赛创办千年有余,公级异兽都出现过不少…”
“…参加无限制乱斗大赛,什么样的对手都能遇到…枪炮手、剑士、武术家、机械改造人…甚至是被驯化的异兽…无限制的规则以及高额的奖金,吸引了各路高手云集,你永远想不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对手,甚至是不是人类都不能确定…”
“没错!接着介绍与之对阵的选手是…来自洛邑城,名为…”
“谷风!”
……
“谷风?此人什么来头?”
角斗场顶层包厢内,王朝太子傅和几个王室世族站在栏杆前望着台下,听到身后传来疑问,几人赶忙转身,举止无不透露着恭敬。
“回陛下,此人是秦国流亡公子嬴政麾下一门客,平日里随那嬴政在雇佣军团谋生,似乎是个百夫长…”
太子傅半躬着身子,朝席位上正坐着的老者回道。
那老者虽看起来年事已高,整个人似乎没什么气力,却也是坐得极为端正,眉宇间透出威严之气。
他便是当今周室天子,姬文。
“嬴政?似乎有些许印象…是否就是那个度者预言中一统天下之人呐…”天子问道。
“回陛下,正是。嬴政少年时就被秦国驱逐,浪迹天涯,十年前来到王都,之后便一直在此定居…”太子傅回道。
“唔…”天子拂了拂胡须,“他在洛邑待了十年?孤竟从未见过此人一面…若有机会孤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千古一帝是何等风貌…”
天子说完,一个世族上前作了一揖:
“陛下,此人除了雇佣军团的营生外,在洛邑西城也有不少产业,臣曾在商会与其有过交道。今日是其门客之战,想必他定会前来观赛,臣可派人将其寻来…”
“罢了罢了…”天子摆了摆手,“这看台十万人呢,要寻到何时去…孤也只是说说罢…三百年来,那度者的预言也不全然无误…一介佣兵商贾之流罢了,千古一帝,呵呵呵…笑话笑话…”
哈哈哈哈…
包厢内哄笑起来。
“对了,托太傅大人替孤下注,不知下了哪一方啊?”天子笑着问道。
太子傅上前回道:“回陛下,正是这个谷风…”
话音一落,天子收起了笑容,包厢内其它几个世族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太傅大人这不是乱来嘛…”
“是啊是啊…那个小子名不经转的,听说是第一次参加乱斗大赛;反观那铁将可是多次参赛,次次都在八强之上,去年更是进入了四强…”
“对啊,一个肉体凡躯如何能对抗钢铁之躯…”
“早就听闻太傅喜欢下险注,可就算这小子的赔率再高,也不能如此冒险啊…”
……
世族们低声议论着,显然,他们都买了铁将。太子傅看着众人微微一笑,朝天子作了一揖。
“陛下,可想听听老朽下注于他的原由…”
天子拂了拂胡须,点了点头。
于是,太子傅在屋内踱起了步子:“陛下和诸位想必都知道老朽对乱斗大赛甚是痴迷,今年的预选赛老朽可是一场没落下…这个谷风的比赛,老朽全程看了…啧,可谓是震煞老朽啊…”
“哦?何以见得?”天子问。
一个世族上前,表情略有不屑,说:“不瞒太傅,那小子的预选赛我也看了,表现并没大人说的那般夸张啊…都是险胜罢了。在我看来,能进入正赛也只是他运气好…”
“唔…”
天子和世族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太子傅会心一笑,不以为然,接着踱起了步子。
“呵,正如阁下所说,谷风选择徒手格斗为战斗手段,面对各路强敌,每一场比赛都打得甚是吃力…”
“…可是阁下忽略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细节…”
“哦?”天子听到这里来了兴趣。
“陛下…”太子傅接着说,“据老朽观察,在比赛中,无论对手使出多强的攻击,即便是击中了他,那小子也能泰然自若,如同不疼不痒一般…”
“乱讲!”世族忍不住插了一嘴,“我分明记得有一场比赛那小子被异兽打成重伤,血流了一地,最后虽险胜却也是被人抬了出去…”
“呵呵呵…”太子傅轻声笑了笑,走到那世族面前,“那敢问阁下,仅仅几日后的下一场比赛,谷风是否又完好如初的出现在了赛场?仿佛从未受过那般重伤…”
“这…这…”
世族仔细回想,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此般可怕的身体素质,称其为肉体凡躯恐怕不太妥当吧…”
“陛下…”太子傅走到天子前面,接着说,“据老朽调查,此人可是一名度者,而且…极有可能与地面的那些大荒奇术有所关联…”
“什么?!”
太子傅话音刚落,包厢内瞬间寂静无声。世族们面面相觑,皆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度者…地面…大荒…这些词眼可是天子的逆鳞啊…这老太傅竟敢…”
众人缓缓看向天子,只见他阴沉着脸,本就冗杂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显。
“太傅…”
“陛下,臣在…”
“你可知…当今这天界,诸侯割据,拒奉天子,连年伐战,礼崩乐坏…这一切都因何而起?”
“回陛下…”太子傅低头弓着腰,回道,“臣自然知晓…”
说着,他看了一眼天子,顿了一顿接着说:“三百年五十前,天界度者第一人,王朝第三十七代天子周元王姬仁问世…自继位后行以变法改革,天界各领域之变化可谓天翻地覆,王朝在其影响下也空前繁盛…”
“…天纪元1600年,元王号令天界诸侯,集结百万雄师征战地面,史称天界二次大反攻…然其结果与一千多年前天帝所带领的首次大反攻如出一辙,皆以大败而归收场…王朝损失惨重,诸侯不再信奉王室…”
“且自那之后,度者如雨后春笋陆续现身于天界,相继被诸侯揽入麾下…自此诸侯开始各自为政,在度者指引下发展自身实力,割据四方,王朝逐步丧失对诸侯之掌控…”
“然…”说着说着,太子傅渐渐直起了身子,看向天子,“陛下,大反攻与度者皆是外因,王朝衰败其根源在于思想制度落后腐朽,即便没有外因王朝没落也是必然,只是时间问题罢…”
“…本来元王带头实行变革,王朝已走在诸侯前列,只可惜元王驾崩后,旧制复辟,王朝又折头走了老路,这才导致我王室与诸侯间之差距愈来愈大…”
说罢,包厢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世族们脸上的惊诧更是增加了万分,相互间窃窃私语。
“又来了…又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朝的时候连累咱们挨骂就罢了,这私下里怎么还…”
“老太傅总是这般…明知不可为却偏为之啊…”
……
嘣!
忽然,天子一拳砸在茶几上,酒樽被震倒,酒水撒了一地。
“姬楠!”
一声怒喝,扑通几声,除了太子傅,几个世族和侍从们都接连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个冥顽不灵的东西!多少年了非咬着变法不放!你的奏折孤撕烂了几百本!上一次朝你讲一次!就连这观赛之时也不肯放过孤吗!”
“陛下!”太子傅缓缓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变法乃王朝图强必经之路!而任用度者乃变法必要之策!陛下对度者之偏见一日不除,臣!一日不休谏言!臣就想不明白了,为何陛下对度者如此厌恨!”
“闭嘴!”
天子大声呵斥,手颤抖着指向太子傅:
“你可还记得五年前,那赵魏韩三家分晋,竟以断贡作要挟,逼孤赐胙,认他三人称王!妄图与孤平起平坐!此番奇耻大辱…”
“这与度者何干!”
“你…你…”
天子怒火攻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几个世族见状纷纷上前。
“陛下,莫要和老太傅置气,气坏了龙体啊…”
“老太傅,你可别再说了…”
……
一个世族走到太子傅跟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莫非老太傅不知道,那赵魏韩之所以分晋称王,正是以度者所谓的预言为据,整个过程更是有度者出谋划策。有几个度者甚至还在赐胙大典上口出狂言,说甚…三晋称王乃是天命?在天子面前说甚天命,不是公然羞辱陛下吗…”
“哎…”
太子傅听完也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此事,他更知道自那以后,天子一气之下驱逐了所有在王朝为政的度者,若不是众臣劝阻,甚至还要将他们处死,并在洛邑下达度者入境禁令…
三晋实力强横,天子无可奈何,于是转头拿为自己效力的度者开刀…此番小人行径,实在不是一个天子该有的胸襟…
他心里这样想着,很想继续出言指责,却又担心这个从小便是至亲挚友的天子陛下被他给气死,所以还是忍住了…
天子瘫坐在榻上片刻,喝了口水总算是缓了过来,若有所思的说:
“没记错的话,那晋国铁将是晋公之子…”
“回陛下,没错,是晋公之次子。”一个世族回道,“晋国虽已覆灭,可此人多年来却也是打着晋国铁将的名号混迹天涯,甚至每年诸侯奉贡之日还代表晋国向陛下献金纳贡,数目虽不多,却足以表明立场诚意,期间还屡屡受到赵魏韩恐吓打压却也从不畏惧…”
“唔…晋国尚在之时,虽一家独霸天下,可总归遵周礼,以王朝唯尊…这铁将也算是晋国最后的忠骨啊…”天子点点头,发出感慨,随即伸手指向太子傅,斥道:
“你看看你,此等忠义之士你不下注,偏要去下…嗐!罢了罢了,这比赛还没正式开始,还能改注,快遣人去…”
“陛下,恐怕不行…”天子还没说完,太子傅就表示了否定,“臣是以陛下的名义下的注,此时悔注恐怕会让陛下失了信义…再者,臣所下注之金额已达注池总金额三成,按规矩,不可悔注…”
“三成?你…你下了多少…”
“回陛下,五千金…”
“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天呐…五千金币…”
“堪称豪赌啊…下个注竟把一艘巡洋舰下进去了…还是下在那个度者小子身上…胆子也太大了…”
“这下可不秒啊…纵使有天大的面子,老太傅这一次恐怕也难免责罚了…”
……
天子阴沉着脸,双拳紧握,一言不发。众人都清楚,这是天子真正愤怒时的模样。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天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姬楠…这一次,孤非要治你罪不可了…”
太子傅听言,神情决然,上前作了一揖:
“自古武将死战,文臣死谏…若是今日此事能让陛下对度者有所改观,臣,万死又何妨…”
“好…好…孤今日就随你愿…你不是喜欢给孤下大注么,孤现在同你再买一外点…”
“…若是那度者小子胜了,孤今日起不再反对你的政见…”
听到这里,太子傅忽然眼前一亮,面露喜色:
“陛下…此言当真?”
“你先别忙着欢喜…”
天子继续低语着,众人甚至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响。
“若是那小子输了,孤…取你项上人头…”
“…以祭先祖…”
言罢,厢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有些错愕。
太子傅公然与天子对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一方面天子念及他几十年朝夕相伴的交情,另一方面前者在洛邑的势力连天子都有些忌惮,所以对其一直没作出太严厉的惩罚。
然而这一次,天子竟当众说要取太子傅项上人头,而且看神情并不像只是说说而已。
只是当几个世族纷纷将目光投向太子傅时,众人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恐惧,与之相反,他嘴角竟愈发的上扬起来…
……
……
“两位选手请上擂台!”
在爆裂的喝彩声中,谷风和晋国铁将相继走上擂台。
擂台在角斗场中央,足有半个标准足球场大小,通场都铺着灰白色的石砖,四个边角立着四根石柱,上面雕刻着各种异兽,栩栩如生。
擂台建得如此宽大,一方面主要是为了一些体型庞大的异兽所准备,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可能不让战斗波及观众席。
尽管如此,每年依然有不少观众因过度激烈的战斗所波及而受伤,甚者丢掉性命,因此每一个入场的人员都被主办方要求签署免责协议,还有人为此推出了观赛人身保险。
不过这一点丝毫不影响天界人对乱斗大赛的热情,乱斗大赛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可以这么说,已然是天界的春节。
“喂!小子!”
远处传来铁将的喊声,谷风像是没听到,一边自顾自走着,一边摸了摸缠着绷带的手臂,还不时环顾四周,嘴里嘀咕着:
“啧,王家角斗场就是不一样啊,比预选赛的场地大了十倍不止…真够气派的…”
铁将见谷风没理他,接着加大了音量,喊道:
“喂,臭小子,和你说话呢!”
谷风抬头看了一眼悬浮着的天子一号,连连点头,又是自顾自的说道:
“啧啧,不愧是天子,大手笔…”
“…唔…”
一阵颤抖的低鸣,铁将握紧双拳,阵阵怒气那露出的右眼里溢出。
“完全不把本将放在眼里的样子…”
嗤嗤!
一股蒸汽排出,铁将晃了晃脖颈,摆出起跑姿势,口中低语道:
“一级增压…”
嗤嗤!
“…武将!跃!”
话音一落,嗖的一声,铁将的身影化作一抹黑影,只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谷风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炙热蒸汽,却也是纹丝不动,只听得一声巨响,铁将从天而降,落地时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击碎了脚下的石砖,无数碎石在蒸汽团中飞溅。
“喂,你,看不起本将么…”
在渐渐散去的蒸汽中,铁将的脸缓缓凑近,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谷风后退一步,苦笑着摆了摆手:
“岂敢岂敢…”
“那方才本将与你讲话,你为何不应?”
“啊?”谷风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有…有吗?”
“本将乃晋公之子,晋国特等大将军,一介草民见了本将不行礼就罢了,竟然连本将说话都不作应答!你们这些度者,个个都是此番无礼么!”
谷风看着眼前的铁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的确,自己可是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从小就被周礼教条所教化。他对这些等级制度下的规矩一点都不感冒,甚至有些厌恶。
况且,晋国都灭亡几年了,此人整日还挂着晋国公子的头衔,实在有些可笑。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本着入乡随俗且尊重对手的原则,还是给他行个礼吧…
“草民,给将军大人行礼了!”谷风朝铁将俯身行礼,“这场地实在太大,将军言语时距离甚远,草民又被这场面震呆了,所以才没有回应将军,还请将军大人恕罪…”
“哼…”铁将叉起手,扬起下巴,“这才像话…身为草民,就得有草民的姿态…不要以为和本将做了同台对手,便可忘了礼数!”
“是是是,草民定当铭记将军大人教诲…”
“唔…念在你知错能改,本将也不难为你…待会儿打起来,本将会留你一条…”
“噗嗤!”
铁将正说的起劲时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眉毛斜竖,死死盯着面前身体抽动不止的谷风。
咳咳呵呵呵…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抱歉…”谷风突然一下整个人笑得人仰马翻,直拍大腿,一边笑一边说,“实在…实在是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失礼失礼…”
“你…你笑甚?”
“我…我…哈哈哈…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可还是怎么也不习惯,每次…每次学你们说话…总觉得太中二了…哈哈哈…老孟怎么教我我也…我也学不来他那副假正经的样子…哈哈哈哈…”
阿嚏!
此时,看台上一位戴眼镜的靓仔打了个喷嚏。
“呼…”
笑了半晌,谷风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直起身子,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冲铁将摆了摆手:
“将军大人想要取草民的性命么…请自便…”
“唔…”
若不是因为面罩,此时谷风一定能看到铁将那铁青的脸色。只见铁将双拳紧握,金属手指互相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狂妄!”
他怒吼一声,半侧身,双腿膝盖微曲,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右脚掌踏地,脚跟微微抬起,左拳向前伸,右拳微举于脸颊前方,目光凶狠直视谷风。
谷风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微微一笑,摆出了和铁将一模一样的姿势。
“喔!开始了!双方进入状态了!”
主播吊舱上,主持人站在栏杆前,握着话筒喊道。
“咦?我看两位选手都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姿势,这是…”
梁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说:
“这个姿势名为抱架。有意思有意思…双方都打算使用同一种拳术…”
“哦?何种拳术?”主持人问。
“西洋拳术,名为拳击。”梁先生回道,“这是一种由度者带来的拳术,据说在两千多年后的未来十分火热,度者将其带到天界后也在小范围掀起过些热度。只是…”
“只是什么?”
“此种拳术极其注重规则,以点数判胜负,只怕在无限制乱斗这样的赛事中难以发挥啊…唔…谷风是登记在册的度者,他使用拳击不足为怪,可铁将竟也打算以拳击之术与之相搏…”
“一定是铁将觉得自己以钢铁之躯和谷风打有些胜之不武,所以想以同等的拳术将其击败,好让其心服口服…”
“唔…且看二人如何较量吧…”
……
踏踏…
踏踏…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谷风开展步法,找寻节奏,而对面的铁将见状也心领神会,只见他的机械双腿后方的排气管开始喷射蒸汽,慢慢的,他的步伐也开始跳动。
踏踏…
踏踏…
于是在现场十万人的注视下,两人举着双拳,围绕同一个圆心开始蹦跳着转起了圈,如同两个斗艺的舞者。
“嚯,有意思…”
谷风看着眼前几乎与自己同步的铁将,有些许不可思议,按照之前的预想,铁将的钢铁之躯应该比较笨重才是,然而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他的灵活性竟不在自己之下。
“哼,赛前本将调查过你,相较之下你唯一的优势在于灵活,可本将今天特意换装了灵巧型的增压装置,虽以削弱力量为代价,但已将速度提升至最高水准…”
铁将说着,还特意展示了一套高难度的步法,眼神中透出轻蔑之意。
“你唯一的优势,已不复存在!”
“…二级增压!”
嗤嗤!
话音一落,伴随着蒸汽剧烈的喷射,铁将一个冲刺步,瞬间拉近了与谷风的距离,一记右直拳紧随而出,径直朝谷风的面门而去。谷风此时也没丝毫迟滞,一个后退步紧接左闪步,避开了这一击,铁将紧接着又是一记左勾拳接右直拳,每一拳都伴随着拳锋划破空气以及蒸汽喷射的尖啸,两种空响夹杂在一起,甚是响亮。
谷风紧盯着铁将,接连后退左右躲闪,找准空档,一个后滑并步接直拳迎击,若不是铁将后仰了一下,险些就被击中,两人就势拉开距离,又开展起了环绕步。
“呵,小子,确实挺灵活,二级增压的攻击都能被你躲过…”铁将一边言语着,一边寻找着进攻机会。
“将军大人也不错,组合拳打得很顺啊,对于一个铁疙瘩来说,有些不可思议…”谷风也回应道。
他的夸赞出自真心,对于一个机械改造人来说,能将步伐和组合拳施展得如此丝滑,除了本身对拳击术的熟悉以外,那一身的机械装置也必须十分精密。
人体一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由极其复杂的肌肉以及神经系统完成,机械想要还原人类的动作,就必须尽可能增加联动装置。然而单从外观看,铁将的机械四肢却十分简洁,看来是内有乾坤。
他的机械师一定是个高人…
谷风心想着,紧紧盯住铁将的步伐,同时用余光看向他的头部,寻找着机会。
这个人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在我之上,速度目前与我持平,不过如果他继续提升增压水平就不一定了,且全身都被钢铁铠甲包裹着,防护上也几乎毫无破绽,除了…头部…
“就是现在!”
谷风瞅准时机挥拳进攻,而此时,铁将似乎已将他的目的看穿,迅速将双臂举起护住头部。
铛!
……
“天呐!谷风选手一记重拳,径直打在了铁将的钢铁手臂上,这一下有够痛的…当然,我说的是谷风…”
……
嘶…
谷风咬着牙,刚出拳的手颤抖着,拳锋处皮开肉绽,鲜血开始渗出来,顺着指尖流淌到地上。
哼…
铁将冷笑一声。
“头部是本将防护上唯一的弱点,你以为我不会提防么…肉体凡躯,终归是肉体凡躯,就算使用同一种拳法对阵,你也毫无胜算…”
“真痛啊…”
谷风低头看了一眼伤势,暗骂一声,又抬头看向正处得意中的铁将,嘴角诡异的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场上你我二人中,肉体凡躯的,可不是我…”
“你说甚?大点声?”
谷风没有回应铁将,而是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嘴唇上下微微张合,像是在默念着什么…
看台上,孟狄抬着事先准备的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精通唇语的他试图解读谷风说了些什么,但奈何距离太远,角度也不太好,只大略解读出了前四个字…
“大荒…秘术…”
孟狄跟着读出声来,随即看向身旁的嬴政,只见嬴政一副预料之中的神情。
“好生看,别错过了…现在才是那小子开始发挥的时刻…”
孟狄点点头,继续端起望远镜。
此时,谷风手上的那只手忽然凭空冒起了腾腾热气,片刻后,谷风手上的伤口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到半分钟,那皮开肉绽的手便完好如初,只留下一些血渍以证明那伤口曾经存在过。
“既然你是钢铁之躯,那么我也稍微强化一下…不过分吧…”
“玄武游鳞诀…”
说着,谷风用手指沾了些残留的血液,在手臂上以指为笔,疾书画符,片刻后,只见那血书符文泛起微微红光,随即化作一团黑烟便消失不见…
铁将被惊得后退一步,在他的注视下,谷风双臂上的绷带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般
——咔嚓!
霎时间,绷带全数撕裂开来,现出了一双铺满了黑色甲片的手臂。
“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铁将再次被惊得接连后退。
……
“谷风选手只是站在原地,铁将就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主持人在吊舱上并没有注意到细节,他和场上的观众都对现状表示着不解,而他身旁的嘉宾梁先生却像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神色凝重地望向谷风。
……
谷风活动了一下手指,又继续摆出了抱架姿势,双目直视铁将:
“将军,继续吧…”
铁将也逐渐从惊诧与不解中回过神来,恢复到战斗状态:
“哼…管你使了什么妖术…出招吧!”
话落,谷风不做迟疑,率先出击,几番快速连续出拳,铁将抬手格挡。
铛!铛铛!
铛铛!铛!
……
颇具节奏感的金属响声在场中响起,谷风每一拳都击打在了铁将的金属手臂上,虽只是刺拳试探,力度却也是丝毫不弱,每一拳都打得铁将向后滑退。
眼看格挡架势快要被这几十发连续不断的刺拳攻破,一旦防守出现空隙,谷风一定会趁机攻其头部,铁将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关节锁止!”
他大喊一声,那机械手臂的关节处发出响动,咔咔几声,只见他的双臂立刻停止了颤动,如同焊死了一样牢牢的定住。
谷风也察觉到了变化,但只迟疑了不到一秒,便又续上了那如同机关枪一般的刺拳,拳速甚至比刚才还要快。
铛铛铛铛铛…
铛铛铛铛…
……
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好强的压迫感…手上有了能与我相匹敌的防护便除此猖狂了么…他手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事先藏在绷带下面的铠甲吗…不对,看刚才的样子,分明像是瞬间生长出来的…
铁将艰难的防守着,百思不得其故,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你这格挡可真是…”
铁将的锁死格挡久攻不破,谷风轻声骂道,开始放慢拳速。在他一次收手的瞬间,铁将从双臂的缝隙中看到,谷风的一只手突然呈现出了肉色。
“嗯?消失了?”
“并没有…”
谷风微微一笑。
“它们只是转移了…”
“你…”
铁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谷风突然收拳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右腿,疾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低鞭腿,重重的踢在了铁将的大腿上。
铛!
场上巨响回荡。
铁将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下重心不稳,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差点没摔倒在地。
……
“谷风选手见铁将格挡难破,突然一记扫腿将铁将击退!拳击不是不能用腿的么,这小子不讲武德啊…”
主持人解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忿。
“那叫鞭腿…关键不是这个…”梁先生回道,“谷风竟以肉体之躯一击将铁将击退数米,而且我看…铁将的铠甲在那一击下已经出现了破损…这…这简直无法理喻…”
……
听得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铁将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的裙甲竟然被踢坏了,断裂的甲片接连脱落掉到了地上。
“你…”
他抬头看向谷风,只见谷风伸出手,方才那些消失不见的黑色甲片全数从衣袖里钻出,再次覆盖到了手臂上。
“你…”铁将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你这些东西是…是活物?”
……
“没想到…这小子成长的这么快…”
看台上,嬴政的微笑中带着一丝惊讶,更多的是满意之色,而他身旁的千屿和孟狄却是完全搞不明白状况。
孟狄默默看着身旁的嬴政,即便相识十年,眼前这个男人却也如同那万丈冰洋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自十年前来到洛邑起,嬴政花了数年时间站稳脚跟,逐渐在洛邑城西城有了一席之地,麾下也有不少为其办事的人,可他从未轻易给予过信任,时常有些多疑。
孟狄很清楚嬴政这一秉性,这与后者年少时遭到母国背叛与抛弃的经历有关。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三年前偶遇谷风之时,两人仅仅只是见了一面,嬴政就将谷风收作门客,经过两三年的相处,更是成为了亲随一般的存在,对其从未表现出不信任。
这样的地位,比起千屿和孟狄两人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他们两人都是十年前就和嬴政一同混迹于洛邑街头,一路相互扶持打拼至今,三人虽不是血脉相连却远胜血亲。
可就算是这样,嬴政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度者竟然一同隐藏着连他二人都不能知晓的秘密。
每每想到这里,一向能谋会算的孟狄都理不出头绪。
谷风,你究竟隐藏着什么…
嬴政,你的图谋又是什么…
……
“不是说好用拳击术对擂,你…你居然用腿,毫无武德可言…”
人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总会有些本能的恐惧,为了不露怯,铁将只能强装镇定,逼自己忽略那黑色的甲片。
“呵呵…将军说笑了…”
谷风摆了摆手。
“我可从未说过我只会用拳击术…分明是将军你轻视于我,想用拳击术击败我吧…”
“你…”
踏!
谷风没有给铁将疑虑的空隙,目光突然变得冷峻,一个箭步冲上前,铁将见状随即准备格挡反击,用左臂接下谷风一拳后,顺势打出了一记摆拳迎击。
谷风反应也十分迅速,略微躲闪用左手一把抓住铁将的手臂后,紧接向前一个探身,将右臂抬起,屈肘一击,重重的砸在了铁将的胸甲上。
吃此一击,铁将连忙一把推开谷风,向后退去。
咳咳咳…
……
“两人再次互攻!谷风一记肘击!铁将…铁将似乎有些吃痛啊!”
“唔”梁先生皱了皱眉头,“铁甲不惧利器,怕钝器…谷风方才那一击,如同重锤一般…铁将这下应该是受了内伤,恐怕肋骨都断了一两根…啧啧…”
……
呸!
铁将吐出一口血痰:
“格挡顶肘击胸…你…会泰拳?呼…呼…”调整了一下呼吸,铁将随即摆出了泰拳格斗式,“你小子…本将承认你是个对手…来,继续…”
“嚯,造型还挺专业…”谷风看着铁将的架势,脸上有些惊诧,“你也会泰拳?”
“少废话!”
“三级增压…武将鞭腿!”
随着蒸汽喷射而出,铁将一记鞭腿瞄准了谷风下盘飞速扫去,空气中发出一声爆鸣,宛若铁索鞭挞之音。
嗒!
“好快!”
谷风提前预判后撤了几步,险些被踢中,而铁将此刻没有丝毫停顿,侧身向前踏步接一个转身,屈肘向上一记肘击。
嘣!
谷风眼看躲闪不及,只得抬起手臂接下了这一击,两人的手臂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响,在强大的冲击力下两人都被震开几步。
……
“这一回合铁将使出了三级增压,速度明显超越了谷风!不过谷风那奇怪的黑色护臂似乎也十分牢固!生生接下铁酱一击看起来却也并无大碍!”
“铁酱加把劲啊!痛扁这个小子!”
“谷风也不错啊!”
“好!好!过瘾!”
……
在全场十万人的欢呼声中,两人在场上对峙着,四目相对,双方似乎都有些惊讶。
“你小子…不要得意忘形了…我还没使出全力…”
“好快的速度,散打鞭腿接泰拳反肘击头…你居然会这些招式…我有些好奇教你打拳的人是何人了…该不会…也是度者来的吧…”
“少啰嗦!接招!”
铁将向谷风发起冲锋,身后的蒸汽喷涌而出,强大的推力加持下他只用了不到半秒就冲到了谷风跟前,一记重拳挥出。
谷风一面躲闪,一面伸出手臂,用指尖在上面飞速画了几笔。
“陆吾昆仑诀…”
低语过后,只见谷风的脚底生起一团橙色热浪,逆时针旋转顺着双腿席卷全身,在铁将的视角里能很清楚的看到,谷风的身形竟明显的粗壮了不少。
“三级增压的速度,好快…”
铁将没有被谷风突然的变化分心,继续连续猛攻,谷风几番躲闪,十分吃力,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跟不上,再这样下去稍有不慎就会被击中。
“不能再以拳脚与之相搏…”
“…就是现在!”
铁将一拳挥空的契机,谷风迅速俯身,前腿屈膝向前一踏,张开手臂一下抱住了铁将的腿部。
嘣!
一声巨响。
……
“谷风突然抱住铁将将其举起,凌空重重砸下!天呐!这…这怎么可能!”
主持人瞪大了双眼看向下方的擂台,只见铁将已经被谷风放倒,身下的石砖尽数碎裂,裂纹如同一张蛛网向八方蔓延。
“柔术抱摔…铁将这一身钢铁之躯,可足足有三百斤啊…”梁先生也大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谷风怎么突然有这般神力…”
……
铁将躺在地上,和角斗场内的所有人一样,他整个人已经懵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双手手撑地缓缓起身,还没缓过劲来,就看见谷风一个翻滚来到了他的身前。
“你要作甚!”
只见谷风整个人躺倒在铁将身前,双手抓住铁将的右臂,双腿如同两条巨蟒伸到铁将头部两侧,随后亦如一把剪刀迅速合拢,将刚刚坐起的铁将硬生生了拽倒。
“死亡三角锁!这下糟了!”梁先生惊呼一声。
“锁…锁技…”窒息感袭来,铁将顿感不妙。
“五级增压!”
嗤——
蒸汽不停的喷涌着,提升了增压等级后,铁将试图用蛮力解锁,却发现依旧挣不开。
“一个肉体凡躯,怎么…怎么可能锁得住本将…”
“这突如其来的怪力…难道是…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天界…”
铁将参加数届乱斗大赛,也有不少次与异兽交手的经历,那些来自地面的异兽大多都有着各色的特殊能力,他也都见怪不怪,但眼前的谷风分明是个人类,能做到这个程度,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但那个可能在天界却又是绝无可能的存在…本来对谷风报以轻视态度的铁将竟在此刻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你用手拍三下就算你放弃,我便放开你…认输吧,不然,你会死的…”
谷风艰难的开口说着,他此刻也是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想要锁住铁将这样的机械改造人并不容易。
铁将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他想伸手拍地,但一股强大的执念在此刻涌上了心头……
我…本将还要走得更远…怎么…肯能…在这里认输!!
“啊!”
铁将拼尽全力怒吼一声。
“十级增压!!”
“云山!雾海!”
话落,只见高压蒸汽顷刻间从所有的排气管里喷射而出,持续不断。
嗤——
灼热的高温蒸汽不断喷在谷风的身上,强烈的痛觉席卷全身,他依旧死死不松手,全身上下,除了那黑色甲片覆盖的部分以外的皮肤,皆是被烫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水泡。
就这样咬牙坚持了不到一分钟,谷风的四肢突然一下子瘫软下去,铁将见状立马起身挣脱了谷风。
霎时间,场上烟雾缭绕,蒸汽团如同一座忽然冒出的白色大山,主持吊舱和看台上都完全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他们只看见,一个如同鬼魅的身影在云团中瞬移。
嘭!
嘭!
嘭!
那身影每移动一次,都发出响亮的爆鸣。
谷风艰难的站起,浑身如同被泼了一盆辣椒水一般,睁开双眼,此刻,连他的眼睛都已经充血,不知是蒸汽的缘故,还是自己已经失明,他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见四面八方的爆鸣声。
谷风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爆鸣分明越来越近,却依然找不到方向,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动静。
“这就是他…十级增压的…速度吗…”
话未说完,谷风的嘴角忽然渗出鲜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顿感一股暖流在胸前流淌,低头一看,只见左胸的位置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只沾满血块的手,手心握着一颗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的心脏。
“哈…好…好招…”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身影,瞬间明白了。
“死吧。”
随着那只贯穿了谷风身体的拳头拔出,他整个人便如同一滩软泥,瘫倒在地。
一直过了四五分钟,那蒸汽才逐渐散开,主持人和梁先生探身望去,渐渐看清了铁将的身影。
“谷风…谷风倒下了…”主持人说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狄缓缓放下望远镜,脖子僵硬的转动,看向身旁的嬴政。
“船长…谷风他…他的心脏…”
嬴政此刻也有些坐不住的样子,想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他从未见过谷风收到如此致命的伤势。
“铁将…铁将赢了!”
随着主持人的呐喊,全场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与呼声。
高层包厢内,姬楠在栏杆旁看着场内,神色凝重,而他身后的老世族们脸上已经开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太傅…”天子坐在里面,面色阴沉,“赌局,结果已定…”
……
铁将关闭气阀,静静的看着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内心五味杂陈。
“本来还期待了片刻,终究还是肉体凡躯…不过也算你有些本事,能让本将在第一场比赛就动用了十级增压…”
将手中的那颗心脏扔到谷风身边后,他转身举起双臂,向看台挥手示意,接受着来自全场的欢呼。
“这么早就把王牌亮出来,往后的比赛…”
……
咳咳咳…
……
“嗯?!”
铁将听到动静,一度认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环顾四周,整个场上,除了自己便只有地上那具死尸,自己也没咳嗽…
难道是…
他迅速转身看向谷风的位置,面色一下变白。
“不…”
“不…”
“绝不可能…”
铁将的眼睛瞬间睁到最大,从他的瞳孔中反射的景象里可以看到,地上的那具的尸首竟开始扭动起来。
“他…他不是人…”铁将内心惶恐不已,不由自主开始向后退步。
看台的欢呼声逐渐减弱,很多人开始注意到场上的异样,慢慢的,个个都安静了下来,全部看向场中。
“铜铸其首…”
在全场十万人瞠目震颤之下,谷风一只手捡起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撑着地,缓缓站起,口中阵阵低语。
“岭塑其身…”
谷风低着头,看了眼胸口的血洞,将手中的心脏一下子塞了进去。
“林海白骨…”
“江河赤血…”
“万兽…”
“屈膝…”
话落,谷风大张双臂,仰面朝天,只见得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蓝色天幕顷刻间化作混沌,整个角斗场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发生了什么!”
“天怎么黑了!”
“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
……
看台上,主持吊舱上,所有人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瞬间乱作一团,不少人开始胡乱走动,被绊倒,被踩踏。
尖叫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一团光亮忽然出现,混乱才得以平息,众人刚看过去便捂住双眼,那光亮越来越强,似乎要将这团黑暗反噬。
嗡——
众人睁开双眼,发现黑暗消失了,只是依然一片阴暗,抬头一看,角斗场上空笼罩着一团极为厚重的乌云,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看向场中,谷风正静静地站着,离他几步外,是一动也不动的铁将。
“刚刚…是怎么回事…”主持人从慌神中缓过来,拿起话筒,“等一下…这…这怎么可能!”
“…谷风选手…竟然…竟然站起来了!我分明看到他心口那么大一个血窟窿…等会儿…那血洞…愈合了?!”
……
谷风缓缓的抬头,脸颊处隐隐有些淡红色的纹路,瞳孔完全消失不见,只有微微发着火光的眼白。他环视着四周,胸前衣服的破洞下,是一个碗口大小的疤痕,而他的右手臂上先前那些黑色的甲片正在一片一片脱落。
脱落干净之后,那整个手臂都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泛着红光,几乎能透出里面的骨骼经脉。
“莫名…好强的压迫感…”
铁将看着眼前这个在他认知里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不由得咽了咽。此情此景,他从未见过。
“掏心都能死而复生…绝非人类…”
他强装镇定,再次打开了气阀,双拳紧握。
“管你什么妖孽…杀得了你一次,就能再杀一次…”
“十级增压!”
嗤——
低沉的呵声落下,铁将全身上下所有的排气管尽数伸出,高压蒸汽瞬间喷薄而出,眨眼未睁的功夫,只留下了一片残影。
锵锵!
阵阵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铁将和谷风对视一眼,目光向下一移,只看见自己的金属手臂顷刻间碎裂成七八段,金属碎片掉到地上,叮呤咣啷作响。
……
“发生了什么!”主持人惊呼,“速度太快了!什么都没看清!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梁先生在一旁思虑片刻,回道:
“看样子是…铁将又启动了十级增压,朝死而复生的谷风发动了攻击,只是…只是…这无法用肉眼看清的一拳,竟硬生生被谷风用手掌接下…铁将的手臂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断开了…”
“……而谷风,似乎毫发无损…这…这…”
……
铁将抬头看向谷风,忽然眼神一变,又挥出一拳。
锵!
咣铛!
一截金属断臂掉落在地。
铁将转动脖颈,看着两边的断臂处,呆站在原地。
他完全不明发生了什么…
甚至连残影都没看到…
“怎么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在一开始就遇上你这样的怪物…”
“你…你究竟是什么…”
谷风面无表情,静静看着铁将,嘴唇微张,低语道:
“肉体凡躯…而已…”
……
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得到这样的回答,铁将忽然整个人开始怪笑起来。
……
“铁将…铁将这是疯了吗…”主持人担忧的说着。
……
“曾几何时,我一度恨透了自己的这幅躯体,可悲到甚至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
“…可当钢铁之躯将我撑起的那一天起,我便自以为超越了肉体凡躯…多年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直到今日,遇见了你…一切,都成了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
“不…”
又一阵怪笑过后,铁将低下头,语气变得低沉而坚毅:
“不能倒在这里…我所承受的,所肩负的,所渴求的,这一切…必须值得…”
“…即便只剩下残肢断臂…只要蒲灵没有熄灭…”
“本将的蒸汽增压机就不会熄火!”
吼!
一声怒喝,铁将摇摆着断裂的残臂,朝着谷风疾驰而去。
“可怜之人…”
“…在这小子身体里窥视这世间二十年,这世间依旧和千年前一般荒唐,野蛮,无序…”
谷风低语着,抬起那只泛着红光的右臂,手指微张,只见两颗发着强光的白点浮现,逐渐变成玻璃珠大小,在他手心上方互相缠绕着旋转。
“无尽的杀戮,剥削,压迫…自相残杀,尔虞我诈…”
“姬发!可惜你早已离世,否则,炎帝定要当面问你…”
两颗光珠转速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
“这便是你所承诺的理想世界吗!”
“双星归一·暴!”
嗡————
话落,震耳欲聋的声响霎时间响彻天际,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耳膜即将撕裂,纷纷捂住了耳朵。
只见两颗高速旋转的光珠合并在了一起,绽放出无法让人直视的光芒。谷风的手掌向前一推,五指张开,那四处散开的光芒瞬间聚拢,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向前喷射而出。
轰——
瞬时间,光柱掠过铁将的头顶,朝着斜上方径直而去,所过之处仿佛空气都被撕裂,狂风四起,爆鸣阵阵,光柱就这样一直冲到那厚重的乌云之中,冲到九霄之上。
……
片刻,光柱消失,场内一片沉寂,扬尘飞屑漫天飞舞,角斗场顶上传出声响,看台上的人向上看去,只见角斗场最高处的一座高台被切割出了一个光滑的圆形缺口,不堪承重的残垣断壁开始出现裂痕。
“小心!快跑!”
“楼要塌了!”
幸好,高台并没有向预料之中的那样坍塌下来,不过高台下方附近的观众还是开始四处逃窜。
……
“这…”
“这…”
……
当所有人开始回过神来,渐渐明白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场上那个新人弄出来的以后,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场中,只是一个人也不敢出声。
哐当一声,场上,铁将一下子跪在谷风跟前,低垂着头。
“我…我输了…了结我吧。”
刚才的那一击,彻底击碎了铁将的信心,他迄今为止所建立的一切信念都在此刻如同一座楼宇般轰然倒塌。
谷风没有理会他,默默摸向自己的胸口,抓出了一颗蒲灵,仔细端详了一番,嘴角微微上扬。
“有了蒲灵之后果真不一样…小子,我回来了...”
“天…天呐…”主持人握着话筒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刚才那个是…是什么啊…”
一旁,经验老道的梁先生此刻看起来却比主持人还要惶恐。
做了三四十年乱斗学士,他对乱斗大赛出现过的,可能出现的所有职业,战斗技术和异兽能力都十分了解,甚至地面那些不为天界所知晓的奇能秘术都有所研究。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今天在乱斗大赛所出现的情形,以他的阅历来理解的话,那可真是可怕至极。
他声音颤抖着的说:
“这…这是异兽的能力…”
“什么?异兽?怎么…怎么可能出现在人的身上…”
“你应该听说过,地面那些蛮族的秘术…”
“蛮族秘术…”主持人思索片刻,“我想起来了!可…可是据我所知,因为锁龙井和镜海的存在,那些蛮族秘术不可能在天界起效的啊…”
梁先生沉默片刻,回道:
“近年来,天界有些诸侯国一直在研究用特殊武器在天界运用异兽的能力,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而且据我了解已经有人成功了…不过还是解释不了他能直接通过人体使用能力…”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
看台上,孟狄努力在大脑中检索着一切能用来解释此情此景的知识,他所阅读过的所有有关地面的文献,以及他从乌於子大师那里听来的所有上古传说…
思索了片刻,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又是惊恐不已。
“帝皇级…”他扶了扶眼镜,转头看向嬴政,“船长大人…谷风他究竟…”
话没说完,孟狄便止住了,他在嬴政的脸上同样看到了震惊,这个样子和先前的表现截然不同,仿佛那个两人共同的秘密忽然变成谷风一个人的了一样。
显然,谷风今天的表现同样在嬴政意料之外。
呼…
嬴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好家伙…”
据天界知名史学家,探险家,思想家乌於子大师所著《八荒帝皇传》及《山海见闻录》所记载:
上古八荒,黄帝姬轩辕,炎帝神农氏,巫皇蚩尤,三分天下。
天纪元前约三十年,巫皇八荒巫术大成,号令天地万千异兽,率先发兵,三大部落之战一触即发。
黄帝部族人口兴旺,兵器先进,原本属三方势力之中最强者,所以一开始并未将巫皇放在眼中,只专注于与炎帝夺势。不料异兽大军势如破竹,仅一年时间黄帝部族半数领土就被巫皇所占,炎帝部族也同样遭受严重损失。
眼看巫皇势不可当,天下将被其鲸吞,炎帝与黄帝只得结盟共同对抗巫皇。
相传,两帝结盟之后,黄帝将部族托付于炎帝之手,孤身一人爬上天梯,到天界空岛寻找神明相助。
历时两千五百天,黄帝携七枚女娲所赠之七彩神羽而归,可化作七件神器,号令七大神兽,史称羽器,而炎帝在地面也同样得一烈焰巨龙,史称炽龙。
两帝合力,耗时十余年,终于在涿鹿一举击杀巫皇,炎帝也在决战中不幸殒命。黄帝看似惨胜,其实不然。巫皇一死,天下异兽瞬间暴起,发狂般杀戮人族,就连原巫皇部族之族人也无法幸免。
之后黄帝与异兽对抗多年,却始终无法将异兽祸乱清除,眼看族人在异兽袭扰下不得安宁,不得不下令建造巨型方舟,启动迁徙计划。历时近十年,方舟巨艇建成,黄帝遂带领族人全数迁往空岛。
天纪元元年,天国建立,黄帝改称天帝。
同年,天帝在广央空岛(即今洛邑群岛)建造锁龙井,放出镜海结界将天界与地面相隔,只留出南北各一个天门作为出入口。
自此,天界文明开始了相对稳定的发展,而地面残留的巫皇族人则在遍布残暴异兽的山海之中艰难生存。
……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尸山血海。
眼前那条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黑色巨龙,仅仅是在空中缓慢游动,就已经让整个战场狂风大作,漫天沙尘。它那高高的眉骨下,一双可怖的龙眼散发着黑雾,正俯视着大地。
“轩辕,你若再不归来,你我部族皆要顷刻覆灭…”
炎帝披散着长发,手握巨剑,与那巨龙呈对峙之势。
他缓缓回头,似乎看到了什么。
“少年,你就是本帝之继任者么…”
呼,炎帝紧握剑柄,他的脸上,开始浮现淡红色的符文。
“醒来吧…切记,须将初心铭记于心,永不背弃…”
……
谷风睁眼,惊坐而起,放眼四周全是无边无际的空白,起身低头一看,竟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这是什么地方…天堂吗?”
“小子…好久不见…”
空灵的话语声在耳畔响起,谷风猛然一回头,只见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其身后。那人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皮草大衣,一头如烈焰般火红的头发,目光如炬,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你…你是…”
这身影是那般熟悉,谷风努力回忆着,那是…那是在末世发生后便一直如同鬼魅一样萦绕在脑海里的人。
“炽先生!”
谷风终于想起,叫出了他的名字,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十多年了,你…你跑去哪里了…我甚至都已经以为那七年里关于你的记忆都是我精神分裂的症状了…”
炽先生走到他跟前,将手搭在谷风的肩膀上。
“我没有跑去何处,我一直都在你身体里。”
“什么?怎么可能?”
炽先生摩挲了一下下巴,思索片刻,回道:
“不知为何,你重生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你我阻隔开来,虽然还是一直住在你身体里,我却无法与你产生联系,你也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直到你的心脏再次受到重创…那一层阻隔才被打开…”
“心脏…”
“你还记得,一开始我是怎么出现在你脑海里的么…”
谷风努力回想,在原来的世界里,末日开始的那一天失踪多年的父亲谷大志忽然现身,一见面便将一把战国残剑刺入了他的胸膛,自那以后炽先生便出现了…再回想起乱斗大赛那一日,铁将一拳击穿了他的胸膛,掏出了他的心脏,二者似乎是有些联系。
“原来是这样…”谷风似懂非懂的说着,“欸?那…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我…这是死了么?”
炽先生摇了摇头,说:
“你没死,只是还在昏迷之中。”
“没死就好…那比赛…”
“放心,我帮你打赢了…”
“我靠…你那么厉害么?那铁将十级增压的速度那么可怕,你竟然能…”
炽先生捏了捏谷风的身板,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和原先在你的世界里不同,在那边,你体内没有蒲灵,我的能力没有开展的基础能源…”
“…如今你在这里重生后拥有了蒲灵,我的力量便可以施展,击败那个铁人,不值一提…”
谷风点了点头,“这样啊…蒲灵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先前你和我说起,我死活都不信,直到来到这个世界…”
“呵呵呵…”炽先生笑了笑,“你看,即便是没有我,你不也是自己靠着蒲灵习得了一些秘术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并不能一直像那天一样,直接操控你的身体施展能力,那样对你的身体损伤过大,今后,你得自己学着掌控我的力量。”
谷风静静看着他,目光中透出疑虑。
“别担心,我会教你…这样,你醒了以后立马去一趟最近的蒲灵树,我需要在树下加强一下与你的灵体联系。”
“…好…”
……
“谷风!谷风…”
呼喊声在耳边回荡,谷风睁开双眼,光线格外刺眼,适应了片刻后,他缓缓扭头一看,看到了孟狄。
“天!你终于醒了!”
“老…老孟…”
谷风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无力且酸痛无比。
“躺着躺着…别乱动。”
孟狄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了谷风背后,示意他躺下,接着回头朝门外大喊:
“千屿!千屿!谷风醒了,快去通知船长大人!”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只见千屿喘着粗气出现在了门口。
“你这家伙!没死啊!”
千屿骂了一句,站在门口,直盯盯的看着谷风,用纤细的手指擦了擦眼角,眼睛里有几丝血丝,像是哭过一样,鼻子也微微抽动着。
谷风举起无力的手朝她挥了一挥:
“什么死不死的…我…命大着呢…”
哼!
千屿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湿毛巾揉成一团,用力朝谷风一扔,然后便摔门而去。
“她这是…”
孟狄苦笑一声,把糊在谷风脸上的毛巾拿下来,折叠了一下放在他的额头,回道:
“嗐…她呀,这几天一直这个样子…”
“…自比赛结束后,你就昏迷了,三天四夜,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一直发高烧,可把我们都急坏了。特别是千屿那丫头,好几次见她一个人在那儿哭…”
“啊?”谷风一头雾水,环视了一下陌生的房间,“昏迷了这么久…我…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这是杜老板的一处府邸…”
“杜老板…杜…杜子达?”
孟狄点了点头。
“我们怎么会在他家里?”
“嗐,还不是因为你…”孟狄苦笑着,“比赛那天你可是惊煞全场,哦不…可以这么说,整个天界都为之一震…回家后,报社记者,乱斗协会,各大宗家门派甚至还有诸侯使臣,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想要见你,把府上围了个水泄不通…船长大人不得已只能将你秘密送到了杜老板家中…”
谷风一脸的不解,这么大的动静,炽先生究竟是做了什么…
“ 对了,谷风…不知你是否方便告诉我…”
孟狄欲言又止,看了谷风小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那天所展现的能力究竟是什么秘术?从何处习得?”
听到孟狄发问,谷风也不知从何说起,思虑片刻,正准备开口。
“小子…休言…”
炽先生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打断了他。
“先生?”谷风不自主的开口说了一句。
孟狄听言,问道:
“嗯?什么先生?”
谷风赶忙摆手:“没…没什么…”
炽先生二十多年没出现,他差点忘记与其交流是不需要开口的。
“怎么?我不能告诉他你的存在么?”谷风在心中默念。
“不可。”炽先生回道。
“为什么?”
“这二十二年来,我一直在你体内随你一同认识着这个世界,对当今局势我有所顾虑,我的存在以及你的真实能力,暂且还不能公之于众…”
“那…船长大人…也就是嬴政…我能跟他说吗?”
“也不行…”
“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呵…”炽先生笑了一声,“信任…在我的印象里,对人类这一物种来说,信任可是一种奢侈物件…”
“…那一日比赛你稍微展露了头角…我也一时大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动了能力,现在你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
“…在你完全掌握我的能力之前,天界的这些战争机器以及地面的蛮族秘术,都能对你构成威胁,你我都无法确信哪一方势力想要利用你或是加害于你,因此你还是尽量保持低调为好。”
“…至于那个嬴政,我暂且还不知他收你有何企图,不过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恶意,这三年来也待你确实不薄,你暂且先跟随他也无妨,但万万不可向他透露我的存在。”
“嗯…我明白了…”
与炽先生交流结束后,谷风转而看向孟狄,说:
“那一天…我用的是八荒秘术…”
“八荒秘术?”
谷风点点头:
“没错,三年前我被船长纳为门客后不久,他给了我一本天书,叫…《大荒内经》…”
孟狄思虑了片刻,说:
“那本书…昨日船长大人也给我看了,的确是一本无字天书,通篇除了封面的四个古文字以外什么都没有…”
“嗯…一开始我也看不明白,但后来船长大人教我如何召唤蒲灵,几番尝试成功了以后,我就突然能看到里面的内容了…都是些八荒秘术的研习方略…这些年我苦心修炼,也就熟练掌握了两三种…”
听言,孟狄皱起了眉头,迟疑了一下,从胸口掏出了一颗蒲灵,问道:
“蒲灵,乃天界核心能源…天界十之八九的人成年后都会学习如何召唤蒲灵,我也不例外…可即便如此,我也依然看不懂那无字天书啊…我问船长,他说他也看不到…怎么你就能…而且,八荒秘术怎么能在天界生效呢?那锁龙井与镜海…”
孟狄一连串的疑问搞得谷风不知如何应答,他只能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我也同样是一头雾水,或许是我有什么特殊体质之类的吧…”
“那…”
“对了,船长大人那边…”
见孟狄还要发问,谷风赶忙转移话题。
“他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么?”
“嗯…你昏迷这些日子,连船长大人都有些慌了,让我和千屿寸步不离的照顾你,说是等你醒了就告诉他,他带你去见一见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下一场比赛?”
“你击败了铁将,已经晋级十六强,过两天就开始十六进八了…”
“嗯…”
说着,谷风就要从床上起来。
“走,去找船长。”
“等等…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才刚刚醒来,还是好生歇息一会儿吧…三天滴水未进,先吃点东西什么的…”
咕——
的确,此时谷风才注意到自己肚子已经快饿扁了。
“那好…先吃点东西…对了,待会儿去找船长之前,能不能先带我去一个地方?”
“嗯?何处?”
“蒲灵树…”
谷风说完,孟狄面露愁色。
“这…”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蒲灵圣树在列国基本都是被王公贵族所控制,洛邑城的王宫更是围绕着圣山而建,那蒲灵圣树就在圣山顶的祭祀重地上,有禁军把守,除了春祭之日,一般平民根本不可能进入…”
“…不过,如果是蒲灵教会的会员,倒也是能以朝圣的名义申请进入…”
听言,谷风眼前一亮,上前抓住孟狄的手:
“我就知道老孟神通广大,肯定有法子…”
“你怎么就晓得…”孟狄苦笑一声,“…我在碎镜阁修习之时结识了一个周室贵族子弟,同时还是蒲灵教会之人…我可以请他帮个忙…”
“啧啧,老孟不愧是老孟…”
“哎,说了多少次,别整天老孟老孟的,那是你们度者的叫法,我可不习惯…搞了我很老似的…”
“知道了…老孟…”
“啧,嘿…你…嗐,罢了罢了,我让人送汤饭来给你,你先吃,我去联系那贵族子弟…”
……
……
傍晚时分,暮色黯淡,残阳如血,落日光芒四射,洒向这座天下第一大都市,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金色,大小浮空舰艇在城市上空穿梭,整个画面如梦如幻,好不真实。
从天上俯视,洛邑城的布局如同一个八卦阵列,主要干道呈辐射状向八方蔓延,辐射的中心便是圣山所在。
圣山高度足有两千多米,是天界空岛第一高山,山顶上,一颗蓝绿相间的巨树耸立,那便是天界最大的一颗蒲灵圣树。那圣树何其巨大,树脚下祭坛与楼宇在它的参照下竟显得如同积木玩具一般。
相传,天纪元元年,天国在此建立之时,这里有三棵紧挨着生长的蒲灵树,历经一千九百多年,三棵树渐渐长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棵巨树。
山腰之上,每隔百米便立着一座铁架,铁架之间有线缆相连,缆车挂在上面,徐徐上升。
谷风一行人此刻正坐在缆车中,看着底下的风景。
那阶梯林道上,有不少人正徒步登山,有一些人每登几步便停下叩首跪拜,谷风看着他们,感叹道:
“啧啧…他们不累的么…这么高的山,这样子爬上去,不得爬到天亮?”
孟狄凑过来看了一眼,回道:
“都是蒲灵教会的信徒,平日里就这样三阶一拜,九阶一叩,黄昏登山,天亮时刚好到达圣树脚下,便开始祷告。”
“嗯…真虔诚…”
两人说着,两张帛书递了过来。
“二位,这是教会会员的证明,章印尚未干透,还请小心…还有一份,是姑娘的,请收好…”
谷风孟狄千屿三人接过帛书,孟狄俯身作了一揖:
“多谢奂公子相助…”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姬奂朝着孟狄回礼,看起来比孟狄还要恭敬,搞得谷风都有些不好意思,也起身行礼:
“是我们劳烦公子帮忙,公子怎么还如此客气…”
姬奂苦笑着,不知如何应答,孟狄转身朝谷风解释道:
“奂公子是周室王族,自然对礼仪十分看重…又不像你这个山野村夫,平日里教你周礼还整日嫌我腐儒…”
谷风挠了挠脑门,笑了笑:
“是是是,我是山野村夫…”
“哈哈哈哈…”
几人开怀大笑起来,谈笑间,谷风不经意和千屿对上了眼,千屿顿时脸泛红晕,急忙转身背对,故作气态。
“啧…”谷风皱起眉头,侧身朝孟狄低语,“这丫头怎么了?今天一直怪怪的,跟她说话也不理,我是哪里得罪她了么?”
孟狄注意到了这一幕,摇了摇头,他明白这是因为今天千屿担忧落泪的一幕被谷风撞见了,她现在这表现明显是羞了。这两年来,千屿对谷风的心意全府上下都心知肚明,唯独当事人谷风如同木头一般,浑然不觉。
“嗐…你呀,木头一个…”孟狄摆了摆手。
“欸?我怎么又成木头了?我不但得罪她还得罪你了么,一天天的损我…”
“欸欸欸!你个山野村夫别动手啊!圣山之上圣树之下,休得无礼!”
……
“诸位,马上便到山顶了,到站时有些许颠簸,还请坐稳。”
姬奂向两人提醒道,谷风这才停止和孟狄打闹,坐下后朝上方望去。
此刻,如同盘龙一般的圣树已经映入眼帘,粗壮无比的主干下方盘根错节,树根如同无数条史前巨蟒,牢牢的抓在山岩之上,上方分叉的枝干上无数气根垂落下来,扎进地下,如同一把巨大的竖琴。
繁密的树叶之间,数不清的蓝白色光点上下浮动着,那便是蒲灵。
缆车离终点越来越近,一阵微弱的蓝光映在谷风的侧脸,他转过头看,一颗蒲灵正从他眼前缓缓掠过。
仔细一看,蒲灵中心是一个白色的发光体,长着无数根细长透明的纤毛,纤毛的末端是淡淡的蓝色,整个看起来就像是大一号的蒲公英球。
谷风想要伸手去抓,遭到了孟狄的制止。
“蒲灵落下,流入尘世间,那便是一个崭新的灵魂…你别胡乱抓去,影响了一个新生儿的出世…”
在天界,人们相信,蒲灵里住着人的灵魂。当一个人出生,一颗蒲灵就会从蒲灵树上落下,伴随他一生;而当一个人死去,他的蒲灵就会回归到蒲灵树上。
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蒲灵,不仅是天界最重要的能源,更是构筑了天界文明的核心,这一点其实在地面也是一样。
“孟兄学长,在下就送到这里了,诸位凭教会证明即可出入自由,在下还有事务在身,就不陪诸位游玩了,还请见谅…”
“奂公子请慢走…公子今日相助,我等来日定当相报…”
走下缆车,几人和姬奂告别后,从入口进入祭坛,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敞亮的大道,笔直地通向蒲灵圣树,道路两旁均匀竖着立柱,一直到道路的尽头。
孟狄抬头望了一眼蒲灵树,神色凝重:“现在这乱世,蒲灵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茂盛,谷风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谷风没有作答,他抬头望着来往纷飞的蒲灵,作为一名雇佣兵,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知晓的。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来蒲灵树下要作甚呢…”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炽先生,他们在一旁看着,不碍事么…”
“无妨,我要与你增强联系,过程无非也就是提升蒲灵充能强度罢了,这在天界也算常见…”
“嗯…”
来到圣树脚下,谷风背靠圣树的一条气根,席地而坐,孟狄和千屿则在不远处看着。
“闭目,全身放松,感受蒲灵气流在体内流淌的感觉…”
呼…
谷风深呼一口气,照着炽先生所说,闭目放松。
“感受到了…”
“好…现在我要将我的炽焰气流释放,以推进蒲灵气流的流速,可能会有些灼烧一样的刺痛,你忍一下…”
话落,谷风立马感觉全身都炙热起来,在孟狄和千屿的视角里,谷风身上已经冒起腾腾热气。
嘶…
谷风紧皱眉头,紧咬牙关,忍不住发出嘶声。
“莫要分心!再忍一忍…”
呼…
热气不断从谷风身上冒出,他浑身的肌肤都变得红润,同时还向外散发着丝丝淡蓝色的光芒,整个身体因为持续不断的痛楚而止不住的颤抖着。
整个过程就这样持续了十来分钟,结束时,谷风额头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衣物更是已经被汗水浸透。
“来,将蒲灵唤出来…”
谷风擦拭了一下睫毛上的汗珠,然后将手掌置于胸前,做抓取动作,紧接着,一颗蒲灵就从胸中钻出。
“还不错,有明显提升。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多到蒲灵树下进行修炼,蒲灵充能的强度能快速提升不少…”
“这…这就结束了?”
“嗯…这只是为你提升基础,后面还有更多更难的修习,你可别掉以轻心,今天这点痛楚,和往后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谷风点点头,手捧着蒲灵起身。
孟狄朝谷风手中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在天界,蒲灵充能的强度从颜色变化上就可见一斑,从纤毛末端一直往里,蓝色的部分越多,就代表强度越强。
平常经常使用蒲灵充能的话,随着使用次数和强度的提升,使用者蒲灵的蓝色也会一点点增加,不过速度很慢。若是蒲芯也就是蒲灵中央的球体也变成蓝色的话,那基本可以称之为天界翘楚了,一人便可驱动一艘万吨级别的战舰。
看谷风手中的蒲灵,那些纤毛上的蓝色部分明显已经过半,在舰船机组工作三十年的专职充能舰员都不一定能够达到这个程度。虽说在蒲灵树下运转蒲灵气流的确能提升充能强度,可这提升程度堪称离谱,谷风从第一次唤出蒲灵至今不到三年而已…
谷风啊谷风…你真是太可怕了…
孟狄不由得咋舌称奇,愈发好奇谷风身上的秘密。
谷风将蒲灵收回,朝孟狄和千屿走过来。
“走吧,去找船长…”
……
……
夜晚,地下角斗场人头攒动,擂台上,上去对垒的斗士们一茬接着一茬。看客们端着酒杯,大声喝彩,形形色色的赌局在这里开盘,有人乐得人仰马翻,有人气得砸桌摔杯,十分热闹。
嬴政一行人走进场内,一进门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谷风…是谷风!”一人大喊一句,场内的喧嚣戛然而止,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入口,安静片刻便又恢复鼎沸之声,大家纷纷高呼着谷风的名字,想要靠近他一睹真容。
谷风被这场面吓到了,往孟狄身后躲了躲。
孟狄回头笑了笑:“谷风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
此时,人群中突然腾出了一条路,一个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个子不高,很瘦,穿着马甲款式的西装,领带是粉黑条纹的,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梳着粉色的飞机头,左眼夹着一片连着金链的单片眼镜,耳朵上嵌着金耳环,手指上也戴满了各种华丽的戒指。
“这人谁啊,好浮夸啊…”谷风在孟狄耳边低声说。
“他是范轲,东城富商范岐家的二少爷,这个场子就是他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对乱斗大赛很有兴趣…”孟狄回答道。
“范老板…”嬴政上前,打了声招呼。
“嬴老板最近好是风光啊,不知是从哪里得来如此一员猛将?”
“范老板说笑,论风光,整个洛邑谁能有您风光…”
“行了…嬴老板今晚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该不会是来打探情报的吧?”说着,范轲举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我也不怕,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让你们看!”
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中刚才让出来的道又变宽了,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身影站了起来。
走过之处,地板都在颤抖,每踏出一步,桌上的酒杯便跟着抖一抖,待他缓缓穿过人群,强大的气场压得众人都安静下来。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他是个怪物。
那人身高看起来接近两米半,极其健硕的上身纹满了刺青,背上背着铜制的机械装置,装置上插着透明罐子,里面像是有什么液体,在发着蓝光。足足五头宽的肩膀中央,那粗壮的脖子之上,是一张被机械面具包裹住的可怖的脸庞,眼神冷冰冰的,默默俯视着嬴政一行人。
“范轲说的没错,我们是来打探情报的…”孟狄把脸凑近谷风,低声说,“下一场比赛,和你对阵的就是这家伙…十八号…”
“什么?!”谷风喊了一声,打破了宁静,发现众人看向了他,他立刻低下头,降低了音量,“开…开什么玩笑!”
谷风抬头,看着那人胸前纹着的两个大字——拾捌,他不由得直冒冷汗,干咽了一口。
又是个机械改造人…这…这还是个…魔鬼机械改造人…
“小子,这个家伙不简单,绝不是普通的改造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你得小心…”
炽先生的声音在谷风脑海里响起,更是加剧了他的恐惧。
咳嗯!
“嬴老板!”范轲站在十八号跟前,一对比显得他更加瘦小,“既然都来了,不如就今晚…咱们让他俩打一场热身赛吧…”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擂台。
“没这个必要吧…范老板…”
“怎么…怕了?”
嬴政点上一根烟,接着说:“是啊…我怕待会儿把你整个场子都给毁了啊…”
“是啊…是啊…”
“这场子虽然也很大,但对于十八号和谷风这种级别的战斗…恐怕是承受不住啊…”
“真要打,那我们可得走了,免得伤及无辜…”
……
众人小声议论着。
哼…
范轲哼了一声,玩弄着单片眼镜上的金链子,“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比赛没了观众也没意思,罢了罢了…”
“这样!”范轲拍了拍手,“嬴老板,我们做个交易,无论你花了多少钱把这小子买来的,我都可以出三倍…”
“哦?范老板这是想要从我这儿买走谷风?”
范轲眯起眼睛,满是轻蔑之意,回道:
“他在我手里能发挥最大的价值,跟着你…浪费了。你呢就好好做你的小生意,当你的雇佣兵,运营比赛这种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如何?”
嬴政弹了弹烟灰,沉默了一下,说:“谷风是我门客,我从未花一枚铜币购买他,不过,他有决定去留的权利…您自己可以问他,倘若他愿意跟你,那我嬴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他微笑着,朝谷风点了一下头。
“喂,小子,怎么样?想不想到我旗下?你要想来,薪资条件随便开口,我都开得起。我这儿能给你提供的资源,可不是那个小老板能比的...”范轲冲着谷风喊道。
谷风躲在孟狄身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摆出一副轻蔑的表情,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秦始皇比...”
“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范轲看到谷风嘴巴动了,但没听清他说什么。而孟狄显然是听到了的,他向前迈了一步,浅作一揖,淡淡的回道:
“回范老板,谷风说不必了,让您好好准备,咱们比赛见。”
忒!
“狂妄之徒!”
范轲啐了一口,随即转身离去。
“那就记得提前置办一口棺材!比赛那天…我会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
从地下格斗场出来以后,嬴政看了看手表,对谷风三人说:
“时间不早了,孟狄,千屿,你俩快带谷风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办。”
说罢,他便拦了一个人力车坐了上去。
“走吧,回家…”孟狄说。
“等一下…”千屿张望着,看嬴政走远了以后,对二人说,“我听说附近商业街有一家度者开的点心店,小蛋糕可好吃了…”
孟狄看了一眼千屿,摇了摇头,“船长要我们尽快带谷风回去…天很晚了…”
“哎呀…好不容易来趟东城,西城全是些工厂码头,连条像样的商业街都没有…我都很久没吃过好吃的点心了…”
“不行!回家!”
“求你了…孟大先生…”
千屿撒起了娇,不过孟狄不吃这一套,于是她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谷风。而谷风听说是度者开的点心店后,其实也来了兴致,不过还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思索了片刻才开口:
“你请客我就陪你去…”
“请…行行行!我请就我请!”
“一言为定!”
“出发!”
“喂喂喂!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可是反对的啊!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两票否决一票!”
“胡闹!”
……
洛邑城,西港,杜家码头,嬴政独自一人走在夜色中。
前方有一座船坞,上方搭了一个很大的遮雨棚,黄色的油纸布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许破旧,上面有些大小不一的破洞,那是一些调皮的孩子玩掷石头游戏时留下的痕迹。
如今天界列国军队基本都已经换装铁甲战舰,船坞里的这一艘木制的风帆战列舰看起来就像博物馆中的文物一样,安静的待在其中。
嬴政在船坞前停下脚步,点燃了一根烟,火柴被他扔进排水渠,呲的响了一声。
船上的绳索随着晚风摇曳,滑轮互相碰撞着,声音颇有节奏感,像一首安眠乐曲,将嬴政拉入了那如梦般的过往里。
十五年前,秦国栎阳,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码头拖着沉重的行李,正准备登船。炽龙号上的船员就在船沿撑着手静静看着,他们中有些人轻蔑,有些人唏嘘,有些人幸灾乐祸。
下面的那个少年已不再是秦国太子,待他登上这艘船之后,甚至连秦人都不是了。
“厄运之人,本应处死,念其年少,削其秦籍,驱逐出境,永世不得入秦。”
——这是秦国为嬴政准备的最后一封诏书。
“太子…”
身后有人叫住了嬴政,现在整个秦国还会这样称呼他的,基本只有一人,他回过头淡淡的说了句:
“吕不韦…你来作甚?不怕相邦大人怪罪你么…”
吕不韦看着嬴政身旁比他人都要高的行李,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船员,骂道:
“你们在上面干站着作甚呢!还不快下来帮忙搬行李!”
话落,船员们互相对视着,对吕不韦的话无动于衷,见此情形,吕不韦压抑了多日的怒火一下子全部冒了上来:
“我乃秦国客卿!本卿说话你们竟敢当耳旁风!是不想吃这碗饭了么!让你们的船长大人自己搬行李…成何体统!要不要我把都尉请来看看你们都是如何做事的!”
在这番呵斥下,船员们终于不情不愿的走下船。
“船长大人…”嬴政看着吕不韦,摇头苦笑。
在吕不韦和一些先君亲随的争取下,朝廷将炽龙号赐予嬴政,让其担任船长。秦相姜蔚之所以能同意,一方面是为了平息吕不韦一党的怨怒;另一方面,炽龙号原先就是嬴异人的专属旗舰,在他眼里这同样是一艘厄运之船,而半年前这艘船也的确给秦国带来了厄运,现在将厄运之人和厄运之船一同送出秦国对其可谓好事成双。
“在姜蔚的威慑下,朝野上下无一人敢为太子送行,但我吕不韦自然是不怕他的…太子昨日才从魏国回来,连自己的府邸都没让进去一步便又要走了,哎…姜蔚这个老匹夫…蛇蝎心肠…”
吕不韦面色沉重,拍了拍嬴政的肩膀,接着说:
“如今秦国佞臣当道,世族势力盘根错节,太子若继续待在秦国有性命之忧,所以我等没有反对姜蔚驱逐太子。臣向太子保证,自今日起臣以及先君亲信一党势必卧薪尝胆,竭力整肃秦国朝野,待旧恶势力根除就迎太子归国…”
吕不韦的这些话,嬴政虽然才十三岁却也是听得懂的,他深知老世族的势力何其深厚,更知道吕不韦此番承诺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安慰我,公父已逝,我也不再是秦国太子,你一个卫国人,没必要再留在秦国做那些事。公父留下的恶果,我嬴政一人自食就好…不要带着公父为数不多的亲信走向死路…”
嬴政淡然轻语,吕不韦心中升起一股热流。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能有如此心境与担当,我吕不韦果然没选错…此刻,他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上前紧紧握住嬴政的手,颤抖着说道:
“太子一定要记住,我吕不韦是为了先君和太子才来到秦国,先君遗业,吕子终生不弃…”
嬴政低头沉默了片刻,轻轻将吕不韦的手推开:
“抱歉了,无论我公父亦或是我,都已无法完成你的抱负。”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踏上了云梯。
“还有,不要抱着那个所谓的预言做梦了,我不会是那个人,而你,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吕不韦。”
……
……
之后,炽龙号出了秦境没多久,船员集体哗变,嬴政不过只当了炽龙号几个小时的船长便被扔下了船,而炽龙号在不久后也被船员们贱卖,后来几番转手来到了洛邑城码头老板杜子达的手里。
……
叮铃哐啷…
一个扳手从船首掉落,掉在嬴政身旁,声响将他从回忆中拽出。
一个人赶忙探出头来,挥了挥手。
“抱歉!”
嬴政拾起扳手,扔了回去。
那人接住扳手,“原来是嬴老板啊!抱歉抱歉!没砸到您吧!!”
“没事,这么晚了你还在船上干嘛呢?”
“您让我们装的蒲灵动力系统,今天下午调试主发动机的时候出了些岔子,一直忙到现在。”
“出岔子了?能弄好吧?”
“您昨天突然说要将起航时间提前,这工期太短,订的机器都没来得及仔细验货便装了上去…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检查过程太花时间,刚查出来,只是一个活塞垫片坏了。对了,您是来找杜老板的吧,他就在码头办公室里。”
“有劳了,多谢…”
……
码头办公室内,桌上放着一张钱票,杜子达抚摸着八字胡,目不转睛的看着钱票上的数字,那对眯眯眼正努力着睁到最大。
“一千五百枚金币…啧啧啧…”
“赎船的费用,以及修缮改装的费用,都在里面了。”
嬴政坐在桌对面,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肉疼。
杜子达搓了搓手,一边检查着钱庄印章的真伪,一边说:
“嗯…真没想到,才十年,你真就凑够了赎船的钱…啧啧,嬴老板赚钱的本事,我杜某都自愧不如啊…”
嬴政摆了摆手,笑着回道:
“呵呵…多亏杜老板信守诺言,一直帮我留着炽龙号,也一直没有算利息,要不然我赚钱再快,也比不上利滚利的速度…”
“那是…杜某可是出了名的仗义…要不是杜某做你商海的引路人,你哪儿能有这身赚钱的本事…”
小心翼翼的收起钱票后,杜子达上下打量着嬴政,啧啧着:
“啧啧啧…十年如弹指一挥啊,当年那个被我的伙计打得鼻青脸肿的毛头小子,白驹过隙间就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说着,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指向嬴政。
“嗯?你指我作甚?”
咳咳咳…
杜子达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愤怒的样子,突然大喊道:
“喂!那个叫什么大肚子的家伙!好生照顾我的船!给我十年!我会来赎船的!记住!我叫嬴政!我是炽龙号的船长!”
咳咳咳…
“靠…吼的太大声,扯到嗓子了…咳咳…看我学你学的像不像…咳咳…你当年说的话,我至今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咳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搞得嬴政有些懵神,他看着杜子达滑稽的样子,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杜子达叉起手,脸上有些欣慰之意,意味深长的说:
“对了嘛…多笑笑…平日里就没怎么看你开怀大笑过,整日除了跟那帮雇佣兵打仗以外就是做生意赚钱,绷得太紧了你…”
嬴政还没从捧腹大笑中缓过来,边笑边回答道:
“哈哈哈…不好好赚钱,怎么从大肚子手里赎船啊…哈哈哈…”
“少诓我…”杜子达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些年来你为了赚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目前为止你赚的钱都够买十艘炽龙号了。这次带谷风参加乱斗大赛,也是盯上了那一万金币的冠军奖金吧…”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憋着什么天大的计划…”
听言,嬴政缓缓收起笑容,摆了摆手:
“你不用管那么多…好生把我的船照顾好就行…”
哼…
“行行行…我杜某是外人,你不愿意告诉我也罢…”杜子达哼了一声,“对了,话说回来谷风那小子去哪儿了,刚才我回府上可没见到他,小书呆子和丫头也不在…”
“刚才我带他们去范家的地界逛了一圈…现在应该在回去的路上。”
“啊?他们没跟你一起回来?”
“钱庄快关门了,我着急去取钱票,就先走了…”
嘣!
“胡闹!”听嬴政说完,杜子达突然猛地一拍桌,“现在都快凌晨了!你居然放心让他们三个在东城区游荡!”
“哎,你那么激动作甚...黑灯瞎火的,谷风没那么轻易被认出来…”
“我不是说谷风!我担心的是丫头!”
“丫头?”
哎呀!
杜子达几乎要从座上跳起来:
“你知不知道东城区是什么地方!那是商业区!多少奴隶贩子在那里交易!一到深夜,还有奴隶猎手四处寻觅没主的流亡奴隶!他们可都是有枪的!”
话落,嬴政低下头皱起了眉,他确实疏忽了这一点,思索了片刻,他苦笑一声,说:
“没事,有谷风在呢,你又不是没看比赛,以他的能耐,子弹可奈何不了他…”
“放屁!谷风那怪物小子不怕子弹,可书呆子和丫头不防弹啊!”
杜子达年近五旬,一直无儿无女,早已将三人视为己出,特别是对千屿格外喜爱,待她如同亲生闺女一般。嬴政孟狄千屿三人自小混迹于洛邑街头,多年来杜子达一直在暗中相助,后来更是因为心疼千屿,不忍看她跟着两个毛头小子居无定所,便将一处自己的府邸腾出来给他们居住。
“不好了!船长!船长大人!”
门外传来急促的跑动与呼声。
“船长大人!达…达叔!”
嬴政和杜子达转头一看,只见孟狄推门而入,整个人气喘吁吁,头发乱成一团,眼镜也是歪歪斜斜的。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让你们回家么?”嬴政问道。
“我…我刚打摩的回府上,府上没人,想着船长大人可能在码头,所以就找到这里了…呼…呼…”
嬴政和杜子达相视一眼,看情形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摩的在洛邑城可是很昂贵的交通工具,孟狄平日里一点都舍不得花钱,从东城到西城码头,他几乎是坐摩的穿越了整个洛邑。
“你把气捋顺了先…发生什么事了?”
孟狄缓了口气,神色慌张的摆了摆手:
“本来是打算回去的,千屿和谷风非要去吃甜点…后来我和谷风出门如厕几分钟的功夫,回到店里一看,千屿就不见了…一问甜品店老板才知道,是…是两个看起来像是奴隶贩子的人把她掳走了!谷风…他现在正在那附近找…我…我跑来通知船长大人…”
“什么!?”
听言,杜子达瞬间暴跳如雷。
“臭小子!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出事了吧!哎呀!”
孟狄接着说:
“那两个奴隶贩子肯定是经验老道,只看了一眼就看出千屿是云川族…哎…早就叮嘱她把眉毛也染黑,戴上黑色美瞳,说了几次都不放心上,这…这下子出事了…”
“伙计!”
杜子达朝门外大喊一声,不一会儿,一个伙计出现在门口。
“东家…有什么事吗?”
“把所有在值班的没在值班的伙计,统统叫过来!”
“啊?好多人都已经睡了…这是…”
“给我全部叫醒!”
“要…要做什么事吗这是?”
“干什么?干仗去!干什么…你管那么多作甚!赶紧去!把新进的那批军火都给我拿出来!”
“喏…喏…”
说完,杜子达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扔给嬴政。
“臭小子!你带着书呆子赶紧先过去!我带着人马随后就到!”
嬴政接过钥匙看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
“你…你的宝驹?不是吧,平日里我想摸一下你都不让…”
“少啰嗦!赶紧去!丫头要有什么闪失,看我不把你的炽龙号拆个稀巴烂!”
……
云川族,是天界空岛的原住民,早在天帝来到空岛建立天国之前便一直在此生活。
天帝带领族人来到天岛后,云川族不但没有敌意,反而让出了一部分空岛给天帝,让其建立了天国。然而,云川族这温和宽仁的民族秉性却在后来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天国覆灭商朝建立后,地面移民的人口逐渐超越了云川族,原来云川族赠与的地盘早已不够,于是,地面移民与云川族的战争便开始了。
不过百年,云川族的地盘就只剩下了千屿群岛。
云川族没有地面移民骁勇善战,甚至没有像样的兵器,溃败是注定的。在商朝中期开始,云川族就被钉上了奴隶的标签,至今在天岛大多数诸侯国也依然如此。
在许多地方包括洛邑城,云川族都是合法的奴隶,可以随意买卖,若是在街头发现没有带着项圈标识的云川族人,奴隶贩子甚至可以直接当街抓捕据为己有,这一行为也完全合法。
十五年前,嬴政被炽龙号船员扔在了千屿群岛,而那时正值五国联军攻打千屿群岛的时期。嬴政在岛上遇到了在战火中幸存的千屿,她是整个村落唯一的幸存者。
也许是因为战争创伤综合征的缘故,当时那个年仅四岁的小姑娘完全失去了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嬴政与她患难相怜,便将她带在了身边,给她取名为千屿。
云川族的外貌特征就像是普通人得了白化病一样,肌肤十分白透,全身的毛发也都是白色的,瞳孔的颜色则会呈现各种鲜艳的彩色,比如千屿的瞳色就是橙红色的。
而云川族最重要的一个特质,是他们的眼泪。他们的眼泪有一个特性是能够复制水,他们自己称其为圣泪。仅需将一滴圣泪放入一升左右的水中,便可复制出差不多十升。
水资源,在天界这个没有天然江河湖泊的地方十分稀缺,特别是对于现在进入了蒸汽时代鼎盛时期的战国而言,更是至关重要。这也是在天界即便被度者所影响,废除奴隶制度的呼声日益高涨的时代背景下,云川族人依然被列国当做奴隶的根本原因。
许多云川族人被抓做奴隶后,终生都要佩戴着眼泪收集装置,成为生产圣泪的工具。千屿群岛在寸土必争的战国乱世还能成为云川族最后的栖息地,也只是诸侯们为了让其繁衍奴隶而已。
……
“没想到…看似文明繁华的天子之都,东城商业区,居然能容许如此野蛮的行径…当街进店掳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洛邑东城,谷风奔走在街巷中,嘴里暗骂着。将近一个多小时,他已经在附近几个街区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看到千屿的踪迹。
“慢点,我好像感知到了那姑娘的气息…”
正走着,谷风脑海里响起炽先生的声音。
“嗯?”谷风疑惑道,“先生还有这种狗鼻子本事?”
“放你的屁!什么狗鼻子!”炽先生骂道,“每个人体内的蒲灵都是有特殊的印记和气息的,寻常人的感知力觉察不到,不过我可不是寻常人…”
“这样啊…”
“接着走,好像就在前面街角拐进去的那条巷子里…”
……
“老大…你眼睛好尖啊…只一眼就看出这个丫头是云川族…”
巷子中,一高一矮两人走着,矮个子肩上扛着一个昏迷的少女,矮个子说话,高个子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回道:
“那是…大哥我干这行多少年,经我手倒出去的奴隶得有上百号了,这些畜生再怎么伪装我都能辨别出来…且不说她的眉毛和瞳色出卖了她,即便是全身的毛都染黑了,那我也能从肤色上判别…”
“…一般人哪儿有这么白透的皮肤,刚才我注意到她居然比店里的西洋度者还要白,于是就留了个心眼,进店仔细一看眉毛和眼睛就直接确认了…”
“唔…学到了学到了…”矮个子点了点头,“她应该能卖上三四枚金币吧…今晚咱的睡处可有着落了…”
“三四枚?不不不…那是圣泪畜生的价钱,嘿嘿,这个丫头成色可是极品,当做圣泪畜生卖岂不可惜…待会儿咱先把她弄哭,采集一点圣泪,然后再把她卖到高级交易区,起码能赚十枚金币…”
“…他娘的,前几日乱斗大赛的赌局可把我输惨了,铁将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害得咱俩现在连住店的钱都没有。还好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让我捡到了这个没主的流亡奴隶…”
……
“靠!终于找到了!看我不打死这俩人渣!”
谷风趴在街口转角处的墙边,看到了巷子里的两个奴隶贩子。
“嘘!别出声,先别惊动他们…”炽先生说着,笑了笑,“今天刚提升蒲灵充能强度,就先拿那两个奴隶贩子试试手吧…”
“嗯?先生要现在教我使用你的能力么?现学现卖怕是来不及…”
“不…我亲自来,略微施展一下能力,先让你在清醒状态下感受感受能力发动时的炽焰气流…来,你先将蒲灵气流运转起来。”
“嗯…好…”
感受到谷风体内蒲灵气流运转后,炽先生接着说:
“现在将你的身体控制权交于我…”
“交给你…怎…怎么弄?”
“放松就行…”
……
“老大,卖了钱以后咱就回燕国了吧…”
“不…老子还要赌!后天十六进八,那个谷风对阵十八号,老子还要押十八号赢…还偏不信了…”
“喂!前面两个人渣!”
两个奴隶贩子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叫骂声。两人回头一看,看到了谷风正站在巷口,气势汹汹的指着他们。
“什么人啊?你认识么?”
“不认识…老大…他好像骂我们来着…”
“把人给我放下!我饶你们不死!”
谷风的喊声落下,两个奴隶贩子对视一眼,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还…还饶我们不死…哈哈哈哈…”
……
谷风看此情形,怒从中来,大骂道:
“两个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渣滓!贩卖人口,当街掳掠一个小姑娘,你们还是人么!”
高个子皱了皱眉头,不屑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同行么?想跟我抢人?这个奴隶是我们先发现的,先到先得,道上的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呸!”谷风啐了一口,“谁跟你这种人渣是同行,少啰嗦,那个丫头是我家的,赶紧给我放下!要不然我把你们全送官府去!”
“呵!你家的?你说是就是啊?没有烙印,也没有项圈标识,那就是没主的流亡奴隶,我们抓她,无论在哪一国都是合法的!识相的话,赶紧滚,大爷我现在心情不错,不跟你一般计较。”
谷风见奴隶贩子油盐不进,只能摆出战斗姿势,目光凶狠。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你谁啊?很了不起么?我需要认得你么?”
“呵…你们没看前几天的乱斗大赛吗,那个使用大荒秘术击败铁将的人,正是在下!”
话落,人贩子愣住,相视一眼,高个子低头看到地上丢弃的报纸随手捡起来,头版头条上是谷风的大幅照片,他借着路灯的灯光,一边看照片,一边上下打量着谷风,矮个子也凑过来看了看。
“我靠…老大,好像真是他…”
高个子面色突然变得难看,死死盯住谷风。
“你…你真是谷风?”
“哼!如假包换!铁将两条铁胳膊我都能卸掉,让你们两颗人肉脑袋落地更是轻轻松松,不想死就乖乖把人放下!”谷风回道。
见状,矮个子开始有些害怕了,他扯了扯高个子的衣袖,轻声说:
“老…老大,那家伙那么恐怖,比赛那天的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一记诡异的手炮,角斗场的高台都被他射穿了,实在是…这个人物我们…我们怕是招惹不起啊…”
高个子没有理会矮个子,而是神色凝重,将手缓缓伸向腰间,嘴里念念有词:
“他妈的…本来以铁将的实力,怎么可能第一场比赛就输掉…我把全部家当都押在他身上,没想到突然冒出你这个怪物…我们这几天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三更半夜还找不到住处…都是拜你所赐…”
“…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发泻火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整整五十枚金币…”
“…五十枚…”
“…金币!”
高个子大吼一声,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左轮手枪,迅速瞄准了谷风。
“那可是我整整三年的积蓄啊!”
砰砰砰!
砰砰砰!
高个子用西部牛仔的射击方式,一瞬间就将六枚子弹全都射了出去——
“先生!”
谷风大喊道。
“熔炉炼狱印!结阵!”
炽先生念着,操纵谷风那发着红光半透明的手臂向前一伸。
嗡!
一声空灵之响。
刹那间,谷风前方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橙红色结印,满是层叠着旋转的符文纹路,站在其后的谷风感受到了一股热浪,同时,一股炙烤感不断在他全身经脉里流转着,比之前在蒲灵树下的痛楚还要强烈上几倍不止。
咻咻咻——
咻咻咻!
六枚子弹朝结印飞来,只见碰撞到那结印的瞬间变化作了几滩铁水,随后滴落到地上灼烧着地砖,滋滋作响。
“我…我靠…”
见此情景,两个人贩子皆瞠目结舌,站在原地愣神。
“这…这是什么妖术…”
“我靠,子弹都奈何不了他…这么可怕…铁将他输的不冤啊…老大,咱…咱快走吧…”
高个子从兜里掏出几枚子弹,将弹壳全数倒出后,一颗一颗继续上弹,低声说道:
“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不成…别慌,咱们有人质…”
……
嗡嗡嗡——
双方对峙之时,谷风身后传来一阵轰鸣,炽先生见状,关闭了结界。
“谷风!我们来了!”
嗡!
扬尘四起,只见一辆边三轮摩托车正朝着谷风飞驰而来,仔细一看,驾驶者正是嬴政,而孟狄坐在边斗里。
咯吱一声,边三轮在谷风面前急停住。
“谷风!怎么样了,千屿呢!”
两人下车,孟狄焦急的问道,谷风转身朝着人贩子的方向指了指:
“还在他们手上,你们当心,他们有枪…”
……
几人正说着,巷子的另一头也传来喊杀声。
奴隶贩子回头一望,只见一群人叫喊着朝他们冲杀而来,领头的是一个眯眯眼胖子,他身后二三十号人,有一半人端着步枪,另一半则拿着扳手锤子之类的东西。
“他妈的,来了这么一个怪物还不够,还请帮手…”
见两头都被堵住,高个子人贩暗骂一声,毫不犹豫,抬起枪口对准了矮个子肩膀上的千屿。
“都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她脑袋崩了!”
他大声一喝,两边的人见状都停下了脚步。
“二位,别冲动!”嬴政走上前,“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定会满足!先把枪放下!”
谷风看了一眼局势,在脑海里对炽先生说:
“先生,有把握击杀他们吗…”
“很难…”炽先生回道,“我的招式都是大张大合,且以你现在的身体,也很难对能力做到精准把控…他们手上有人质,我若出手,很难保证不伤到那个姑娘…”
“嘶…麻烦了…”
……
“都给我退出去!我手可不稳!一不小心,这扳机说不准就扣下去了…”高个子人贩用枪抵住千屿的脑袋,恶狠狠的说着。
“别!”杜子达神色慌张,满头的汗珠,朝着奴隶贩子喊道,“二位侠士!先把枪放下!”
说着,他向前迈了几步。
“别动!”
“好好好!我不动!”
杜子达站定,缓和了些语气说:
“二位抓我家丫头不就是为了钱么,说,你们想要多少,我杜某给得起!十枚金币够不够?不够就二十枚!哦不!一百枚!一百枚总该足够了吧!”
听到杜子达的话,矮个子扭头轻声对高个子说:
“老…老大,一百枚金币啊…咱得卖多少奴隶才赚得到…要不把人给他们吧…咱拿了钱风流快活去…”
“蠢材!”高个子低声骂了一声,“你懂个甚!你自己瞧一瞧,这么大的阵仗,现在是人质在我们手上他们才这么客气,我们要是把人给他们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们么?”
“那…那怎么办…”
“先别管那么多,总之看样子这个奴隶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只要以她为人质,他们就奈何不了咱俩…”
……
双方就这样一直对峙着僵持不下之时,巷子不远处的一处宅院屋顶上,一个身穿黑袍的蒙面人从硕大的背包中掏出了一把长枪。
桃木色的枪身上有不少闪亮的白银纹饰,侧边嵌着一个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玻璃罐子,一根导管将其连接到了枪机之中,上方是黑色的长筒高倍瞄具,漆黑色的枪管十分粗长,枪口有一个很大的制退器。
蒙面人掏出一枚很粗大的金黄色无壳子弹,拉动枪栓,将其装入枪膛中。
“这些人渣究竟什么时候才杀得完…哼…越多越好,杀得越多,我越是过瘾…”
咔嗒,子弹上膛,蒙面人端起枪瞄准起来。
“嗯…这是第几个来着?好像是…第…第两百三十六个…”
自言完,蒙面人深吸一口气。
呼——
一口气呼出的瞬间,她扣下了扳机。
嘣!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子弹冒着蓝光高速旋转着朝那一条巷子中飞去。
啪叽!
巷子中,众人得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
“谁!谁开抢了!”
杜子达骂道,他身后的伙计们们相互看了看,纷纷摇着头表示不是自己,而待众人回过神来往中间一看时,一下子差点吐了出来。
只见那矮个子奴隶贩子已经倒在了地上,脖子上只剩下了半个稀碎的脑袋,而他身旁的高个子则是大张着嘴,脸上全是血迹,而刚才还端在矮个子面前持枪的手掌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看了眼自己稀碎的残掌,又往枪声的方向望了一望,似乎看到了不远处屋顶上的黑影,顿时双腿发软,嘴巴上下不停颤动着。
“白…白夜猎手…”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似乎对这个名讳十分恐惧。
白夜猎手,在奴隶贩子的圈子里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相传那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云川族少女幽灵,身穿黑袍,一头及腰的白色长发,神出鬼没,喜食人血。每到午夜之时她便会开始猎杀,而猎杀对象正是贩卖云川族人的奴隶贩子,传闻说她已经杀了上千个奴隶贩子。
黑袍白发,大口径的狙击步枪,百步穿杨的枪法,以及那可怕的淡蓝色火光…一直是奴隶贩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
咔哒!
第一枪命中后,蒙面人又装上了一枚子弹。
“下一位,第…两百三十七个…”
……
“妈的…”高个子努力控制着即将失控的前列腺,咬牙切齿的暗骂着,“这次来洛邑没看黄历…一定诸事不宜…”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罐子,用牙齿拔掉插销,扔到了地上。
“谷风是吧…还有白夜猎手…你们都给我记着…”
嘭!
说罢,一声闷响,白色罐子突然爆炸,一团白雾瞬间填满了巷子。
“嗯?”
“给他跑了么…啧,真晦气…”蒙面人将眼睛从瞄准镜后移开,愣了一下,“算了,公事要紧…”
说着,她将枪收进背包中,背上包,跳下了屋顶。
踏!
踏!
踏!
轻轻几步,有如蜻蜓点水,她在屋顶墙檐上几番跳跃,眨眼间便落在了谷风面前。
站定后,她摘下蓬松宽大的帽子,露出了一头如蚕丝般的白色长发。
“云川族?”
“她又是谁?”
“刚才…是她开的枪?”
众人正疑惑着,只见她就这样站在谷风跟前,一言不发,静静的与其对视着。
“你就是谷风对吧…”
一声空灵悦耳的少女之声在谷风脑中响起,谷风一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孟狄和嬴政,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用看了,我与你说话,他们听不到…”
这人竟然也能直接用意念对话!
谷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谷风对吧?”少女接着问,“或者说…我应该称呼阁下为…”
“…炽先生?”
!!!
话音一落,谷风被吓得后退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两人对视沉默了片刻,炽先生开口了:
“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的名号…”
少女作了一揖,说:
“碎镜阁,墨台第九使徒,赫珏,见过炽先生…”
“你…找我有何所图?”
“奉墨台台主之令,请先生到墨台一叙…”
……
“不得不说,这墨台的动作就是比咱朱台快啊…”
赫珏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话语声,同样是用意念传达,谷风和赫珏同时望过去,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到了两个人影。
“…朱台的情报部门都是一群饭桶么,每次给的信息都慢人一步,回去咱俩得好好参他们一本…”
“靠!又是朱台那帮家伙!”
赫珏这一句骂出了声音,她一边骂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正要打开保险的时候,腰间的无线电发出了声响。
“沙沙沙…”
“…呼叫代号,珏,听到立刻回复…”
“…沙沙沙…”
赫珏拿起无线电,按下按钮,回复道:
“赫珏收到,请讲…”
“沙沙沙…任务取消…立即撤离…重复…任务取消,立即撤离…沙沙沙…”
“什么?为什么取消?我都已经在目标跟前了!”
“服从命令…沙沙沙…”
赫珏的脸上有些怨气,她看着谷风迟疑了片刻,又拿起无线电不情愿的说道:
“知道了…完毕…”
赫珏收起无线电和手枪,重新带上帽子,准备离开时又通过意念对谷风说:
“炽先生谨记,天界乱世,唯有墨台可遂炎帝愿景…”
“告辞…”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路过躺在地上的千屿身边时,她放缓脚步,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皱。
“嗯?云川族人么…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
待赫珏离去后,众人纷纷向中间走去,杜子达更是急得踉跄了几步。
“哎哟…我的丫头哟…”
他来到千屿身边蹲下,焦急的呼唤着。孟狄也跟着蹲下,端详了一番,说:“她应该是被迷晕了…”
“来几个人,赶紧把她带回去,让府上的女仆准备好热水,帮她洗洗,瞧这一身血了呼啦的,吓死个人…”
说着,杜子达叫几个伙计将千屿背起。
“刚才那个姑娘…是什么人?你认识她么?”
嬴政和谷风站在一起,轻声问道。
谷风思索着,没有立刻回答,看来是在寻求炽先生的意见。沉默了片刻后,他回答:
“好像是碎镜阁的人…”
“唔…”
“啧…怎么连碎镜阁的人都招来了…”
嬴政掏出烟盒,皱起眉头。
“看来咱俩把动静搞得太大了些…以后还是低调些吧…”
点燃一根烟后,嬴政接着说:
“今晚的事算是了了,我们也快回去吧,你早些歇息,明早我得好好跟你聊聊…你比赛那天给我的惊喜…哦不…惊吓是怎么一回事…”
谷风点了点头。
……
事毕,屋顶上的两个人影默默目送众人散去。
“兄长,谷风…我们不去会一会么…”
“不必了…”
“…既然墨台突然决定不带他走了,那我们这边也保持观望即可…时机尚未成熟之时,放任事态自然发展亦是上策…”
“愚弟受教…”
“唔…此次洛邑之行,除了看到谷风这个震荡天界局势的人物浮出水面以外,还有一人,同样让为兄惊叹…”
“嬴政么?”
“嗯,没错…那个被视作不详的少年,被放逐,被母国遗弃,流亡十余年,如今能在洛邑这样繁华而冷漠的都市站稳脚跟,还散发着这样的凝聚力,身边的人都不自觉的被他所吸引,实在可怕啊…”
“也许,这就是嬴政这个名字给他所带来的…可怕的力量…”
……
翌日,洛邑城南方港口,港口集市人山人海,洛邑城的百姓们不约而同聚集在此,大多是冲着眼前的雾阳号而来。
那是楚国王室斥巨资修建的一艘巨型游轮,作为楚王出行时的移动行宫,耗时十余年打造,船身主要材料都是来自从地面运上来的千年巨树,通体刷着桐漆,看起来十分闪亮。
雾阳号,船身全长321米,高度49米,最宽处有59米,满载重量可达12万吨,是天界第三大舰船,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分别是周王室麾下的天子一号以及二号方舟级巨艇。
天子一号原本是天帝带领族人迁徙后遗留下的方舟,在周朝建立之初,由周武王主持修缮改造;天子二号则是周王朝鼎盛时期复刻天子一号的产物。
方舟级巨艇虽排名在雾阳号之上,但各项尺寸仅仅只比雾阳号多出了一米,天界人都说,那一米,很显然是楚国给周王室留的面子。此次楚王乘坐雾阳号来观看乱斗大赛,可把天子气得够呛,他能够一口气将两艘方舟级巨艇都借给主办方,也多少和此事有些关系。
雾阳号看起来足足有十多层楼那么高,前来观赏的人潮在她之下有如蝼蚁一般。船身上鲜艳的旗帜迎风招展,向上望去,最顶层是楚王的行宫,雾阳宫,看起来十分的气派。
顶层之上,雾阳宫建筑群在船尾,前方是十分宽敞平整的的甲板,上面停放着几架螺旋桨飞机,其中有两架是楚王的御用公务机,另外六架是护航用的战斗机,都是从魏国进口的最新款蒲灵充能机型,甲板两侧还有不少防空炮位。
“碎镜阁,墨台使徒觐见——”
雾阳宫内传来喊声,大殿外一男一女恭候多时,听到报话后,两人迈开步子向大殿里走去。
进入大殿中,偌大的宫殿内装潢华丽,走过的每一块木质地板都雕刻着不一样的图案,两旁一排排粗壮的柱子全是从地面运上来的金丝楠木,柱子旁是飘荡着的金丝垂帘。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一座游轮上的行宫。
此时,楚王坐在王座上,呈安逸之态,身旁足有五六个穿着性感的女仆,正剥着水果皮,剥好后一个接一个送入楚王口中。王座之下是此次随楚王出行游玩的文武大臣,分别站在大殿两侧。
“碎镜阁,墨台第二使徒,墨冷…”
“碎镜阁,墨台第五使徒,谷雨…”
“…拜见大王!”
进殿的二人向楚王行礼,报上了名号。
“唔…”
楚王端详着二人,将口中的水果咽下后,开口说:
“真是稀奇呐!往日里都是诸侯们挤破了脑袋去碎镜阁求贤,可少有碎镜阁的人主动登门拜访的…”
“大王说笑了…”
谷雨走上前,作了一揖,俯下身,乌黑柔顺的长发也跟着滑落垂了下去,起身后,她简单整理了一下。
“全靠天下各方扶持,我碎镜阁才得以安身于这乱世之中,阁内上下皆诚惶诚恐,谢忱于心…特别是楚国这样的大国,国威浩荡,震慑天下,我等登门造访完全是情理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楚王大笑着,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墨台使徒会讲话啊!来人呐!赐金!”
“谢大王恩赐…”
“不过这位第二使徒,叫什么墨…墨冷是吧?本王怎么感觉他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有些阴冷的样子啊…”
谷雨看了一眼墨冷,说道:“回大王,第二使徒天生性格孤冷,不善言辞,还请大王见谅…”
“这样啊…唔…这脾气可不好,得改改…要不然你俩以后出门办事,话全让你一个姑娘家说完了还像什么样子…”
“大王指教的是…”谷雨笑了笑,接着说,“不瞒大王,今日我二人来此,是有要事…”
“哦?什么要事?”
“为大王,为楚国献策…”
话落,殿中的大臣们都互相看了看,脸上不免流露出欣喜之意。
碎镜阁是天下才子的输出之地,阁内不乏治国安邦的大才,列国对其一直都是趋之若鹜。若是能得到碎镜阁的主动献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国之幸。
“哦?有何妙策,请使徒大人快快与本王说来…”楚王此刻也喜笑颜开,一脸殷切的看向二人。
“大王务必先允许在下先行请罪…”
谷雨说着,极为恭敬的作了一揖。
“啊?”楚王一脸不解,“这…这罪从何来?”
谷雨依旧伏着身子没起来,说:
“献策之时在下需向诸位解释要点,其间不免有些话语可能会得罪楚国…”
话落,楚王了楚相对视了一眼,愣了一愣,楚相见状赶忙上前:
“使徒大人哪里的话,贵阁献策,我等定将洗耳恭听,我王心胸宽广似海,使徒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谷雨听言起身,微微一笑,十分媚人。
“那在下…便斗胆进言了…”
“…大王可还记得五年前,三晋分家后邀请大王洛邑称相王一事?”
楚王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得意之笑:
“唔…自然是记得…那赵魏韩三家分晋后想要称王,遂请本王牵头,向天子讨胙,主持相王事宜…哈哈哈,想来普天之下诸侯想要称王,那必定是先要经过本王应允,然后,才是那天子陛下…”
“那是自然…”谷雨迎合着,随即话锋一转,用有些讥讽的语气的接着说:
“…毕竟,此前,王朝几百年历史,公开称王者除了周王室,恐怕就只有楚国了…只不过,这王之名号一直以来不过是楚国人的自娱自乐罢了,并没有获得列国的认可…”
“…而赵魏韩三家逼晋公退位,此废主裂国之举也实属大逆不道,遂邀楚国的假王一起向天子讨胙,无非就是想求得个名正言顺,而楚国也可以借此机会将此前沦为笑柄的王冠戴正了,可谓是…”
“皆大欢喜…”
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哗然,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受到此番讥讽,楚王心中也不免得燃起怒火,不过刚才楚相才说了自己心胸宽广似海,现在也不好发作,只得沉默不语,且看谷雨后话如何。
谷雨看众人吃了瘪的脸色,笑了笑,接着说:
“大王睿智,想必也能明白在下所言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几百年来,楚国明明作为天岛疆域最广,资源最富足的大国,却一直被列国以蛮夷相称,甚至将楚人同地面的蛮族相提并论,无不充斥着轻蔑之意…楚王心中想必也有不忿吧…”
听到这,楚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碎镜阁派在下来此献策,就是要助楚国立威,真正做到震慑列国,称霸天下!”
谷雨说完,楚王的表情回暖,清了清嗓子,问道:
“哦?你倒是说说看,要如何立威?”
“战国乱世,扬名立威之法,唯有战!”
话音刚落,引得哄堂大笑。
“打仗?我还以为碎镜阁能出点什么妙招呢,不就是打仗嘛!我大楚无时不刻都在打仗!而且战无不胜!”
一个人站了出来,是楚国的上将军。
楚相也有些不以为意,跟着说道:“就是…要不然你以为大楚的疆域是怎么来的…”
谷雨摆了摆手:“非也非也…此战非彼战…”
“…楚国的确如上将军所说,常年有战事…可对手无非是些小国,甚至是云川族此等不入流之土著民…其它大国强国互相较量之时,楚国却一直保持暧昧态度,躲在一旁以欺负弱者为乐,这不正是诸国瞧不上楚国的最大原因么?”
“谬论!”上将军反驳道,“我们大楚军队规模天下第一,他们畏惧我们的巨舰大炮,从不敢下战书罢了!若他们胆敢呈上战书,我大楚定打得他们溃不成军!”
谷雨摊开手,笑容里夹着一丝轻蔑,“那敢问上将军,楚国为何就从不敢主动下战书给其他大国,反而频频送出黄金美女向他们示好呢?”
上将军面露难堪,“怎么不敢…那还不是因为…”
说着,他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楚相,将难堪转移给了后者。
楚相霎时间慌了神,“你…你一介女流懂什么!此乃坐山观虎斗之策!”
呵…
谷雨冷笑一声,“在下没记错的话,相国大人也是碎镜阁出身的吧…”
楚相挺直腰板,拂着长长的胡子,“没错!本相曾在朱雀学宫求学十余年,乃十一级高等学士…”
嘁…
谷雨嘁了一声:
“原来是朱台出来的,难怪了…”
“你…你此言何意!”
谷雨没理会他,而是转身朝楚王说:“大王,恕在下直言,楚相之策已然将楚国置于诸国所不齿之境地,大王早已受天子胙,乃名正言顺之王者,切不可再行此等弱势国策!”
“…就连三晋,也不过是想利用楚王一王之名来正他三王之名,日后会不会翻脸不认楚王也说不定…所以大王此时急需一场大胜仗,实王者之名,立王者之威!”
“若大王也有此意,我墨台将鼎力相助…”
谷雨说罢,楚相刚想反驳,抬头却看到楚王一下来了精神,便收住了。
楚王:“说说看!本王应当攻打哪一国?”
谷雨回道:
“秦国!”
……
……
此时,洛邑城的另一边,院子里,谷风一个人站在一口半人高的水缸前,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后,他将手一点点伸入水里,水很清凉,他不自觉的在水里搅动了几下,心里想起了张三丰。
“开始吧…”
脑海里,响起了炽先生的声音。谷风张开五指,整个手臂微微颤抖着。
“用心感受全身的大小血管,感受其中混杂着蒲灵气流的血液的如何流动,感受到后,再去感受每一个细胞…然后,感受每一个分子的运动…每一颗原子,原子核周围,围绕着的电子…核内的质子…中子…感受那股驱动着它们的力量…”
谷风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从我脑子里学到了些什么啊,我连动脉和静脉都分不清…还感受细胞,原子…
“不要分心!”炽先生呵斥道,“我在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教你如何掌控能力…闭上眼,放空你的思想…仔细感受…”
谷风作为炽先生的宿主,炽先生在他脑中能随意浏览其所有的记忆,甚至是一些连他自己都遗忘掉的隐藏记忆,炽先生都能将其挖出来。就比如那些他曾经一眼扫过的知识信息,平时基本看一眼就忘了,但信息其实已经被收录到了大脑深处。
在末世与炽先生朝夕相处的七年里,炽先生一直要求他看一些学术性的书籍以及博文视频,虽然都是以极快的速度浏览,谷风自己几乎是不会留下什么印象,但炽先生已经把那些信息打上了印记,即便藏匿到了大脑深处,炽先生也能将其挖掘出来。
一直以来,炽先生已然将谷风的大脑当做了一座图书馆,他对世界的认知了解,比谷风还要详尽数倍不止。
谷风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试着放空自己。
渐渐的,大脑开始发散,仿佛一切琐碎的东西都在剥离,就连炽先生…都要被抛出去…
“对…就是这个状态…”
似乎坠入一片黑暗…不…黑暗也是一种存在,他坠入的是一片混沌与虚无…
似乎感受到了!
手上的每个毛孔,毛孔上的小气泡,毛孔下的表皮组织,丝丝分明的肌肉,青紫色的血管,白色的血管壁下,红细胞在里面互相追逐着…
血红蛋白…甲基…亚甲基…氢原子…氧原子…氮原子…碳原子…铁原子…
那些个微观世界像是全息投影一般映入眼帘。
他感受到了,推动微观世界运动的那股力量。
“对就是这样…我赋予你的能力,能让你感受到常人无法进入的世界…”炽先生露出满意的微笑,“你学的很快…”
“现在…该应用了…”
“用同样的方式,感受水缸里你手臂周围…水分子的运动…”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下子容易了许多,他很快就感受到了。
“试试看…让它们加速…”
谷风尝试着,用那股力量控制它们,那一刻,他屏住了呼吸,似乎整个世界都停下了。
他的五指微微张开,发出淡红色的光,肌肉变得透亮,隐约能看见他的指骨在内部活动着。
忽然,他手指周围的水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他能清楚的看到,水分子的运动变得越来越快,运动轨迹越来越杂乱无章。无数微小的气泡四散开来,从他的手臂四周疯狂逃离着,渐渐的,气泡越来大…
“我靠!”
谷风惊呼一声,一下把手抽了出来。
“水…水开了啊!”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那发红的半透明状态正慢慢退去,不停地冒着水蒸气,呲呲作响。
炽先生微张着嘴,眼睛也睁大了些,从谷风身上,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不…或许比他还要强…
“来…我们进行下一步…”炽先生说着,难掩脸上的一丝激动。
“接下来,你试一试把缸里的水变成铁…”
“啊?”
“就是把水里的氢原子变成铁原子…”
“什么?开玩笑吧!”
炽先生语出惊人,谷风被吓了一跳,心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的确,刚才他徒手将水煮沸已经属于超自然的范畴了,可现在炽先生竟然让他徒手把一个物质变成另一种物质,这恐怕只有天神才能做到吧…
炽先生听到了谷风脑海里的质疑,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是…是我太着急了…看你学的如此快,连我都冲动了…”炽先生摆了摆手,“这样吧,你先试试让氢原子变成氦原子…”
谷风惊讶到拧成麻花的脸并没有缓和分毫。
“你说的…可是…核聚变啊…”
“你可以这么理解。”
谷风看着自己的手,一万只羊驼在脑海里飞过。
这家伙是要我…徒手搓氢弹吗…
他将手再次放进水缸里,水的温度还没完全下降,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烫伤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再一次进入了那个世界。
他看到了,看到了整个宇宙最简单的物质,正是它组成了这个世界万物生长能量的来源——太阳。
“找出两个氢原子来,拿出我赋予你的力量,将它们逼到一起直至融合…”
谷风感受着手臂上的那股力量在游动着,慢慢从指间流出,向那两个他选择的氢原子流去…
片刻,谷风脸上的淡红色符文印记越来越明显,他的眼睛开始发出白光,额头上满是汗珠…
缸体剧烈的抖动着…
振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咔咔咔…
“不好!”
炽先生喊了一声。
“护体结印!列阵!”
嘭!
突然,整个水缸发生了爆炸,缸体的碎片和里面的水一起飞散开来,谷风也被一下振飞出去几米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咳咳…
他咳嗽几声,鼻孔缓缓渗出了血。
“果然还是失败了么…”炽先生暗叹一声,嘀咕着。
“怎么可能成功啊!这种事情…”谷风擦了擦鼻血,骂骂咧咧的。
“哈哈哈哈哈哈…”
炽先生开怀大笑,显然对这个学生十分满意。
“我只是想试试你目前的极限在哪里…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你刚才所释放的温度和压力都还差些火候,自然是达不到聚变的条件的…不过这个程度也已经十分恐怖了…”
炽先生杵着下巴,微笑着看向刚才水缸的位置,那里一滴水的痕迹都没有,甚至连缸体的碎片的看不到,地面上只有一些冲击后焦灼的放射状痕迹。如他所料,刚才那一波所有的水连同陶缸瞬间汽化,若不是他及时结印,恐怕谷风的本体连同周遭的所有东西,都会瞬间烟消云散…
啧啧啧…
他一边啧啧着,一边说:
“现在我知道了…这个阶段,还是先往控制超高温状态强化手臂的方向走…”
“现在要干什么,要继续吗…”
“嗯继续…明天你不就要比赛了吗?得抓紧…不过,不能用水缸了,得换个方式…”
……
“谷风!怎么了?我们听到一声巨响…”
孟狄和杜子达从门口探出头来,刚才的动静显然不小。
“啊…没…没什么。我在练习秘术…抱歉了达叔,你家的水缸...”谷风苦笑着,“对了…你们有格斗绷带吗…”
……
回到楚国雾阳行宫,谷雨和墨冷正置身于满堂哄笑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
“秦国…秦国…哈哈哈…”
“我泱泱大楚去攻打秦国…哈哈哈…”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
大殿内,众人笑作一团。
“我还以为使徒阁下能提出多大胆的建议…你起码说个燕国也行啊…”
楚相讥讽着,脸上尽是轻蔑之意。
面对这哄堂大笑,谷雨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她静静等待众人笑够笑饱。
“是啊,正如使徒方才所说,本王刚刚受天子胙,乃名正言顺之王者,你分明说要替本王立威,却让本王去打一个羸弱之国,这不反而有损我大楚颜面吗…”
楚王说着。
“回大王。”谷雨作了一揖,“的确,经过数百年打压,秦国已处于垂死边缘之境地…如今天岛六大雄主中任何一国想要灭了秦国,几乎都是弹指一挥间而已。可又是为何,秦国至今都没有被灭掉呢?”
“这个都不明白,使徒阁下还敢跑来指点江山?”楚相轻声怼道。
谷雨笑了笑,朝着楚相作了一揖:“愿闻楚相大人指教一二…”
咳咳…
“秦国至今没有被灭国,其因有三。”楚相在大殿内踱起步子,拂着胡子,摆出一副高傲姿态。
“其一,秦国自立国起至今,对天子王室始终保持高度忠诚之姿态,把持正义之名。而度者之预言,始终只是预言,很难得以证实,以此为借口打压剥削尚可,可若是真灭其国,名义上无法立足…”
“其二,天下诸国需要秦国存在,以获兴兵尚武之由。诸国大肆扩充军备,常年以战养战,美其名曰自卫自保,要谨防天下再有一国起恶秦之狼子野心。可倘若秦国被灭,此番冠冕堂皇之理由也就不复存在。”
“其三,诸国向来各自心怀鬼胎,倘若联合灭秦,事后如何瓜分秦国势必会成为一大难点,这一点在历次联合攻秦中早已司空见惯。而倘若有一国胆敢独自吞食秦国,那么它也将成为新的虎狼之国,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以上便是主要原因,当然,秦国如今的实力早已不足一提,也实在让诸国提不起兴趣。”
说罢,楚相尽显得意之态,那表情仿佛在说,如何,本相对天下格局走势之理解可谓是入木三分,老夫的经验学问,不是你这种女流晚辈能比的…
“楚相大人剖析的极是。”谷雨接过楚相的话,“正如楚相所说,早在百余年前,秦国的血肉就已经被列国吸食干净,诸国也已经慢慢无视了秦国。”
“然而,楚相可知,近一百年,秦国在诸国的视线之外已经默默发展至何等地步…”
楚相的表情依旧不屑,“一个垂死之国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楚相可曾到秦国实地勘察过,可见过如今的秦国是怎样的光景?”
“我去那个破败之地作甚…收破烂吗?”
楚相话音一落,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无药可救!
谷雨摇了摇头,在心里暗骂着。
“在下不久前去过秦国,说句诸位不爱听的,秦国街头的繁华程度可不必楚国弱多少,且更加文明,更加有秩序…”
“…历经百年卧薪尝胆,变法革新,如今的秦国早已彻底改头换面…其几项举措可谓是天下治国模板…”
“其一,律法严明,从君主贵族到庶民百姓皆视新秦律为行事准则,社稷风气安定和谐,百姓夜不闭户,安居乐业…”
“其二,大兴工业,朝廷出资建厂,在地面从蛮族手中大肆购入矿地,同时以极低赋税鼓励生产制造,使得其如今其轻重工业水准在诸国中并不算落后,甚至有些方面已经有所超越…”
“其三,奖励耕战,在天界空岛这样水土匮乏的地方,秦国并没有像大多诸侯国一般,将粮草命脉交给了地面产地,反而是大举开垦荒岛,兴修水利,如今秦国的农业产量已达到自产自足。而军事方面,兴建新军,奖励军功,普通士兵杀敌一人即可封官赐爵,秦国上下军民皆战心高昂…”
“那又如何…”楚相仍是不以为然,“天岛乱世,一个国家是否强盛,能否立足,靠的是巨舰大炮!精锐之师!秦国若真有阁下所说那般强盛,何至于前几日函谷关战役被魏军歼敌十五万,落得个割地赔款俯首称臣的下场呢?”
楚相说完,一种将臣附和着:
“就是就是…”
“秦国强盛?这不是睁眼睛说瞎话么…”
“简直是大言不惭…”
……
谷雨看着这群坐井观天之辈,实在是无奈,叹叹气接着说,“秦国如今的国力,组建一支精锐之师并无难度。函谷关一战,秦国败在平翁谋战不利,秦军新军嗷嗷待战,本应趁士气高涨之时与魏军一战定胜负,可那平翁却不敢与魏军正面对抗,反而以自损为代价诱敌耗敌,士气再高也被磨了个干净。要论消耗,秦国自然是消耗不过魏国的…”
“笑话!几百年来,秦国被迫签署的那上百个条约就已经将其强军之路牢牢堵死,谈何精锐之师?单单是一条不得研究制造铁甲舰就掐住了其脖颈…难不成要他们开着木头帆船来和我们打不成?”楚相驳斥着。
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谷雨冷笑一声,“楚相想必也知道,是条约就必有漏洞…条约规定不能研究制造,并没有规定不能购置军备。其实这也是诸国故意留下的漏洞,目的就是为了向秦国销售军火…这也是百年来秦国大幅提升国力,而列国却睁只眼闭只眼的缘由…”
“…毕竟…买家也得富足,卖家才有钱赚…近些年,楚国不也是才刚刚向秦国交付了一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么…”
“买得起…不一定养得起!”楚相说,“阁下要知道,核心技术与后勤维护可一直牢牢握在卖家手中,买家买再多武器,一旦卖家断了各项供应,那些都不过是些废铁罢了!”
“方才在下也说过,秦国如今的重工业水平并不弱…”
“行了行了…”楚相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本相承认秦国变强了么…是,本相承认,又如何?再强,也强不过我大楚!”
谷雨嘴角微微上扬:“那要是对手再加上个魏国呢…”
……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楚相愣了一会儿,“你的意思…倘若我大楚攻秦,魏国会帮秦国?怎么可能!”
楚王也说道:“是啊…本王这才和三晋相王没几年,魏王作为三晋之首,怎会跟本王作对呢?更不用说,秦魏两国才刚刚在函谷关拼杀,互相视作仇敌,怎么可能结盟?”
谷雨向楚王作了一揖。
“回大王。据我所知,魏国跟秦国的关系可远比想象的还要深厚…”
“何以见得?”
“近百年来秦国所购军备来源,晋国属大头,而晋国中掌控军工业者当属魏家,如今获得晋国遗产最多的也理所应当为魏国。秦国便是看到此势,早早就与魏家暗中结缘,时常黄金大礼相赠,出手毫不吝啬,秦魏关系早在春秋之时便已有渊源…”
“…至于函谷关一战,只是因为近些年来秦国重工业发展之势头被魏国所察觉,魏国认为再任由其发展下去,自己手中的肥羊可能就变成虎狼反咬自己一口,所以决定施以惩戒罢了…战役过后,两国立刻结盟示好,仿佛毫无仇怨一般…”
“…就在昨日下午秦相就与魏相达成了一比远高于市场价的军火订单…此举拉拢结盟之意,溢于言表啊…”
听言,楚相沉默了。的确,倘若秦魏真结为铁盟,还是会让人有些后怕。
楚王说:“那本王就更不能攻打秦国了…楚国与魏国交好,怎么能去打它的小弟呢…”
谷雨挺高嗓音,说道:“大王,墨台之策,便是要楚国借攻打秦国之名敲打魏国!”
楚王迟疑了一下,本想否决,但又好奇,便开口问,“这敲打…为何意?”
“请大王回想,春秋争霸时期,天下诸国是否以晋国为马首是瞻?而如今晋国不再,最大继承者魏国,是否又会成为新的马首呢?”
“唔…好像是有这个可能…”
“魏国地处天界中央地带,其影响力可辐射至四方诸国,秦国率先与其结盟已是征兆。倘若任由魏国发展势力拉帮结派,日后对楚国必定造成威胁。不过,倘若楚国也学秦国甘愿充当小弟之流,那也倒没有威胁了…”
说罢,谷雨微笑着。
“笑话!”楚王大喝一声,“就是那晋国还在的时候,我大楚也没怕过分毫!更不用说现在还分成了三晋!小小魏王还轮不到他执牛耳!”
“那么,大王就必须通过此仗告知天下列国,晋国已经覆灭,新的霸主当属楚国!而不是那小小的魏国!”谷雨说,“可直接向魏国宣战又师出无名,那么,那个第一个跳出来结盟的秦国就当属出头鸟了,反正几百年来列国攻打秦国也从不需要理由。”
“嗯…是这个道理…”楚王点了点头,“唔,不愧是碎镜阁之人,剖析时局是够毒辣…”
“…不过,倘若魏国参战…我楚国…”
谷雨看出了楚王对魏国的实力有所忌惮,笑了笑,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大王不必多虑!在下方才说过,若楚国攻打秦国,墨台将鼎力相助…”
“怎么个鼎力相助法?”
“大王可听说,前几日的乱斗大赛上,有人使用了八荒秘术?”
“唔…听说了,可那不就是民间流言嘛!自从锁龙井和镜海出现之后,八荒秘术…不是就不能在天岛界内发挥效力了么?”
“回大王。有一种方法,能使秘术发挥效力…”
“哦?何种方法?”
“羽器...”
“羽器?”
楚相凑上前:“禀大王,羽器乃传说中女娲赠给天帝之七枚神羽所化兵器,能操纵神兽…近年来,一些诸侯国也在研究类似的秘密武器,听说已经有些成效…”
“唔…”
“大王!实不相瞒,我墨台已经研究出类似羽器的新型兵器,能让人掌控异兽之异能,并在天界使用…”说着,谷雨指向身旁的墨冷,“第二使徒,就是新型兵器的使用者之一…”
“…届时,第二使徒将跟随楚国舰队一同登陆秦国本土,即便魏国来增援也无济于事…此仗为必胜之仗!”
“如何证明此兵器真能掌控异能?”楚相质疑道。
“过后可以给大王和诸位演示…”谷雨答道。
听完,楚王眼前一亮。
“本王…还有一事不解,墨台…为何要相助楚国呢…”
谷雨微笑着,“一方面,墨台需要到战场试验新型兵器之威力;另一方面,当今乱世良禽择木而栖,我墨台也一样,需要选择新的霸主作为倚靠,待试验完成,墨台还可向楚国出售此兵器,让楚国大军所向披靡…”
“哦?”楚王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彩!彩啊!”
“彩——”
众臣附和着,满堂喝彩。
……
午时,嬴政府邸门外,府内仆从正和三位访客交谈。
“实在是抱歉,大东家他有事外出,不过下人可派人通知大东家,说太傅大人来访,太傅大人和两位客人可先到府中等候。”
“不必了…”
王朝太子傅姬楠站在府门前,他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子年轻俊秀,矮个子只有半人高度,像个孩童,却一脸的胡须,有些老态。
“那请问谷风是否在府上,老夫此行主要还是来找他的…”姬楠说。
仆从顿了顿,问:
“抱歉,四东家他也不在府上。不知太傅大人找四东家有何事?待他们归来,我好转达…”
姬楠听言回头看了看二人,轻声说:“想来因为谷风最近风头太盛,嬴政一家总是闭门不见客,害二位使徒大人白白来此一趟…不如报上名号,将来意告知,说不定能见上一面…”
矮个子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有缘自会相会。”
听言,姬楠转身,递过一和油纸包裹,对仆从说:
“劳烦转告谷风,老夫此行是来感谢其救命之恩…一些王家点心,不成敬意。日后若是不忙,还请他到老夫府上一叙…”
仆从虽不明白姬楠的意思,但还是接过了包裹,行了个礼:
“那下人就先替四东家谢过太傅大人了…待四东家归来,太傅大人之请定会转达…”
说罢,仆从便关上了大门。
……
姬楠的确是专程来感谢谷风的,前几日乱斗大赛上他与天子立下了生死赌约,幸好谷风把铁匠击败,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尸首分离…
而那两人则是碎镜阁朱台的使徒,是一对亲兄弟,名为刘山与刘流,两人也是来造访谷风,在路上偶遇姬楠,姬楠便将他们一并带了过来。
“二位大人不知是否有雅兴,随老夫一同去茶馆一坐?早就听闻刘山大人棋艺高超,老夫甚是想要领教一番…”
姬楠说着,刘氏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洛邑城王家角斗场边上的高台,几个工人正在脚手架上忙碌着,修补前几天谷风弄出来的大洞。
看台上座无虚席,听说主办方又超发了两万张观赛门票。
今天是乱斗大赛十六进八,场内欢声雷动,彩带飞扬。今明两天八场比赛,将决出八位强者,通过了十六进八的选手将直接晋级决赛,进入最终乱斗环节。
“今天最让人期待的一场比赛,莫过于谷风对阵十八号了啊…”
“是啊是啊,两个都是今年首秀的黑马…”
“谷风的表现,实在是恐怖…我看乱斗大赛十多年,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能力…不会真的是八荒秘术吧…”
“不…有锁龙井和镜海的存在,八荒秘术不可能在天界施展。我听说,谷风从地面获得了一件上古羽器,能召唤异兽,操纵异能啊…”
“不对不对,我听到的说法是他从齐国弄到了最新研发的秘密武器,能将异兽的异能转移到身上…”
“…说法太多了,哪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说不定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话说那十八号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东城范家二少爷麾下的一个改造人,从预选赛一路杀进正赛,每一场比赛都赢得十分轻松,前几日三十二强赛,上场不到三分钟,仅用了一拳就击杀了侯爵级的钩蛇…”
“唔…范轲那个家伙确实弄了不少改造人,个个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去年他麾下的九号更是一举夺得亚军…”
“强强对战…啧啧啧,甚是期待啊…”
……
观众席上,观众们对赛事议论纷纷,这几日以来,外界对谷风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大家对他接下来的表现都甚是期待。
嬴政孟狄千屿三人此时也在看台并排坐着,孟狄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着纸和笔像是在记录什么东西,嬴政则在一旁噗嗤噗嗤抽着烟,千屿手里捧着一桶爆米花,烟气飘过来,她用手扇了扇。
“船长!别抽了!熏死了!”
“…咦,对了,大肚子呢?他不是说要来看比赛的么?”
千屿看了看身旁的空座,问了一句。
“达叔他…被官府抓去了…说是要关上几天…”孟狄回答道。
“啊?为什么?他贩卖盗版孙子兵法的事情败露了?”
“还不是那一晚为了去救你…”
孟狄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千屿,嘀咕着。
那一晚,杜子达带着伙计去救人,事情结束后,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范家的人,对方看这荷枪实弹的阵仗以为是杜家来范家地界闹事,于是也出动了一些家兵。双方对峙,杜子达疲于解释之时,洛邑官府的巡逻兵发现了他们,于是就以聚众闹事为由统统抓了去。
千屿一脸闷闷不乐的自顾自吃起了爆米花,经过那场意外,她终于肯将眉毛和睫毛都染黑,觉得美瞳不舒服,便戴了一副墨镜,除了那异于常人的白色肌肤之外,她已将自己的云川族特征全都掩藏了起来。
……
“现场的观众们!电台前的听众们!”
场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解说吊舱徐徐下降。
“欢迎来到天界无限制乱斗大赛!”
“列位请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日第一场比赛的选手入场!首先入场的是…在几日前轰动天界的异能者——”
“谷——风——”
…
喔喔喔喔喔喔——
……
随着主持人的开场白响彻整个角斗场,场内入口大门缓缓打开,观众席上的气氛瞬间被推到了最高点。
喔!!!!
……
谷风走出大门,刚才在昏暗的通道内等了一段时间,阳光一下子照到他脸上,格外刺眼,他只感觉到刚刚那些沉闷的呼喊声一下子变得响亮透彻。过了十多秒,适应过来后,他抬起头缓缓看着四周。
今天的情形和第一天完全不同,与铁将对阵的那一日,出场时全场的呼声几乎都给到了铁将,谷风这一边根本就是无人问津。
没想到一战成名之后,才几天的功夫竟一下子冒出来如此多的支持者,看台上的人都纷纷朝他喝彩,其间还有不少狂热的女粉丝甚至建立了粉丝团后援会,她们在看台上蹦跳着,卖力的尖叫着,挥舞手中的粉丝牌,以表示自己对谷风的支持。还有不少人都在谷风身上下了大注,赔率也顺带着降低了不少。
谷风看着此情此景,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耳根都感觉有些火辣辣的。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远处,场地对面那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尚未开启。
接下来,该十八号入场了…
十八号…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让炽先生都有些忌惮…
……
“与谷风对阵的选手…是…”
主持人手持名单,拉长了声音。
“…来自地面的——”
“上古巨兽——”
“长右!”
……
啊?
长右?不是十八号么?
……
主持人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抽签结果明明定的是谷风对阵十八号,怎么突然变成长右了?
众人皆搞不清状况之时,角斗场上空的方舟级巨艇舱门打开,又一个吊舱被释放,锁链响动,在全场的注视下缓缓下降。待吊舱平稳落至地面,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场中,只见那是一个足有两层楼高的四方形物体,通体用篷布遮盖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片刻,一个工作人员小跑着来到那四方体面前,蹑手蹑脚的靠近,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钥匙。看他的表情十分紧张,满脸都写着恐惧二字,轻轻掀开篷布的一角后,他摸出了一把像是锁头的东西。
咔哒一声,那人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一下蹦得老高,将手里的钥匙一扔,然后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场外冲了出去。
谷风看着这一幕,一头的雾水。
“先生,你能看出篷布下面是什么东西么?”谷风问炽先生。
“应该是个巨型的笼子,恐怕是关着个活物…”
炽先生凝神注视着那四方体,皱了皱眉,接着说:
“若真如那人所说,与你对阵的是长右的话…那你可得小心了…”
“长右?是…是地面的异兽吗?”
“没错…”
……
“长右!?”
孟狄和嬴政对视一眼,一脸疑惑。
“十八号哪儿去了?”
“呵…范家二少爷的伎俩…”嬴政弹了弹烟灰,只想了一下他便明白了,淡淡的说着:
“那十八号一定是范轲此次乱斗大赛的王牌,不过谷风前几日所展现的实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想必也是有所忌惮。长右巨兽,据我所知是范轲多年前从地面捕获的,此次也同样参赛进入了十六强…派它先行与谷风对决,一是为了试探谷风;二是可以隐藏十八号的真实实力。范轲是想到了最终乱斗环节才让十八号与谷风正面对决吧…”
“…收买主办方,更改抽签结果对范轲来说也并不是难事…”
“太卑鄙了吧!”孟狄骂道,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妙。
“长右巨兽…可是侯爵级排名第三的上古异兽啊…比去年的冠军蝮虫兽还要高上一名…谷风他…”
说着,他陷入了沉思,看嬴政淡然自若的表情,显然对谷风的实力很有信心。昨天早晨他和谷风在屋里密谈了一个小时,想必是对谷风那天所展现的能力有所了解了。
嬴政对此事支支吾吾不愿告诉孟狄,可即便如此孟狄也能想到,谷风的能力绝不是八荒秘术那么简单,他一定有更深层的秘密。若真是八荒秘术,那一定是与八皇有关,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便是其掌握着传说中的上古羽器…
倘若孟狄的分析正确,那么谷风所掌控的异兽,定是侯爵级以及公爵级之上的…
帝皇级。
……
天界的异兽等级划分,是第二次大反攻时期根据羽士部队在地面侦查多年对异兽信息整理后所划定。
将王朝爵位等级——公侯伯子男其中前四个爵位作为等级名称,根据异兽的稀有程度,能力高低,破坏力以及剿灭所需的兵力等判定相应等级排名。
后来,楚国知名探险家史学家,同时也是碎镜阁墨台驻教大师的乌於子,根据其二十年的地面探险经历,结合上古传说以及羽士部队留下的文献,撰写《山海见闻录》以及《八荒帝皇传》,在其中对异兽等级做了完善,并提出了帝皇级的概念。
上古战争时期,巫皇蚩尤用八荒秘术号令天下异兽,手下万千士兵几乎都与异兽立下了巫术契约,使得人能以肉身获取异能,施展异兽之能力。
巫皇阵营有七员猛将,算上巫皇自己,八人所立契约之对象皆是创世之时就存在的神兽,后人称这八人为八皇。
而黄炎两帝阵营中,黄帝从女娲手中求得的七枚上古羽器,也同样可召唤掌控天地的七头神兽,算上炎帝所获的炽龙兽,也共计八人拥有神兽之力,后人称之为八帝。
八皇八帝,共计十六人,十六头神兽,统称为帝皇级。
若谷风掌握的真是帝皇级神兽,那么其能力能够在天界施展自然就解释得通了,毕竟,锁龙井和镜海能够限制的只是公爵级及以下的八荒秘术。
……
“呵…谷风,倘若你连侯爵级的长右都打不过,那便没有与十八号对战的资格…本少爷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传言所说的帝皇级…”
角斗场包厢内,范轲站在栏杆前,望向场中,他身后,一屋子的人全都在在大大小小的机器面前忙碌着。
“二少爷,机器都已经调试完毕,数值一切正常…”一个人走到范轲身后,汇报道。
范轲点了点头。
“时刻关注神经毒素释放情况,无线电控制系统一定要保持传输通畅,先前十八号的信号中断问题…切不可再出现!”
“喏!”
……
哐哐哐…
那巨笼开始发出声响,谷风咽了咽,向场中走去。
哐哐哐…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角斗场众人皆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那巨笼中冲出,一跃而起,重重落在地面。
“天…天呐…”
“那…那就是长右吗…”
“好…好恐怖的样子…”
“恐怕…不比十八号弱啊…”
“那当然了…长右巨兽可是侯爵级排名第三的上古异兽,比上一届的冠军蝮虫兽还要高一名排名…唔,这场比赛有的看了…”
……
观众席议论纷纷,对接下来的对战充满期待。
“…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无尾,其名长右,其音如吟。於见其体长不一,有短者如孩提,亦有长者甚于犀,闻最甚者如丘,是食人…”
“…长右巨兽,战力甚猛,善投掷,多以数十为一群,剿灭需二百甲士,定为侯爵第三…”
以上是乌於子书中对长右的描述,主要就是说长右长得像猿猴一样,有四只耳朵,没有尾巴,群居,个体大小不一,长得小的像孩子一样,长得大的比犀牛都要大,在地面人的传说里,最大的甚至长得到一座小山丘那么大,会吃人,很是凶猛,还善于投掷。
此时,角斗场中那头长右巨兽的体型已然是很接近那传说中的小山丘大小了,双手撑着地没有完全站起就已经大的让人胆寒,倘若完全站起,起码得有三层楼那么高。
狰狞无比的头颅上,那四只耳朵上被人为钉上了几颗耳钉,脖子上戴着布满钉刺的铁制项圈,后背脊椎的位置上,插满了一溜的罐子,里面是一些绿色的液体。它在场中环视着四周,不停的吼叫着,时不时还捶打着自己的胸脯,仿佛在向众人示威。
……
“注入目标追踪毒素…”
“喏!”
范轲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员开始操作机器上的拨杆。随后,只见那长右巨兽背上,其中一个罐子的液体冒着气泡,一下子全部注入到了其体内。
范轲把玩着手中的小型玻璃罐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截毛发。
“呵呵…嬴老板,你是真蠢啊…居然敢在比赛之前带那个小子来我地盘上晃悠…呵,还省得我遣人去你府上偷鸡摸狗了…”
……
随着那绿色液体的注入,刚才还一直在向周遭吼叫示威的长右巨兽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只见它抽动着鼻子,朝四周嗅着,嗅到谷风的方向时停住,将目光投了过去。
忽然,它目光变得坚定而凶狠,大吼了一声,便朝着谷风的方向飞奔而来,沉重的躯体每踏出一步都震得地动山摇。
“准备迎战!”
见此情形,炽先生冲谷风喊道。
谷风应声摆出战斗架势,伸出双臂,他的右臂和上一次比赛时一样缠满了绷带,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手上并没有伤,那绷带也是格斗专用,比医用的厚实不少。
“运转蒲灵之气,抓住炽焰气流!”
谷风深呼吸一口气,将体内的蒲灵之气运转起来后,闭上双目,开始在体内寻觅炽先生的炽焰气流。
嗵!
嗵!
嗵!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畜生要冲过来了!谷风!”
谷风额头冒起汗珠,眉头紧皱看着自己的右手。
“怎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回事…”
谷风几番尝试,也没有成功抓住那股在体内乱窜的炽焰气流,看着张牙舞爪的长右巨兽越来越近。此刻他是越抓不住,心里越慌,而越是慌神,便更加抓不住了。
“糟了!”
炽先生感应片刻,觉察到了异样。
这小子的身体在排异…
……
回到昨日,孟狄给谷风买来格斗绷带后,谷风又独自一人在院中开始了修习。
“先生,你要我拿绷带来做什么?”
谷风一边给手臂缠着绷带,一边问道。
炽先生回答:“你需要将炽焰气流和你体内的蒲灵气流相结合,才能施展我的能力。然而你又需要做到把持有度,而且是同时控制两股气流的运作…”
“…气流太弱,两者无法融合;气流太强,炽焰将会侵蚀你的蒲灵,本质上就是蚕食你的魂魄…一个人如果没了魂魄,那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过多解释吧…”
“…今日这个训练方式,就是让你掌握一个度…通俗的解释呢,就像是要在两股气流间建立起一座阀门,你必须对这个阀门做到精准把控…”
噢…
懂了懂了…
“我准备好了,先生就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谷风点了点头,缠好绷带后,有些许兴奋的问。
“你先别忙着欣喜,过程难着呢…”
“…来,一开始我会替你抓住体内的炽焰气流,你就负责运转蒲灵气流,但你记住我只帮你抓一次,后面你得自己来。
“...记住,二者交汇之时,你用蒲灵之力压制炽焰,将它们扭转融合在一起,感受其产生的振动,你要做的就是控制这股振动,振动越大,强度越高,反之越弱…”
谷风似懂非懂的点头,伸出手。
“那…和这绷带有什么关系?”
炽先生回道:
“我刚才所说的气流振动,具体表现到你手上就是超高温状态。从足以将水煮沸的一百摄氏度一直到产生核聚变所需的上亿度高温,皆有可能…你需要做的就是发动能力之时,尽量做到不要将这绷带点燃即可…”
“啊?!”
听言,谷风的嘴巴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上亿摄氏度?!开…开什么玩笑?!”
“…这绷带用不了两三百度就得烧穿了吧?还上…上亿度?”
炽先生笑了笑,说:
“我已经在绷带中加入了特殊的结印,它的燃点现在起码在一千度上下…以你现在的蒲灵强度来说,也差不多就能驾驭到这个温度…熟练掌握这个温度后,你就能修习我的一些初级秘法和结印了…”
听了炽先生一番解释,谷风总算搞明白了修习的内容。
呼——
他深呼吸一口气。
“来吧!”
言罢,一股热浪开始在谷风缠着绷带的手臂上呈现,他体内一红一蓝两股气流开始交汇,两者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剧烈的振动,与之伴随的,还有强烈的灼烧痛感。
谷风咬着牙,努力控制振幅,可不知为何,越是控制,那振动却越是强烈,如同一台超大功率的地震模拟装置在他体内安放,振得天翻地覆。
炽先生很清楚,比起加大振动幅度来说,更难的在于缩小。因为炽焰本身就有吞噬宿主魂魄将宿主占为己有的本能,想要压制住这份本能谈何容易。
噼里啪啦的响声从手臂传出,白色的绷带已经开始有些泛黄。
“谷风!温度要超了!控制住!释放你的蒲灵气流!不要中断!控制住振幅!”
“啊——”
“…太…太痛了…这…这根本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嘶…”
谷风紧咬牙关,牙齿互相挤压摩擦着发出声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他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一般。
那绷带上有些地方此刻也已经开始出现了焦黑的痕迹,冒着火光。
“啊——”
忽然,谷风仰天长啸,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鼻孔耳朵,甚至眼角都有血流,已然是七窍流血的状态。再看向他的手,绷带已经燃烧殆尽,只有一些燃烧后的灰烬碎屑在四周飘荡。
“天…温度…一下子超了七八倍…”炽先生目怔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谷风,“这…这小子…”
“你…你没事吧…”
谷风擦了擦血迹,整个人都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他调整着呼吸,说:
“…没…没死…没死透就行,多大的伤我…我都能活过来…”
炽先生听言,一脸不解,正要为其检查伤势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刚才所受的那些极为严重的内伤,竟然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这是…这是什么能力…”
炽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开始迅速翻找谷风的记忆,想要从中得到答案。一个个光景如幻灯片般光速播放着,片刻后,炽先生将其定格。
那是在原来的世界里,末世开始第一天的画面…
“我也奇怪,为什么无论是在特遣队还是在这里当雇佣兵的时候,我都难免不了会受伤,可每一次那些伤无论有多重,我都能奇迹般的自愈…后面我仔细想来,从那一天起,这奇怪的自愈能力…还有…炽先生你,就一直伴随着我了…”
谷风将血迹全部擦干净后,苦笑着说道。
炽先生也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
“原来是因为那个家伙…看来…那份能力并没有随着你原本的肉体湮灭而消散…而是一路带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不过…这恐怖的自愈能力,恐怕只能修复你的肉身,至于灵魂的损伤…不行,不能这样练了…去,拿上你的蒲灵教会员证明…”
“啊?”
“我们去蒲灵树下修行…这样你的蒲灵充能能及时得到补充,修行时对灵魂的损害也能降到最低…”
“噢…明白了,我这就去拿…”
“对了,再搞两套绷带来…不…两套不够,拿十套…”
……
嗵!
嗵!
嗵!
长右巨兽近在咫尺,谷风已经能嗅到那畜生的恶臭气息,然而体内的炽焰气流仿佛被蒲灵四处驱赶着,两者完全融合不到一起。
“怎么…怎么办啊!炽先生!”
只见那长右已经一跃而起,朝谷风扑来,一个遮天蔽日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谷风。
……
“谷风快跑啊!”
“他怎么在原地愣住了!”
“啊!完了!”
……
看台上,观众们见此情形都开始为谷风担忧起来,那一头山丘般的巨兽这样子砸下去,谷风不躲开恐怕得变成肉饼,一些女粉丝尖叫着,捂着眼睛不敢看下去。
……
“来不及了!别管炽焰了!用八荒秘术!”
危急之刻,炽先生大喊,一下子叫醒了懵神状态的谷风。
对啊!我还会别的秘术!一慌张差点搞忘了!
谷风长舒一口气,差点以为要出事,赶紧咬破手指,在手臂上画起符文。
“大荒秘技…”
“瞿如三足跃!”
符印生效,只见谷风的双腿即刻化作三只玄色鸟足,在长右即将把他当做虫子拍死的一刹那,三足蓄力一蹬,整个人向上一跃而起躲了过去。
嘣!
长右落地后将地面生生砸出了一个坑,碎石四溅。谷风刚才一跃十多米高,避开攻击后落到地上,鸟足一弯紧接着一个向前翻滚,缓冲了落地的冲击,起身后他回过头望向长右的方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刚才要真被砸成肉饼,他还真不知道自己那自愈能力能不能把一地的肉沫给拼起来…
……
喔!
场上顿时欢呼雀跃,那些掩面的女粉丝从指缝中看到了谷风逃脱,也一下从恐惧中脱离出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
“天呐!谷风怎么一下子蹦得那么老高!”
主持人在吊舱上惊呼着。
“啧啧啧…”梁先生啧啧着,“又是一个新招式…谷风这家伙真是深不可测啊!”
……
“…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犀、兕,多象。有鸟焉,其状如鵁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qu第二声)如,其鸣自号也…”
“…瞿如三足鸟,战力中下,以人面惑人心,不善飞,然一跃可达数丈,不可近身,剿灭须五十枪兵阵列齐射,定为伯爵级第十四…”
以上是乌於子书中对瞿如兽的描述。
……
长右兽见刚才一招扑了空,晃了晃脑袋,环视四周,看到谷风落地的位置之后低吼了一声,随即又立刻扑了过去。
之后又是接连几次飞扑,在谷风不断的跳跃下都扑了空,没几下长右兽便陷入了疲态。而谷风则是一边躲闪着,一边还在努力运转炽焰气流,只是怎么尝试也没有成功。
……
“这小子…怎么那么多花招…”
包厢内,范轲低声骂了一句,接着转身对身后说:
“注入狂暴毒素!”
“喏!”
……
又一罐液体注入长右体内,片刻后,这头巨兽本就狰狞可怖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眼睛里遍布血丝,脸上的静脉血管全部凸起,浑身毛发都竖直的炸着。
吼吼吼!
长右巨兽挺直身子站起,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胸脯,仰天长啸,尖牙外露,硕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喷着热气,看起来十分可怖。像是将痛苦发泄出来以后,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谷风,面露凶光,伏地低吼一声,蓄力一番后立刻朝谷风发起了冲锋。
“这猴子…怎么感觉突然速度快了许多…”
谷风注意到了长右,在它即将扑来的一刹迅速跃起,然而在他低头看向地面的一刻却瞬间瞠目结舌——
只见那长右也跟着一跃而起,看那个势头,似乎是如同野猫抓鸟一般,想要将谷风从空中拽下来。
“不好!”
一只硕大的手掌曲张着向他伸来,谷风反应迅速,将三只鸟足收缩,差一点就被抓到。
嘣!
抓空了之后,长右重重落地,以它的体重和刚才的速度高度来说,这一下冲击十分强烈,落地那一瞬间甚至能从它的双腿间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然而长右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痛楚,朝不远处轻盈落地的谷风低哼了一声便又继续发起了进攻。
谷风看着向自己发了狂般冲来的长右,一脸的惊诧。
“这家伙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了…我跳那么高都差点被他抓住…”
“…炽先生…要不还是你帮我一把吧…总是这样躲避也不是个法子…得想法子把它杀了,可这…炽焰气流好像不听话似的…”
哎…
炽先生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炽焰不听话,而是谷风的蒲灵在本能的排斥炽焰的吞噬行为,炽焰只能在他身体里四处乱窜,此刻谷风体内就如同开启了的免疫系统,在毫不留情的驱逐病毒。说来也奇怪,以谷风现在的蒲灵强度来说,炽焰气流不可能被逼到这个地步。
昨天在蒲灵树下谷风又尝试了十多次,期间仅有两次成功融合,将温度控制在了一千度左右,其余几次要么就是没有半点反应,融合失败;要么就是温度过高,反应过大…
炽焰持续刺激,蒲灵一定是将炽焰视作了威胁,本能的开启了排异,而在蒲灵树下,蒲灵的活性强度极为强盛,谷风的蒲灵一定是在那时形成了类似抗体之类的防护。
“看来仅仅一天的修习还是不够熟练…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炽先生说着,“不过,我仅仅是帮你融合,想要维持住,还是得靠你自己…”
说着,炽先生开始在谷风体内运转炽焰气流,在他的控制下,炽焰如同一条温顺的宠物一般听话,没有暴露出吞噬本能,和蒲灵几番触碰取得信任后,两者便交融在了一起。
之后,一股稳定的热浪开始环绕在谷风手臂周围,整个过程轻松得让谷风有些不敢相信。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融合一旦完成,想要维持住,只需要源源不断的输出蒲灵能量就行。
反攻的号角吹响,谷风一笑。
“一千度的高温…石头都能熔化!看老子不把那只猴子烧熟了…”
说着,谷风又在手臂上画起符印,画完一道紧接着又立马叠上了另一道。
“玄武游鳞铠!”
“陆吾昆仑决!”
“双开!”
……
嗡!
话落,上一场比赛那些谷风手上的黑色甲片以及橙色的气焰再一次出现,他的体型也再次变得粗壮。
三种异兽的八荒秘术同时开展!三种形态汇聚一身!
天呐!
炽先生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谷风,心中不由得惊叹。
这小子仅仅用了三年,靠着一本无字天书无师自通学会了三种不同异兽的秘术,这已经可以算是天赋异禀,可现在他居然还能同时发动三个秘术!
虽说是自己的炽焰之力给他增添了些底子,让他拥有了能在天界施展八荒秘术的基础前提,可是这二十年来,那一层隔阂一直将他和谷风隔开,谷风今日能做到这个地步,大部分还是靠他自己本身,这,简直是可怖啊…
谷风啊谷风,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
发动秘术后,谷风低头看了一眼,忽然用他那覆盖着黑色甲片的左手一爪子伸向地面,手指深深扣进了石砖之中。
咔咔咔…
石头碎裂的声响。
片刻后,只见谷风从基座中硬生生抓起了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块。
“炽先生,劳烦你翻一翻你的图书馆,告诉我花岗岩的熔点是多少…”
“唔…一千度左右…你…你要干嘛?”
谷风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左手举着石块,然后又将右手放了上去。
“温度,刚刚好…”
……
吼!
长右兽此时已经挥舞着双臂一跃而起。
……
“谷风!别搓你的石头了!长右过来了!”
看台上,孟狄一脸焦急的骂着,他通过望远镜观察,只看到谷风正站在原地搓着一颗泛着火光的石头,完全搞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快出招啊!”
……
场上,炽先生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而长右已经越来越近。
“你要做甚啊!那畜生来了!”
“还差点火候…还差一点…”
谷风此时手里的石块表面已经开始有些软化,呈现出焦黑的颜色。
“差不多了!起跳!”
话音一落,谷风蓄力一跃,在陆吾昆仑决的力量属性加持下,此次跃起的速度与高度大幅提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跳到了差不多十层楼的高度。
而那长右巨兽也紧随着跳起,可是显然没有谷风跳得高,两者就这样在半空中一高一低相互对视。
“大猴子,看好了…这是我临场自创的招式!”
说着,谷风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将手中那烧的通红的熔岩石块高高举起…
“炽焰…”
“大!”
“灌!”
“篮!”
轰!
话落,只见那熔岩火球瞬间发出爆鸣,如同一颗高速陨石,拖着长长的烈焰尾流,朝下方半空中的长右呼啸而去。
嘣!
……
“天呐!这一招是什么!谷风一跃而起,将手中的火球重重砸到了长右巨兽身上!这一下可够呛!”
主持人激动的解说着。
咚!
半空中发生剧烈的爆炸后,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全场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站起,齐刷刷看向场中。
场上顿时烟雾弥漫,碎石四溅,待烟雾散去,只见地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深坑,四周的砖石碎裂着往坑中掉落,而长右巨兽已经不见了踪影。
“炽焰…大灌篮?”
落地后,炽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片刻便笑了起来。
“你小子…想象力可有够丰富的…大灌篮…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咔啦咔啦…
谷风拍了拍手,正想在炽先生跟前得意一番时,只听见那深坑中冒出了动静。
“嗯?那猴子还没死?”
话音未落,只见那深坑边缘探出一只满是血迹的巨大手掌抓住了边缘,没一会儿,那长右巨兽就缓缓的爬了上来。
……
“喔!长右巨兽在那么恐怖的一击下居然没死!不过看它的状态…似乎伤的不轻啊!”
主持人解说着。
……
场中,长右巨兽从坑中爬出之后一身狼藉,浑身都是泥土石块以及血迹,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它头顶一直流到了脸颊上,呼吸声格外沉重。
“血条挺厚嘛…那么再给你来一记世界波…”
看着远处的长右,谷风又俯身抓起一块石块。
……
“有两下子…哼!”
范轲暗骂了一声。
“不过…在长右面前玩投掷,你小子…属实是班门弄斧了…”
说着,他诡异的笑了笑,一挥手:
“注入…专注毒素!”
“喏!”
……
又一罐毒素缓缓注入,只见重伤状态下的长右巨兽沉重的呼吸声慢慢平复,它缓缓从身边捡起一块碎石,双眼瞳孔聚焦,看向谷风的方向…
“世界波?”炽先生有些疑惑的问着谷风,“怎么?刚打完篮球,又要踢足球了?”
谷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嘀咕着:
“解除瞿如形态…陆吾昆仑决,玄武游鳞…全部强化核心与腿部…”
说着,谷风右手握着熔岩火球,恢复了双腿后,将手上的玄武游鳞全数转移到了右腿上,一股强烈的橙色气焰在他腰腹及以下的部位游动。
“炽焰…”
“…世界波!”
话音一落,谷风左脚用力一踏,直接在地面踏出一个坑来,随后把手中的熔岩火球向上一抛,整个人向上跃起,右腿一记凌空抽射——
嘣!
在全场的注视下,一颗火球从谷风的位置高速旋转着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速度仿佛已经超越音速,发出阵阵刺耳的爆鸣。
而另一边的长右巨兽此刻也抓起手中的石块,目光紧盯飞速而来火球,侧身单腿站立,将石块高高举起,一个后仰,有如一个棒球投球手,蓄力一掷将手中的石块高速抛出。
又是一声呼啸——
嘭!
一阵剧烈的爆炸,两颗球体碰撞在一起,强烈的冲击下,霎时间碎石崩散,朝着四面八方迸射,不少高速的碎片飞到了看台上,一些观众躲闪不及被其击伤。
……
“我靠!太…太恐怖了…”
“这么远都能被误伤…这冲击得有多大…”
“过瘾!太过瘾了!”
……
此时,不少观众即便被冲击碎片所波及弄得头破血流,却也是丝毫没有抱怨,反而愈发的兴奋,手舞足蹈地对比赛的精彩表示了高度肯定,此情此景足以一瞥天界人对乱斗大赛的狂热程度。
……
“怎么…怎么会…如此高速的世界波,还踢是弧线,他居然能拦截下来…”
谷风此刻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长右并没有给他疑虑的空隙,紧接着又捡起了两块巨石,瞄准一番后朝谷风投掷。
“不好!”
那两颗高速袭来的巨型石块精准的落在了谷风的位置,谷风见状赶忙躲避,再晚那么一秒钟,他就被击中了。
紧接着又是第三颗,第四颗,石块源源不断的朝他呼啸而来,谷风四下躲避,越来越吃力。
“不妙…解除了瞿如形态短时间内不能再次发动…他扔过来的石头太大了,速度还十分惊人,这下不太好躲了…这家伙…不就是个猴子,怎么这么准…”
……
“长右…善投掷…”
孟狄在看台上看着场内,忧心忡忡,脑子里回想着乌於子著作里的内容。第二次大反攻时期,一群不过还没普通人高大的长右兽就是靠着投掷石块,硬是击退了百人持枪甲士。
更不用说此刻场上那个体型如山丘般的长右巨兽,本身力量就十分可怖,再有如此精准的投掷技能加持,简直就是一个兽形巨炮…
……
嘭!
嘭!
嘭!
接连不断的巨响从场上传出,谷风疲于躲避,体力消耗越来越大,速度呈明显下降趋势。
“这都扔了几十个了…还不停…”
谷风喘着粗气,拿此刻的状况毫无办法,正焦头烂额之时,只见三颗巨石排着队朝他飞来。
“不好!”
那三颗巨石就像是提前预判过一样,将他的躲避方向完全封死,他立刻向左横跳着躲开了第一个,接着又向右躲开了第二个,然而第三颗袭来,想要再使出气力躲避之时,双腿已经发软完全不停使唤,他只能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
“完了…”
……
“命中!”
范轲兴奋的一拍手,看着场中腾起的阵阵烟雾,脸上满是笑意。
“哼…管你有什么妖术,只要你还是个人,就总会有倦怠的一刻,而我的长右在毒素麻痹下可不会…它会一直战斗,至死…不休…”
……
“谷风!”
看台上,孟狄和千屿离座站起,满脸焦急的看向场中,千屿的双拳紧握着,爆米花撒了一地也全然不顾。
而一旁的嬴政虽然还静坐着,却也是皱起了眉头,手里的香烟烟灰长长一截,显然很久没动过了。
……
烟雾渐渐散去,只见碎石遍地,还有半块完整的巨石押在了谷风的下半身,刚才巨石击中他的一刻,他将玄武游鳞全数转移到了上半身保护头部和重要脏器,然而下半身可就完全没有了防护…
啊…啊——
谷风发动陆吾昆仑决,痛苦的大吼着将那巨石挪开后,往下一看,双腿已经血肉模糊,里面的骨头恐怕已经粉碎…
“就是现在!给他致命一击!”
范轲大声喊道。
而场中的长右巨兽也没有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拼尽全力朝谷风飞奔而去。
“不…不妙…这个程度的伤…自愈很费时间…完全…完全动不了…怎么办…”
谷风痛得龇牙咧嘴,看着一跃而起即将扑到自己身上的黑影,绝望之意油然而生…
“先生!救我!”
谷风大喊…
吼!吼!
长右怒吼…
……
“将身体操纵权限交于我!”
“怎么…怎么…”
“快啊!”
“怎么交啊!交不了啊!
……
不好!
炽先生暗骂一声。
谷风只有神智放松或者整个人都陷入昏迷状态时,自己才能接管他的身体,可现在这个情况,谷风怎么可能放松得下来...
“来…来不及了…”
……
“熔炉——”
“炼狱——”
“印!!!!”
……
嗡——
……
啊————
见此一幕,场上不少人都尖叫着捂住了眼睛。只听得一声空灵之声响彻全场,片刻后,似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场中,此时,他们的表情个个都如同五雷击顶,像是一座座石雕一般林立于看台之上,一动也不动。
……
“这…这…”
“我…”
“啊…这…”
……
许多人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满口咿呀结巴,完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内心的感受。
……
场中,一个半透明巨型镂空圆盘正倾斜着浮在半空中,那圆盘从边缘一直到中心,皆是发着橙红色光芒的符文,一圈接着一圈的旋转着。
那便是前几日拦截奴隶贩子的子弹时炽先生所用过的——熔炉炼狱印。
只不过,这一个明显比当时的那个大了二十倍都不止,直径估计得有五十米上下。
这是天界人从未见过的光景,那结印的确印如其名,如同一口巨大的熔炉,场上十几万人光是看着它,浑身就感觉到了炙热的灼烧感。
“长…长右巨兽呢…”
所有人被这巨型结印所吸引,都忘了其实场上还有一头巨兽的存在。当一人张口发出疑问,众人才回过神来四处环视,整个破败不堪的场中,除了那巨大的结印以及结印之下的谷风之外已然别无他物。
长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谷风此时正躺在那结印之下,发着红光半透明的手臂高高举起,五指张着,原先包裹着的绷带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面色惨白,整张脸又成了七窍流血的模样,干裂的嘴唇上下微张:
“那…那只大猴子呢…”
“它…它啊…触碰到结印的一瞬便被汽化了…”炽先生低声回复道。
“呼…”谷风长舒一口气,“赢…赢了么…太好了…”
“…先生,谢了…幸好有你及时出手…我…我好累…我得歇会儿…”
说罢,谷风高举的手瘫软着垂下了去,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
小子…你…你谢我作甚…
炽先生微张着嘴巴,望着眼前那巨大的结印,又低头看了一眼前昏死过去的谷风。
“这个熔炉炼狱印…可…可是你自己…
“…结出来的啊…”
……
……
“沙沙沙…”
“…天呐!这是何物!在长右巨兽即将扑到谷风身上之时,两者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圆盘状的巨型物体!长右在触碰到那东西的瞬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这…这难道是谷风的杰作吗!太…太可怕了!”
“…本…本场十六进八,胜者为——”
“…谷——风——”
“沙沙沙…”
……
魏国边境,一艘小型游轮在空中行进着,甲板上一个光头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收音机里实况转播着乱斗大赛的赛况。
“师父!”
他身后,一个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妙龄女子走了过来。
“师父还没告诉我,这火急火燎的要去洛邑城作甚呢?”
光头大叔将收音机关闭,重新点燃手中熄灭的雪茄,回头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你不是整天念叨着那个叫嬴政的家伙么,今天为师就带你去会一会他…”
“啊?”
听言,女子举止慌张,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找…找他作甚?!我…我才没有整天念叨…”
“呵…你啊…”光头大叔摆了摆手,“你与他一别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除了他以外,别的男人是一概看不上…二十好几的姑娘了还尚未婚嫁,再这么下去,马上就变成老女人了都…既然那么在意人家,怎么连主动去找他见上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凭…凭什么我主动去找他…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怎么不来找我…分明…分明就是个负心汉!”
“你贵为魏国的长公主,他呢只是一个流亡在外的庶民,你让人家如何来找你,说来还不是得怪你…”
“我…我…”
说着,光头大叔又拿起报纸,谷风和嬴政的照片在头版上格外醒目,他没有再理会身后手足无措咿咿呀呀的女子,自顾自的嘀咕着:
“谷风…真的是你吗…”
……
……
洛邑城,嬴政府邸,一行人抬着担架,行色匆匆。
“快!抬到卧室去!”
“千屿!你去请医生来!”
“好!马上去…”
“等一下!平常郎中不顶用,打电话给三青军团!让他们火速派军医来!快!”
“腾出些位置来!”
“血…血止不住啊!”
“把皮带卸下来给我!还有纱布!找纱布来!”
……
府内上下瞬间忙成了一锅粥,谷风此时正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下半身血肉模糊,大腿上断裂的大动脉像是水龙头一般,不断的向外喷涌着鲜血,整个人已经没了血色,浑身冰凉惨白。
“谷风他不是会自愈的吗…怎么…怎么这次…”
孟狄一边按压着谷风的出血口,一边满脸焦急的问着嬴政,而一旁的嬴政也是手忙脚乱的用皮带将谷风的大腿扎紧,看起来也是十分紧张。
“我…我也不清楚…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
与此同时,昏迷之中的谷风体内,炽先生在他的思维中那片空白领域里来回走动,踱着步子。
“这小子的自愈能力失效了…一定是刚才结印之时耗尽了他的蒲灵充能…再这样失血下去他可就得死了…怎么办…”
“你可以用炽焰充盈他的蒲灵…”
“不…不…不可,那样做会将他的魂魄吞噬…”
“有何不可?反正你最终不也还是要吞噬宿主的么?难道你想一直寄人篱下,受一个区区人类掌控么?”
“不…不行,上一次吞噬宿主我后悔了千年…”
“后悔什么?他是自愿被你吞噬的,因为他和你都清楚,人类这一物种有不可弥补的缺陷…不能完成那个终极目标…”
“不…还有办法…按之前的设想,我可以让这小子找到我们的本体,将其化作肉身…这样我和他都能活…”
“别做梦了!炎帝都没有做到,这小子怎么可能!”
“你…你也看到了,这小子的潜能可能远高于炎帝…”
“那又怎样!终归只是个人类!这小子快死了,再不做决定你就又要回到剑里了!下一次找到合适的宿主不知又要等几千年!”
“别说了!”
……
啊——
炽先生如同精神分裂一样,一人分饰两角,自己和自己对话,突然整个人一下子崩溃,仰天长啸。
他跪倒下去,双手撑着地,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一下子来了精神。
“蒲灵树!”
……
“纱布来了!”
“不够!再拿些来!”
“没…没了,府上就这些…”
“去邻居家借!”
“拿烈酒来!看来要徒手止血了!”
……
看着即将失血而死的谷风,正手足无措的众人似乎从谷风口中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孟狄看过去,发现谷风的眼睛睁开了,干瘪的嘴唇正微张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谷风他醒了!”
孟狄兴奋的喊着,将耳朵凑过去。
“你…你想说什么?”
“蒲…蒲…”
“啊?你再大点声,听不清啊…”
“蒲灵树…带…带我去蒲…灵树…”
……
孟狄听清了以后思索片刻,回想起那一晚谷风让自己带他去蒲灵树下的场景,瞬间恍然大悟,随即大喊道:
“快带他去蒲灵树!”
“啊?蒲灵树?”嬴政也疑惑了一下,但也是立刻心领神会,开始招呼伙计,“快,快抬起来!去蒲灵树!”
“等…等一下…”
众人刚要把谷风抬起来,孟狄却突然面露难色。
“怎么了?”嬴政问。
“此番状况,恐怕…恐怕上不去啊…”
“嗯?怎么去不了,你和他不是有教会的证明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
孟狄抓耳挠腮,显然是有顾虑,他顿了顿接着说:
“凭教会证明以朝圣名义去蒲灵树尚可,可我们现在一大票人,谷风还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去朝圣的啊…万一…万一守卫产生怀疑万般阻挠,那我们岂不是耽误时间…还不如赶紧送去医馆…”
说着,嬴政也皱起了眉头,经过一番抢救谷风的失血速度下降了不少,可是并没有完全止住,必须立刻做外科手术,确实是经不起耽搁了。
“诸位,老夫可带谷风去圣树…”
正当嬴政和孟狄焦头烂额之时,一个老者走进了府中,两人一齐转头看去,嬴政看着那人问道:
“他…他是什么人?看起来有些面熟…”
孟狄定睛一看,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王朝太子傅…姬楠…”
……
姬楠走上前,看了一眼谷风,皱了皱眉头朝二人说:
“二位,老夫是王朝太子傅,若需要去圣树可由老夫带路,无人敢阻拦诸位…”
听言,孟狄赶忙起身,将满手的血迹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晚生…拜见太傅大人…”
姬楠回礼道:“…孟先生…免礼免礼…”
嬴政蹲在地上,正用手指夹着谷风的大动脉,看着眼前的二人,他疑惑道:
“太傅?孟先生?二位认识?”
姬楠笑了笑,回道:
“小孟先生在洛邑学术界可是颇具盛名…不仅是乌於子大师的关门弟子,对大师两部著作的解读文章也是入木三分,在洛邑流传甚广,老夫怎会不晓得先生…”
孟狄也跟着说:“太傅大人每年都会召集洛邑城的学士开展学术研讨会,我在会上与大人有过交流…”
“这样啊…”嬴政说着,面露愧色苦笑道,“太傅大人光临寒舍,在下不曾远迎,现在更是无暇行礼…还请大人见谅…”
姬楠看着嬴政此刻的模样,赶忙摆了摆手:
“哪里的话…赢公子还是好生夹住血管,别让我的救命恩人死了才是头等大事…”
“救命…恩人?”孟狄和嬴政齐声疑惑道。
姬楠笑了笑,回答:
“不瞒二位,乱斗大赛初赛那一日老夫曾与人立下了一个生死赌约,若不是谷风竭力将铁将击败,老夫早就人头落地,呜呼哀哉…所以他当然就是老夫的救命恩人了…”
“这样啊…”
“性命攸关,事不宜迟,诸位还是快快动身,老夫的浮空艇就在门外…”
……
……
与此同时,天界的另一边,秦国栎阳,栎阳宫大殿内气氛阴霾,殿中众人议论纷纷,脸色都不好看,除了一人——那人是楚国的使臣,他挺直身板趾高气昂的站在大殿内,任由众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是来递交战书的。
秦君嬴成蟜静静的坐着,看着手里呈上来的战书,表情镇定,额头上却有几滴汗珠冒了出来。他抬起头,看向台下的秦相姜蔚和客卿吕不韦。
秦相姜蔚看到了君上求助的眼神,他整理一下袖子,转身朝楚使作揖。
“敢问楚使,这…战书是何意…”
楚使瞥了秦相一眼,“何意?战国大争之世,秦人莫非是不会打仗了?不知下战书为何?”
秦相:“本相自然知晓战书为何,只是不明白这楚国突然对秦国下战书又是出于何意?”
“天道如此!”楚使抬起手,看向天花板,“打秦国,向来是承天运顺民意!秦国虎狼之心世人皆知,打秦国还需理由?”
听言,吕不韦上前作揖,表情严肃,说:“楚使大人,我大秦早已多次诚告天下,所谓虎狼之秦不过是度者毫无根据之妄语,此言论伤秦苦秦已久,还望世人不要再轻信那些无稽之谈吧…”
楚使抖了抖袖子,“打还是不打,还请秦君给句痛快话,若要打,那两国就按约定之期一决高下;若是不打,就按战书上所写,割让秦南二十岛…”
“放肆!”秦国上将军平翁怒斥一声,“小小使臣竟敢跟君上如此讲话!你哪儿来的胆子!”
秦相微微抬手,示意上将军作罢,然后说:“楚使大人,两国交战事关重大,还请给一点时间商议,楚使大人可先回客馆歇息,待商议完毕定给出答复…”
哼!
楚使冷笑一声,用力一挥衣袖,转身离开大殿。
……
“这楚使也太嚣张了!”
“我们和楚国多少年没有恩怨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战书了…”
“一定是因为那个厄运之人!他最近带着那异能者参加乱斗大赛,在洛邑风光无两,惹得天下注目!定是因为他楚国才突然想起要来啖秦国血肉了!”
“那秦南二十岛位处秦楚魏蜀四国交界,乃是我大秦极为重要的贸易关口!怎么可能割与楚国!”
“那怎么办!要打吗?可打得赢吗?!”
……
楚使走后,众臣在大殿内炸开了锅。
“众卿先静一静…”秦君摆摆手,殿内这才安静下来,他将目光投向吕不韦,问道:“客卿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吕不韦思索片刻,说:“回君上,臣认为,此仗,秦国无处可避…”
“什么?客卿的意思是要战?”
“楚国的军力在天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我们拿什么和楚国打!”
“是啊…是啊…”
……
众人又乱起来了。
“别吵了!”上将军怒喝一声,他转身和吕不韦相视一眼,眼神中有一丝不可思议。自古以来向来是武将主战,文官主和,可今天吕不韦这个文官在面对楚国这样的敌人时,却透露出了要打的意向,这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君上。”上将军抱拳,“臣认为客卿言之有理,此战秦国避无可避。”
说着,吕不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平翁这个上将军虽然在军事战略上有所欠缺,但作为老秦人的血性还是满当当的。
上将军点头回应,接着说,“君上,一方面,秦南二十岛,秦国是绝无可能割让,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要害——秦国已不能再任人欺辱了…”
“上将军一语中的!”吕不韦拍了一下手,接过上将军的话说,“列国苦秦卑秦已久,再任由列国蚕食,秦国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蔚上前,先是蔑视了吕不韦一番,接着对上将军说:
“上将军,这前一阵子秦军才与魏军在函谷血战,一战损失我十五万大秦锐士,没个五年十年,秦国都恢复不了元气…此时再战,万万不可…上将军莫要被吕氏惑言激起了盲目热血,还是要为大秦长远考虑才是…”
“正是为秦国长远考虑,才要战!”吕不韦驳斥道:
“…正如诸位所说,这一次楚国下战书,天界将再次注意到我大秦,而在这种节点上,倘若我大秦再像过去一样,别人来要一座岛,我们就给一岛,别人来索要黄金百万,我们就给黄金百万…那么,列国将看到甜头,针对秦国的集体勒索将再次上演…”
“嗯…有道理…”秦君点了点头。
见秦君被说动,姜蔚赶忙上前插话:
“君上!这吕氏说的好听,似乎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切谋略都应当从实际出发,如今的秦国实在是无力抗衡楚国大军…”
“那可不一定!”上将军反驳道,“我大秦韬光养晦百余年,国力不可同日而语!”
“上将军怕是盲目自信了…上将军统领三军,定对我秦国的军力相当了解吧?与楚国的差距有多大,相必上将军自己心里清楚…”姜蔚不以为然的回道。
“即便如此,我大秦也无路可退!”上将军眼神坚定。
秦君默默叹了一口气:“可…实力差距确实…”
“倘若,有魏国相助就…”吕不韦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众人一下子都看向了他。
“对啊!差点忘了!”
“没错!秦魏如今是盟国了…倘若大秦遭人来犯,魏国一定会驰援…”
“有了魏国,那楚国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
“诸位…”姜蔚示意众人安静,“这函谷关战役才过去了多久诸位莫不是就忘了,在函谷关歼灭我大秦十五万将士的正是那魏国…先打后盟,列位难道还认为魏王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么?”
“呃…这…这…”
“是啊…相邦大人说的在理…那魏王翻脸可比翻书还快…”
咳咳…
“诸位!”吕不韦清了清嗓子,上前说道:
“这言而无信之辈,其立信失信皆为了一个利字,倘若利害所趋,那魏王也是会心甘情愿相助秦国的…”
“…诸位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想想,为什么楚国平白无故的突然要打秦国呢…”
“客卿大人以为何?”秦君问道。
“楚国真正想打的,其实是魏国…”
“何以见得?”
“多年前楚国与三晋相王,虽明面上是楚王主持,可那魏王才是始作俑者,赵韩两国更是以魏国马首是瞻,实际上楚国更像是凑了个热闹…如今魏国更是威震四方,影响力辐射整个天界,楚国心中必定有所不忿,只是想要发作又找不到理由…”
“…而我大秦与魏家的关系由来已久,函谷关战役之后秦魏更是正式签署了结盟条约…楚国此举,是想借攻打秦国以敲打魏国,且算准了魏国一定会出兵相助…”
噢…
说完,众人恍然大悟。
“客卿大人说的在理…”
“可…魏国会帮秦国吗…”
“会的…”吕不韦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秦君作了一揖,“君上,臣可前往魏国,说服魏王参战。”
看得吕不韦信心十足的样子,秦君这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好!好!相邦大人还请速速动身,若能搬来救兵,那寡人就接下这战书!”
“喏!”
……
……
两日后,洛邑城,嬴政府内。
谷风在床榻醒来,四下看了看,发现千屿正坐在床边,趴在他身旁,像是睡着了。
“你小子…可算是醒了…”
炽先生的声音响起,谷风缓缓坐起,看了一眼浮在空中半透明的炽先生,只觉浑身酸痛,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双腿已经恢复。
“先生这还有旁人呢…你怎么就现身了…”
炽先生看了眼熟睡的千屿,回道:
“不碍事,我想让谁看谁才能看到…”
“先生…我这次昏迷了多久…”
“两天…你都不知道情况有多险恶,差点就一命呜呼...幸好那日及时将你送到了蒲灵树下,我操纵你的身体将蒲灵修复充能补满…自愈能力才终于重新生效…”
“什么?我的自愈能力…失效了?”谷风一脸惊愕。
炽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谷风,苦笑道:
“你啊…真是让我无法理解…”
“什么…什么意思…”
“那熔炉炼狱印我分明只是操纵你的身体发动过一次,连结印方法我都还未曾教过你,而你居然能在生死关头激发潜力,依靠本能结印成功,而且还是一个天大地大的巨印…”
“啊?怎么…怎么可能…那个印不是先生你结出来的么?”
炽先生摇了摇头,“当时你神志太过集中,我并没能接管你的身体,印…是你自己结的…那么大一个结印,几乎是把你的蒲灵充能给榨干了…自愈能力自然也就失效了…”
谷风摸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丫头!谷风醒了没?”
门外传来喊声,像是嬴政。千屿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看到已经醒来的谷风,吓了一跳。
两人互相对视,各自都沉默着,空气里有一丝尴尬…
嘭!
嬴政重重的推门而入,看了眼谷风,一脸找到了救星的表情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小子…可算醒了!快,快出门!我今日恐有性命之忧!你得救我...”
谷风一脸懵,搞不清楚状况,嬴政不由分说,立马抓起他的手将他拉下床。
“船长?怎…怎么了?要出门干什么?”
“你…你替我去见客…”
“见客?什么人?”
“边走边说,快快快,我的府邸就要被敌军攻陷了…”
“等等等…什么敌军,你在说什么啊?等我穿件衣裳啊,我穿着睡衣怎么见客…”
“别管了!快!”
……
二人来到前庭,只见大门紧闭,三五个仆从手里拿着扫帚扁担,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阿北,发生什么事了?”谷风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问其中一个仆从。
“四…四东家,你醒了啊…太好了…”仆从阿北手里握着扁担,回道:
“…今早不知道哪来的两个人,一个秃子,一个美女,说是要见大东家和四东家,我按照大东家的吩咐说人不在,谁料他们说要进府等候,可放他们进来不就露馅了吗…我自然是不允的…”
“…可…可他们还是非要进来,见我不开门便在府外叫门,一直到现在也不肯罢休。就在刚才,那女的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门手炮,说是再不开门就把府门轰开…我从门缝看了一眼,吓死个人…”
“啊?”谷风一头雾水,“一个秃子,一个美女?”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嬴政,苦笑一声:
“我说船长,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欠了什么风流债吧?现在搞得人家老公带着媳妇来捉奸了…”
“放…放你的螺旋五香麻辣屁!”嬴政躲在柱子后面骂了一句,“本船长是那样的人吗?他们说了,那个秃子是你故人…另一个嘛…算是我的故人,不…是冤家…”
“啊?我的故人?”谷风挠了挠脑门,“我在天界还能有什么故人?”
“我…我不管,反正是冲你来的,你去见客,看他们的样子见不到人是不肯罢休了…我…我先从后门溜了…”
“欸!等会儿!”
谷风刚伸手,只见嬴政已经一溜烟跑了。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领口,对仆从说:
“开门吧…”
阿北仍有些担忧,说:
“四东家…那女的端着炮呢…”
谷风笑了笑,
“没事,区区一个手炮…尽管开门就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故人…”
阿北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扁担放下,小心翼翼的往门口走去。
咯吱…
随着大门敞开,谷风向前迈了一步,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确实是个美女…
一头棕红色的头发,扎着干练的单马尾,单侧的刘海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脸庞,看面貌应该是比谷风要年长几岁,算得上年轻,却又有一丝成熟的韵味蕴藏其中。
小巧而挺直的鼻子,灵动的双眼,睫毛又长又密,双唇涂着透亮的唇彩,十分诱人,只是表情差了些,一脸的凶狠相,让人有些畏惧。
再看向她的穿着,谷风只上下扫了一眼就感觉面红耳赤。
虽说天界受度者影响几百年,服装领域自然也产生了不小的变革,不少近现代的服装也在天界逐渐流行,大搞未来化的齐国更是举国上下淘汰旧制服饰,出现了不少很开放的穿搭。
但在以周礼为尊,十分讲究传统道德的天子王都,这样清凉的打扮是绝对的异类,谷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了…
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露脐抹胸,脖子细长,锁骨分明,小麦色的双臂有明显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时常锻炼过,小臂套着黑色的长手套,手中端着一门蒲灵充能手炮;下身则是一件黑色热裤,修长的双腿外露,穿着一双长筒黑皮靴,十分惹火。
谷风看得入迷之时,那女子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突然大声呵斥道:
“喂!你…你不是嬴政吧!赶紧叫嬴政出来!”
谷风尴尬一笑,赶忙行了一个礼,说:
“船长大人他有事外出,抱歉…先前下人们怠慢了,还请见谅,我是船长的门客,谷风…还请先到府上一坐…”
“喔?谷风?”
话声响起,谷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阶梯上坐着一个光头大叔,只见他身穿一身牛仔背带裤,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甚是光滑闪亮。
他站起后转身面相谷风,只见那是一张西洋人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蓝色的瞳孔,浓密的一字胡,下面叼着一根粗长的雪茄。他上下打量了谷风一番,面露不爽,嘴里嘀咕着:
“啧…凭什么你小子还是这幅年轻潇洒的模样…”
谷风心里咯噔一声。
这声音…这张脸…这…这雪茄…
好熟悉的感觉…
“怎么,不认得我了?”
谷风有些愣神,问道: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光头大叔微微一笑,有模有样的朝他作了一揖:
“鄙人…西门彼得…”
西门彼得?
西门…彼得…
彼得?
西门?
……
谷风的脑子飞速运转,忽然间茅塞顿开。
“我靠!!!”
他忽然手指着光头大声呼喊,把一旁的女子都吓了一跳。
“彼得·西蒙!!!”
“你是…”
“老彼得!!”
……
……
多年前,秦国栎阳,嬴异人在位期间。
某日夜晚,嬴异人和他的探险团队在炽龙号船舱内议事。
桌面上铺放着一些破旧的羊皮纸,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纸的边缘满是裂纹,还有几处明显是老鼠啃食过的痕迹,。
“此文献已经证实该遗迹确实存在…”嬴异人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古老象形文字。
嬴垣也凑上前看了看,“君上,那些东西…真的能拯救秦国吗…”
“不…”嬴异人用低沉的声音回道,“能拯救整个天下…”
“是啊,倘若真的做到了,那么,天下就不会再起战火了…”
“还有最后一场战争,一场旷世之战…那将是天界最后一次大反攻,在那之后,天下将再无战事…”
嬴异人整理着羊皮纸文献,收进了身后的箱子里,旁边摆了不少行李,看样子是又要出发了,他一边收拾着一边意味深长的说:
“...只是你我二人看不到了,但政儿还有成蟜…他们这代人或许能看到…”
……
几个月后的夜晚,栎阳宫。
咻——
嘣!
一条长长的光束冲上云霄,空中绽放起一朵巨大火花,落焰噼里啪啦四散着坠下,像银色的瀑布,照亮了整个栎阳宫。
今夜栎阳城的各处都放着烟花,很是热闹,各个封地的贵族百姓都相约来到了秦都,庆祝着秦国的传统节日,花火节。
嬴政仰头望向夜空,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每年的花火节他都十分的期待,不只是因为这举国欢庆的花火,也因为这一天是他的生辰,往年嬴异人都会带着全家人一起燃放烟花,吃花饼,为他庆生。只是最近两三年,嬴异人总是行踪不定,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花火节与家人团聚过。
今天是嬴政十三岁的生日,几个月前,嬴异人曾答应过他一定会赶回来为他庆生。但嬴政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苦等,直至现在烟火照亮了整个秦国的夜空,也没看到那艘翘首以盼的炽龙号归来…
“哥!再放一个!”
年幼的嬴成蟜拉着嬴政的袖子,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
“母上说了只许放一个…”
“我不!”
“真美啊…像梦一样…”一个和嬴政同龄的少女在一旁说,“要是晋国也有这样的节日就好了…”
“梦?”嬴成蟜吸了一下鼻涕泡,“我最近就老做梦,梦里全是好吃的…”
“...对了,雨棠姐姐,你的梦里有什么…”
“梦里面吗…”魏雨棠看了看夜空,又悄悄看了眼嬴政。
“我知道了!”成蟜看着眼前的一幕,天真的笑着,“在梦里,雨棠姐姐跟我哥成婚了!”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夜空中的烟火爆鸣声,一下接一下的响着。不知是不是烟花照下来的光,让嬴政和魏雨棠的脸上红成了一片。
“成蟜你胡说什么!”魏雨棠忽然大声呵斥着,上前揉捏成蟜的脸,疯狂蹂躏着。
“不是…不是你跟我说…过的嘛…”成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你…你们俩还在梦里...生了好多好多小孩…”
“我什么时候说过!”魏雨棠使的劲更大了。
“疼…疼…”成蟜快被捏哭了,“本来…本来你们俩以后就是要成婚的…说说都不行吗…”
“谁…谁要跟她结婚了!”嬴政背过身去,忿忿的说,“像她那种暴烈的女子…根本…没人敢要好嘛!”
……
片刻后,空气中又只剩下了烟火声,三人围着花坛坐着,嬴氏两兄弟一脸苦相,默默抚摸着脑袋上的包。
“喂,嬴政。”魏雨棠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嬴政说:“关…关你什么事…”
“嗯?”魏雨棠握紧了拳头。
“我说我说…”
嬴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淡淡的说:
“我想…像君父那样…”
“当秦君吗?”魏雨棠说,“那位子不是早晚都是你的么,有什么可梦想的…”
“我说的是像他一样驾驶着探险船,到地面探险…我想…当一个船长…”
嬴政抬头看了看夜空,半个月前,他就一直让人给南天门致电,询问炽龙号的消息,可现在,已近半夜时分,栎阳城的烟火声都已经慢慢减弱了,他也没等到。
“我的梦想就是一直跟着哥!”嬴成蟜在一旁喊着,“哥要当秦君,我就当大将军,哥要做船长,我就当大副!”
“咱们俩以后总要有一个人当秦君的...”嬴政淡淡的说,“可我只想做一个纯粹的探险船长...”
“那...那就等君父回来,让他再生一个弟弟,叫弟弟做秦君!”
“说的轻巧...”
“那个...”魏雨棠轻声说,“如果你以后真当了船长,可以...带上我吗...”
嬴政看了她一眼,“你?”
“我...我怎么了...”
“你一个女儿家,带上你作甚...你能开船啊,还是能修船啊...”
“我怎么不能!”
“我的船队,每一个船员都必须有他的作用,每一个岗位都得是专业里的佼佼者。你嘛...要是你成了全天下最厉害的机械师,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哼!你等着!”
......
“雨棠!雨棠!”
几人正谈论着,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是魏雨棠的母亲,正带着仆从向他们走来,看起来很着急。
“娘?怎么了?”
“出事了!赶紧跟娘走!你爹爹在派人找船了...赶快...”
说着,她一把拉起魏雨棠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嬴政和成蟜,呆呆站在原地。
走到门口,魏夫人突然停下脚步。
哎!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忍,朝一旁的仆从挥了挥手。
“去,把那两个小子也带上...”
......
......
在魏家仆从的拉扯下,嬴政和成蟜被拉上了逃离栎阳的船。
他们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甲板上远远的望着,看到栎阳城内四处燃起的熊熊火焰,听到似有似无的呐喊。
等待事态平稳后,魏家把他俩送回了秦国,在幸存下来的人口中,他们才知晓了当晚的情景。
……
那一天,首先是南天门的陷落。
随着一百零八条锁链的收缩,南天门结界入口被打开,比原定计划晚了足足一个月的炽龙号缓缓上升。
嬴异人的探险船队是南天门的常客,经常穿梭于地面与天岛之间。南天门的羽士守军们和往常一样,简单识别了旗语暗号便将其放行,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直到其通过闸口,缓缓向秦国的方向驶去时,南天门才传出了绝望的厮杀声与痛苦的悲鸣…幸运的是,南天门守军统领在临死之际向羽士总部发出了求救信号,援军及时赶到关闭了南天门,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求救信号发出的同时,还有一通电话从南天门打到了栎阳。栎阳宫接到那通电话以后,在栎阳相聚过节的各个老世族和朝臣都被召到了栎阳宫内。
……
烟火大会开始前几个小时,栎阳宫议事厅内,不少人聚集在此,他们一团一团的各自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什么?这个消息属实吗?!”
“此刻南天门在尽力压制那边的消息,可我还是听到了些风声,说南天门方圆一百里都戒严不予放行,洛邑羽士部队那点可怜的兵力也几乎倾巢而出,全到了南天门…”
“看样子,是真出事了…”
“我不知讲过多少次!君上从不肯听劝,整日不问朝政,就晓得往地面跑,也不知道要作甚!早就说过,如此下去早晚出大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沿途各地守军还以为炽龙号上是君上他们,都一路放行…现在可是朝着栎阳奔来了…再不做出决断,栎阳…不保啊…诸位…”
“那又当如何!此刻放出消息岂不是引得朝野大乱!难道你要告诉秦人,他们的君上变成了地面的蛮兽吗!?”
……
众人在议事厅乱作一团,这样的局面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
“可否...派出一支舰队将炽龙号拦截在栎阳之外...炽龙号是木制帆船,还是很轻易就能...”
“大胆!你此言之意,是要弑君吗!?”
“那炽龙号上的早已不是君上了!是一船的蛮兽!怪物!”
“仅凭一通电话就敢断定君上生死,你哪来的胆子!”
......
“够了!”
嬴异人的堂弟,栎阳禁卫军总领将军嬴垣,听着众人议论沉默了许久,终于走出来发言。
“诸位,本将掌管栎阳禁军,君上临行前已将燕符交付于我。此刻,栎阳安全防务当由本将全权负责…”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燕符,伸手向众人展示。
众人见状一下安静了下来。
“本将宣布,即刻起封锁一切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此事,否则,按大秦律法,将视作威胁栎阳安全,无论官级爵位高低,一律批捕!炽龙号进入栎阳城边界之前会由禁军抵近拦截,任何禁军之外人员不得靠近!”
话音一落,众人互相看了看,小声议论着。
咳…
此时,一直沉默着的秦国相邦姜蔚离座站起,清了下嗓子。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妄下定论…”姜蔚的声音很小,但却极具震慑力。
“…公子垣将军所言乃当下最稳妥之法…”
“相国大人…可是…”
咳…
这一次,姜蔚清嗓的声音更大了些,那人刚要说话立马憋了回去。
“诸位,今日烟火佳节,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安分守己,切莫做任何出格之事,勿要搅扰老夫赏烟花,吃花饼…”
“喏…喏…相邦大人说的是…”
说罢,议事厅内的人散去,君夫人从房内走出,整个人像被吸走了魂魄一般,表情难以形容。
她刚才一直默默躲在房内听着。
……
两个多小时后,栎阳城群岛边界,十多艘禁军舰艇围住了炽龙号。
炽龙号在包围圈内,静静的悬停着,在这个看不到月色漆黑得渗人的夜晚,炽龙号上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亮。
嗒!
悬梯搭上去,嬴垣带着一队人登上了炽龙号。
士兵们小心翼翼的端着枪,在嬴垣的指挥下分开搜索着,走在甲板上,尽管很小心也不免踩得木板咯吱作响,桅杆上的绳索随风飘荡着,滑轮摩擦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突然,船长室内的灯亮起来了。
众人吓了一跳,嬴垣轻轻一挥手,众人一齐举枪朝船长舱室迈近。
咯吱…
门打开了。
嬴垣作出收拳手势,众人停下。
踏…踏…踏…踏…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出来,所有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拉长的影子越来越近,一个人走了出来。
众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片刻后,一个士兵率先放下枪。
“君上…是君上啊…”
“都放下枪!怎么能用枪对着君上!”
说着,众人都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枪。
“还好,是君上啊…是君上…”
……
嬴垣没有心思顾及士兵们的擅作主张,而是默默的盯着嬴异人,神经紧绷…这人像是嬴异人,这个身板,这张脸,嬴垣再熟悉不过。可是那副面无表情,毫无血色的样子却有些不对劲…
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
不…这人,不是我兄长…不是君上…
……
“君上!”
君夫人呼喊着从悬梯上奔走过来,只见她穿着华丽的黑红服装,脸上画着精美的妆容,头上也是各种发饰。今日是烟火节,这套服装是她成婚后在秦国第一个花火节时嬴异人送给她的。
“夫人!别过来!”嬴垣大喊。
君夫人一把推开嬴垣,穿过前方的士兵,上前抱住了嬴异人。
“君上!”
君夫人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下,此刻几乎都快哭了出来,可她还是尽力忍住,不让妆容花了。
抱了许久才松开,她缓缓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嬴异人的脸,嬴异人也缓缓低头,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看着看着,君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淌,妆容好似水粉一样晕开。
“你…不是子楚…对吗…”
君夫人轻声说,几乎每一个字都颤抖着。
那个嬴异人也开口了,没有任何语气的说了一句:
“你…恐惧死亡吗…”
君夫人盯着他的双眼,那瞳孔太黑了,黑到她竟无法在嬴异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
“…我认得你,我认得你的眼睛,子楚和我说过,说过好多好多关于你们的故事…倘若我说怕,那么我就会变成你,对吗?”
嬴异人仍是冰冷的重复着:
“你…恐惧死亡吗…”
君夫人还是摇了摇头,此时,她身体微微一颤,嘴角渗出了鲜血。
可她仍微笑着:
“你一定不是子楚,子楚不会怕的…也许,你们杀了他,也许,他还活着,唯独不可能变成你们…”
她转过温柔而苍白的脸,对着嬴垣笑了笑,说:
“将军,君上他一定在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的…”
嬴垣吸了一口凉气,顿感一股血流冲上了头顶,他看到,“嬴异人”手里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极为微弱的跳动着,而那颗心脏的主人已经被他轻轻一推,倒在了地上。
“开火!开火!开——火!!!”
……
嘭!
嘭!
嘭!
嘭!
——栎阳城的烟火大会,在此时,开始了…
君夫人闭上双眼前看向了栎阳的方向。
好美啊…
这些烟火里,有没有政儿放的那颗呢…
……
……
“老彼得!天!真的是你!”
洛邑城,嬴政府邸,会客厅内传出声音。千屿和孟狄在外面看了一眼。
“来了什么客人?看谷风那激动的样子…”孟狄问。
千屿表情有些不爽,嘟囔着:
“谁知道…说是什么故人…穿得那么凉快…谷风那个色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
“哈哈哈,西门彼得…你这名字取的,挺有意思嘛!”
谷风和彼得面对面坐在榻上,仆从正给他们倒茶。
“你小子…混的不错嘛…能在洛邑住着这么好的房子…”彼得喝了一口茶,准备点燃雪茄又有些顾虑,向谷风示意了一下。
“没事,你抽就是了…”谷风满脸的欣喜,接着说,“嗐,又不是我的房子…我只是一个门客而已…”
“…对了,你到了这边又是在做些什么…”
听到谷风发问,彼得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抽了一口雪茄,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哎呀…老夫也没甚好做的…也就是区区魏国王家军工集团的总工程师罢了…”
话落,谷风盯着彼得看了许久,愣是说不出话来。
在原先的世界里,彼得就是机械工程系的高材生,末日发生前正好来到H市做学术交流。以他的能力来到天界,做到一个总工程师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之前在特遣队时这个家伙的汉语水平可算不上很好,可现如今那糟糕的口音完全都没了,活脱脱一个本土人士…
“还老夫…还罢了…”谷风笑道,“你这汉语水平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了…”
“有甚好奇怪的…”彼得说,“老夫都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
说着,谷风看着彼得的光头和脸上明显的皱纹,思索了片刻,问了一句:
“莫非…你是穿越型度者?”
彼得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在天界,度者分为两种,一种是谷风这样的重生型度者,带着记忆重生于这个世界;而另一种就是西门彼得这样的穿越型度者,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是原原本本的模样。
“快三十年?不应该啊…”谷风疑惑着,“按道理,我们五个人应该是同时消失在了那天晚上…怎么你会比我早到了几年…”
话落,彼得也陷入了回忆。
“这个…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对了,你有其他人的消息么?队长,王蜢,三谷他们…”谷风问道。
彼得摇了摇头:“快三十年,我一直在度者名册里寻找熟悉的名字,可始终一无所获…你小子,难道没有登记在册?”
“哈…这个…”谷风苦笑一声,“当时度者协会找我登记的时候…我怕后面有什么麻烦就留了一手,把谷风写成了古峰…”
“怪不得…你小子,害得我好找…要不是你在乱斗大赛出了名,照片登了报纸,我怕是到老死都找不到你…三十年了,除了王蜢以外,你是我唯一一个认识的度者…”
“王蜢?!他…他现在在哪里?”
彼得面色突然变得沉重,猛吸了一口烟,低声说:
“还记得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我在楚国的一个小城镇里偶然到了他,只是那时候…他已经疯掉了…”
“疯…疯掉了?”
“嗯…他比我来的更早,好像是因为承受不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精神上的冲击,一下子失了神志…再后来,听说他从一个码头上跳下去,坠入了那镜海之中…”
“啊?这…”
言罢,两人低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彼得才率先开口,一脸严肃的问道:
“谷风,你最近…可是扬名天下啊…报纸上,电台里都把你吹得神乎其神…我说…你小子究竟在搞什么妖术?”
谷风没有回答彼得,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子,问道:
“对了,还没问这位姐姐是谁呢…”
“她啊…”彼得回道,“她是我门下的学生,魏国的长公主,魏雨棠…”
听言,谷风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行礼:
“谷风,见过长公主…”
“免了免了…赶紧叫嬴政出来见我…”魏雨棠有些不耐烦的说。
“回长公主,船长大人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恕在下冒昧,可否请长公主先出去一下,我和老彼得有点事情要说…”
说着,谷风看了一眼彼得,彼得迟疑片刻,对魏雨棠说:
“雨棠,你先出去院子里逛逛…为师和故人聊点旧事…”
“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说…”
魏雨棠一脸不情愿的起身,朝门外走去,嘴里嘀咕着:
“船长大人…那个家伙,终究还是做了船长吗…”
……
咯吱…
谷风将房门关上后,回到彼得面前站定。
“炽先生,你可以现身了…这个人,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听言,彼得一脸不解的看着谷风,只见片刻后,谷风身旁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半透明的幽灵。
“Oh!Holy jesus christ!Gho…Ghost!!!”
彼得一下子被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中的雪茄掉到了地上,一脸的惊恐,连母语都给吓了出来。
“西蒙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炽先生微笑着开口道。
“他…他是谁?他怎么会晓得我?”彼得连连后退,问谷风。
谷风看着彼得这副滑稽的模样,笑了笑:
“老彼得,你还记得之前在特遣队的时候,我总跟你说我脑袋里住着一个人,还有我时常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感知力…你还老不信来着…”
“我靠!都…都是真的?!”
谷风点了点头。
彼得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战战兢兢的坐回到榻上,一边看着炽先生,一边问:
“也就是说…你在乱斗大赛展现的妖术,也都是他弄出来的?”
谷风将他掉落的雪茄拾起来递还给他,接着说:
“一部分是,地面的八荒秘术…还有上古羽器的传说,你应该晓得吧?”
彼得点点头,“实不相瞒,魏国工程部近些年来也在研究这个领域的军事科技应用…”
“嗯…具体的我还不能过多向你透露,只能大致告诉你,我的部分能力来自于八荒秘术,炽先生和上古传说里的帝皇之战有关…”
谷风笑了笑,接着说:
“老彼得你是我少有能够信任的人,炽先生的事情,在天界我还未向其他任何一个人说起…你得替我保密啊…”
“明白了,放心吧…”彼得若有所思的重新点起烟,“唔…差点把老夫吓个半死…”
“…话说回来,你小子竟然能在天界施展八荒秘术,可真够离奇的…还把我的徒儿打成那个样子…”
“啊?你徒儿?”谷风一脸惊诧。
呼——
彼得吐了一口烟,说:“那铁将,是我徒弟…晋国还在的时候,晋公就让我带着他训练,他那一身机械义体也都是老夫的杰作…”
“难怪了…”谷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呢,比赛的时候他施展的那些格斗技巧怎么那么熟悉…搞了半天我跟他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嘿嘿…”彼得笑了笑,“说起来你可是人家师兄,你居然毫不留情…把你师弟打成那个样子…”
“欸…跟我可没关系…当时我心脏都被我那师弟给掏出来,早昏死过去了。后面的事情…都是炽先生干的…”
谷风说着看向炽先生,一脸嫁祸之意。炽先生见状无奈的摆了摆说: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相视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谷风和彼得互相看了看,心中不免得唏嘘,感叹时过境迁,造物弄人,以及这个世界的奇妙…
“我以前就说,你老是戴着那个宝贝头盔,头发迟早掉光…你看,成秃子了吧…”谷风调侃道。
“去你的…”彼得摆了摆手,接着表情变得严肃,说:
“说点正事,我这次来,也不算专程来找你…我还有国事在身…”
“嗯?国事?”
“此次,跟我们一同来的还有魏国的相国,以及秦国的客卿…我和长公主只是搭了个顺风船…”
“魏国相国…和秦国客卿?”
“嗯…他们先去拜访天子,之后就会来这里,还是尽快叫嬴政赶紧回来,有大事…”
“什么…大事?”
彼得将雪茄熄灭,低语道:
“秦国…又要打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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